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所有人都在酒足饭饱之后回营休息了,只有帅帐之内的灯火还亮着。
劳师宴上,忙碌非凡的曹丕、曹彰二兄弟,此时也才有了闲暇坐下来畅谈一会儿。于是乎二人屏退左右,准备开始彻夜促膝长谈。
“此次新兴城一战,多亏了兄长和子健小弟送来的‘大杀器’啊。要不然就算勉强能胜,虎豹骑也必然会折损不少,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松,而且也不可能全歼申屠隆部的两万骑兵。黄须儿在这里多谢兄长和子健(曹植,字子健)小弟了”,曹彰率先开口,笑呵呵的对曹丕说道。
一旁的曹丕闻言,不禁瞥了自己的这个弟弟一眼,随后耶挪的笑道,“黄须小弟几日不见,竟然学会给二哥拽文了啊,这还是那个只知道打仗的黄须儿吗?
话又说回来,这马镫乃是子健改良的,而且这次马镫能打造的这么快,也全靠子健所推荐的那个韩公至(韩暨,字公至),最终才能这么顺利,到头来反而让我落下了头等功劳,子健小弟要是知道了,恐怕要找你毫升理论一番,你可要小心了。哈哈哈......”
闻言,曹彰嘿嘿一笑说道,“不过还得是感谢兄长,就算不说这些,如果这次没有兄长说服父亲把虎豹骑派过来,恐怕这次新兴奔袭我北地男儿还不知道要战死多少呢。现如今,匈奴北窜,众将皆有意,趁势尽快平定北地之乱,然后还兵于各州。”
曹丕看着曹彰,童心乍起,眼睛微微一眯,嘴角翘了起来,有些戏谑的问道,“那依小弟之建,自当如何?”
听到这里,曹彰反而坐直了身子,严肃的说道,“不敢相瞒于二哥,我并不太赞同众将此时进兵,北却匈奴的战略。
我北地边军现在只有八万,而匈奴仅左贤王部就有十万骑兵,虽说此战一战灭掉了他两万大军,可他还有八万,这还不算匈奴的右贤王、左、右谷蠡lí王以及其它的平王。粗略算下来,匈奴还有可战之士一十八九万之众。
即使有马镫这个大杀器的相助,小弟手中现有的兵马,也只能对其予以重创,而不能全歼。
可是,此次全歼申屠隆部之后,当下匈奴已经被吓怕了,各郡县的匈奴小股骚扰部队已然全部撤回,实乃天赐良机,若是不趁机北上,等明年他们回过神儿来,一切就晚了。
我手中此时别说有二十万大军,只要有十五万,必然可以一战灭掉匈奴,还我北方边疆十数年的太平日子。
我欲进兵,手中又无充足兵马,只能被动防御,故此十分烦恼。”
说罢,曹彰长叹一口气,狠狠的锤了一下面前的案几,以发泄心中的不甘。
反观曹丕,越听反而眉头越来越舒展,脸上渐渐地溢满了笑容。
曹彰此时心中,正是憋屈的时候,见到曹丕这样,不禁有一丝生气,疑问道,“兄长,何故如此这般?”
眼见曹彰这么问,再看着他那张郁闷的脸颊,曹丕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而曹彰见此,越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曹丕笑了好一会儿,才强行忍住笑意,对曹彰说道,“吾弟勿忧,为兄此次北巡,一来是自然是奉了王命,犒劳将士。这二来嘛......“
说道这里曹丕故意停了下来,竟然又卖起了关子,想着再逗一逗自己的这个弟弟,其实曹丕也是心疼曹彰,想着借此让他舒缓舒缓那日日劳累的心情,换换脑子。
曹彰自然是了解自己的二哥的,见状不禁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故作严肃道,“二哥!”
曹丕见状接着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其实二哥此次北上,这二来就是专门为了解决小弟这般烦恼的。”
“哦?”曹彰一听,瞬间来了精神。
接下来,曹丕继续不紧不慢的对曹彰说道,“为兄北上之前,太傅钟繇公曾秘密造访,到过府上,专门与我谈论过此事。钟繇公,也曾详细的向为兄解说了北地的情况与其中的厉害之处,所以此次北上劳军,也才会是为兄我亲自前来。
钟繇公曾说,匈奴还有控弦之士二十余万,若我军全员配备马镫,十五万大军足能够一劳永逸的灭掉匈奴。而如今,豫州、荆州正在全力赶制马镫,估计再过一个月,就能再出十二万对马镫。
另外父亲、钟繇公和为兄已经秘调冀州、雍州两地大军共计七万余星夜向雁门关赶来,预计再过月余也便可抵达,加上北地现有人马足有大军一十五万之众,届时便是你统兵北上之时。”
一旁的曹彰越听越兴奋,到最后忍不住发出了叫好声,激动的说道,“若是如此,小弟绝对有把握可以灭掉匈奴,使他们再也不能够祸乱我大汉百姓。”
曹丕见到曹彰如此胸有成竹,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了,接着笑眯眯的说道,“钟繇公已经料到,往常秋天,北方草原水草丰美,正是匈奴南下的季节。正所谓‘兵者,诡道也’,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今年我们竟然反其道而行之,选择在这个季节出兵北上。
现在的当务之急时,稳定军心,只要再等一两个月,马镫和两州大军都到达之后,我们便可进军。
我等所能想到的,荀彧、张郃以及刘晔他们也必然能够想到,现在他们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冀雍两州大军的秘密调动。
所以,在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皇帝和荀彧肯定会在朝内施加压力让我等挥军北上,朝堂的压力自然有父王和钟繇公顶下了。
而张郃与刘晔肯定会在北地这里,趁机撺掇各路将令请战。小弟你肯定是有能力镇住各路诸军的,可现在又多了老谋深算的张郃和刘晔,更何况北地军中还有部分将令曾经是他们的老部下,就有些为难了。
因此为兄这次才会亲自率团北上来劳军,而你我的任务就是想办法稳定北地的军心,不让军中生乱,不让张郃和刘晔借机夺权。”
曹彰听完曹丕的分析之后,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眉头微皱道,“二哥所言有理,只是现在张郃和刘晔并未发难,你我也不好做什么呀?”
曹丕点头称是,平静的说道,“没错,此次自然不能先发制人了,只能以静制动,我们如今所能做的,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吞罢了。”
曹彰听完,也暗暗地点了点头,算是也同意了曹丕的观点。
曹丕看着面前的曹彰,不禁欣慰的呵呵笑了起来。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随之急忙将声音压低了下来,俯首过来在曹彰耳边,轻声对他说道,“兄长此番前来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就是关于老将张.......”
曹彰听罢,眼镜瞪得像铜铃那么大,甚至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了,“二哥,这......这......父亲可曾知晓此事?”
曹丕思索了片刻,不温不火的说道,“钟繇公回朝之时,曾经提过此事,当时父亲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但这一次,父亲并不知情。”
听罢,曹彰也沉默的底下了头来,过了好一会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之后,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曹丕坚定的说道,“小弟一切听从二哥的吩咐。”
这一日建安三十五年,秋七月的某一天,曹氏二兄弟在帐中的这一密谋,也直接决定了帝国某位擎天大树的命运,只是此时的那位大树还丝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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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灯火通宵亮着的不仅仅只有曹彰的帅帐,那张郃营帐里的亮光也是彻夜未灭。
此时,张郃正在看着,刘晔带来的荀彧所写的亲笔密信。
看完之后,他的鼻腔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随手将密信在烛头上点燃,一言不发的看着它在眼前的地上迅速的变成了灰烬。
久久不曾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