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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夏末秋初
    宁负喝多了,闭着眼躺在沙发上,江依换了白色丝绸睡裙,关上灯,坐在一旁吃着樱桃。宁负迷迷糊糊地说:“我好想你陪我一会儿。”

    江依知道,他在念《春光乍泄》里的台词。宁负垂在沙发一边的手动了动,江依犹豫片刻,轻轻握住。

    第二天宁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江依家的沙发上,衬衣的下摆还扎在腰带里。灰色调的房间空空荡荡,却不显得冷清,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柔。这是一个人生活过、精心打理的痕迹。宁负不清楚自己喝了多少,刚开始还在调鸡尾酒,后来就一杯一杯喝龙舌兰。

    总之醉得厉害,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他好久没有这样喝过酒了。江依抱着手从房间的另一边走出,穿着白色丝绸睡裙,领口很低,宁负慌乱地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

    江依说:“要回去了么?”

    宁负说:“不打扰了。”

    江依说:“我帮你叫车。”

    在等车的时候,宁负说:“谢谢你,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好学,没有那么努力,也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很多时候,我只是想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挺自私的,但是你可以相信我。”

    江依很认真地说:“别谢我,谢你自己。”

    宁负从她的语气中听出,这不是在套用烂俗的鸡汤,更像是在陈述严肃的事实,他有些疑惑地望向江依。

    江依说:“以后你会知道的呀。”

    别墅的大门打开,一辆奥迪S8像一条黑色的鱼,穿梭在清晨的薄雾中。银色的后视镜仿佛精灵的耳朵,彰显着这辆车高贵的血统。

    江依说:“我一定是相信你的,当然,你可能不相信你自己,不过你相不相信都没关系,因为你一定是你。”

    江依回到了别墅,奥迪S8降下车窗,是安保组组长,徐策。

    宁负对这个安保组组长印象不错,为人谦和,没什么架子,心地淳朴。宁负在演习中可谓是让他颜面扫地,换做其他人大概早就恼羞成怒了,他虽然一开始也不服输,但是了解到电闸故障的始末之后,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没有半点怨天尤人的意思。

    宁负坐上副驾,徐策一脸络腮胡,穿着一身西装,戴着白手套,看起来就像一个专职司机。

    “是你呀?你小子,不会吧?”

    “徐大哥,我以为江总叫的滴滴呢,我还说这滴滴怎么是个奥迪S8,最近瘟疫,据说好多中产都出来跑滴滴了,在别墅区叫辆S8好像也没什么,没想到是你呀。”

    “我平时负责江总的安保工作,和安保组的兄弟们就住在旁边的小多层,也给江总当司机,S8是江总的,我的车是辆汉兰达。我喜欢越野,去过河西走廊,也跑了几趟川藏线,后来老婆得白血病了,是江总救的命,我就把命抵给江总了。”

    “现在嫂子没事了吧。”

    “现在挺好的,在家带孩子,多亏了江总呀,你小子可别对不起江总!”

    “不能,哪儿敢呀,我要是对不起江总,徐大哥不得给我头拧下来?我也是承了江总的恩。”宁负指了指脑袋,说:“这里有毛病,江总给治好了,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原地暴毙了。”

    徐策撇了一眼宁负,好像在确认他是否说谎,宁负一脸无辜地回视,就像只单纯可爱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山路十八弯,徐策开得很稳,驶上北环路,徐策给宁负让了一支烟,清晨的路上没什么车,天空像一块出现裂纹的青色玻璃,有一种易碎的疏离气质,太阳在后视镜中反射出耀眼的光,宁负瘫在座椅上,脑袋依旧晕晕乎乎,手搭在车窗边,指间是半截没有燃尽的烟。

    徐策打开音响,问宁负想听点音乐么?

    宁负说,放你喜欢的歌就好。

    徐策说,江总喜欢莫扎特,我听不明白那玩意儿,人家的品味高,咱理解不了,我就喜欢抖音上比较火的那些歌,还有电音,很带感,但是江总嫌吵。

    徐策放了一首沈以诚的《水瓶》,说,这首安静些。

    他跟着轻唱:

    你不言,我不语。反正我绝不主动,天倒下了我来扛。

    也不想变成大哲学家,高处不胜寒自己头也大。

    即使心里有一万个问号,也是需要自己来解答。

    他唱的有些跑调,本来有些文艺忧伤的歌,在他粗犷的嗓音下,更像是一场夸张的喜剧表演。

    宁负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挺了一下身子,掸落烟灰。

    徐策得意洋洋地说:“老婆喜欢这首歌,我偷偷学着呢,过几天结婚纪念日唱给她听。”

    宁负说:“建议你换一首,这首歌听起来感觉更像是爱而不得。”

    夏末秋初,奥迪S8在宽敞的北环路上飞驰,把摇摇升起的太阳甩在身后,车里放着歌,手套箱有两包烟,如果不知道终点在哪儿那就更好了。

    瘟疫在无数人的努力和牺牲下终于得到了遏制,企业复工,学校复课,宁负的手机上传来一阵震动,也收到了开学的通知。现在宿舍只剩郭颂和小天两个人了,听说赵翎加入了海军,最早也要两年后才能回来,那个时候他们大学都已经毕业了。

    宁负的脑袋里还是昨晚的龙舌兰,此时晕晕乎乎就像坐在一条左摇右晃的小船上,他想起了《速度与激情5》的结尾,灰色的雷克萨斯LFA飞驰在公路上,双闪超车,像在眨眼睛,引擎的声浪经过雅马哈音响部门的专业调教,悦耳动听。韩握着方向盘,吉赛尔坐在他的身上,热吻过后,吉赛尔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韩说:“我不知道,我还没有去过马德里。”

    吉赛尔说:“我以为你想要去东京。”

    韩说:“我们会去那里,总有一天会。”

    吉赛尔眼中含情脉脉,笑靥如花。

    他们每个人有分来的一千万美金,现在宁负虽然没有那么多钱,但也算是小有积蓄,可是陪着他一起周游世界的人,却还不知道在哪里。

    瑞士刚过凌晨,苏桃合上笔记本电脑,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她准备冲澡,护肤,两点入睡,七点醒来,还能休息五个小时。打开手机,看到国内各地解封的消息,宁负应该也要去上学了吧。苏桃算了一下时差,现在应该是早上六点,宁负这小家伙大概还在睡懒觉吧。

    苏桃发了一条:“开学愉快。”便去冲澡了。

    宁负看到消息的时候,车子已经驶入了市区,街道有了一丝往日的气息,上班族夹着包,步履匆匆,公交站台依稀等着两三个人,买早点的小摊上蒸汽腾腾。

    他回复苏桃说:“早安,你多保重,回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