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伏城入了冬。

    回到家里的秦满江，满身疲惫地睡了个觉。

    一夜无梦，醒来后，总算有了些精神。

    察觉到现实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的他，赶紧给老板娘打了个电话。

    “小秦吗？”

    “没关系的……”

    “我要暂时关门几天哦，对……要离开伏城一趟。”

    “嗯嗯，没关系，大概一周后我会回来，记得过来上班。”

    “你也可以过去看着店，但不要带奇怪的人去玩哦~”

    林词老板娘不仅没有过问他这两天去了哪里，甚至还让他一个星期后再来上班。

    挂断电话后的秦满江满脸感慨，这么好的冤大……哦不，好老板，已经不多了，可不能轻易丢掉这份工作。

    他来到窗边，拿出了玩偶【我】。

    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家伙一到现实世界，就变成了普通的玩偶，任凭他怎么欺负都没反应。

    带着凉意的风穿城而来，吹落了几片枯黄的树叶。

    秦满江闭上眼睛，感受着季节的变化。

    好重的湿气，难道伏城的某个区域正在下雨？

    “喂，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

    秦满江忽然自言自语道。

    风吹得他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秦满江注视着玩偶，自顾自地说：“老实说，你比我更适合在怪谈世界中生存，你更聪明，更有魄力，也更完美。”

    “而我……”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秦满江有些茫然，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到此为止的人生。

    这个活了二十年的人生，忽然让他觉得很陌生。

    “喂，如果……”

    秦满江喃喃道：

    “我是说如果，万一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了，你把这副身体拿去后，帮我做件事好吗？”

    他捏着玩偶的脸：“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不许反悔！”

    “你要带着大家，活着脱离这场游戏，”秦满江认认真真地说着，“我答应了阳。”

    “好啦！合作愉快！”

    秦满江自顾自地伸手和玩偶握了握。

    这时，他的房门忽然咚咚咚地响了。

    “哥！开门啊！”

    秦满意？

    秦满江一愣。

    “来了！”他离开窗边的书桌，赶紧去给她开了门。

    门一打开，秦满江就看到了一脸怪异的秦满意。

    “哥……我被选中了。”

    她一开口，让秦满江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不可能，这次没有你。”

    秦满意立刻摇摇头：“不是伏城的怪谈游戏，你看！”

    她抓住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左胸上方的瞳孔图纹。

    这是……瞳界？

    等等……不太一样！

    秦满江立刻拉下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左胸口上的图纹。

    顿时，两人都看到了不同之处——

    秦满江左胸的瞳孔图案内部，嵌着一个小小的“伏”字。

    而秦满意左胸的瞳孔图案内部，却是一个小小的“月”字！

    “我的游戏……在月城瞳界，”秦满意两眼复杂地看着他，“哥……”

    “没关系，我陪你去。”秦满江说道。

    “不，哥，你不能去月城。”秦满意突然说出的话，让秦满江愣住了。

    他刚要说话，却被秦满意打断道：

    “听我说……在脱离伏城瞳界之前，你不能去月城！”

    秦满意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不能去月城，不要去！”

    她诡异的情绪变化让秦满江诧异之余，又沉默下来。

    “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他问道。

    秦满意目光一黯，摇了摇头：“我的游戏开始了，我的城市……是月城。”

    “哥，你一定要得到九百九十九枚灵瞳，一定要成为十席之一，一定要……活下去！”

    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得稀里哗啦。

    秦满意一把抱住秦满江，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啜泣不已：“答应我……哥，先不要过来……你不能来月城……至少……要成为最后的十分之一才可以……”

    秦满江心中情绪莫名，他反手抱着秦满意，低声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句话说出口后，他明显感觉到秦满意的身体一颤。

    “你会……消失的……”

    她声若细蚊，但这仿佛耳语般的呢喃的确被秦满江切实地听到了。

    “作为秦满江的你……会完全消失的……”

    秦满意紧紧地抱着他，泪水已经打湿了秦满江的左侧肩膀，喃喃道：“我不管什么更伟大的事，我只知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你不能消失……”

    突然间，秦满意松开了紧抱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靠在门边，擦了擦眼泪，看着呆愣愣站着的秦满江，噗哧一笑：“别操心了！”

    “总之，我暂时不会回来了，我要留在月城。”

    “等我回来那天，你最好给我找个嫂子！”

    “再见！”

    她似乎走得很潇洒，但颤抖的肩膀完全出卖了秦满意的想法。

    看着她匆匆离开，秦满江伸出去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他无法阻止秦满意去月城。

    如果月城真的也有瞳界，而秦满意是月城的玩家，那此刻阻止她，完全是害了她。

    秦满意穿过客厅，打开大门，却忽然停下脚步，站在了门口，扭头大声地对他说道：“我们会再见面的……”

    “一定会！”

    “砰——”

    门关上了。

    房间里空落落的，和秦满江的心一样。

    不断有人来来去去，却总是留不住。

    他回到房间，坐在窗边的书桌旁，看着外面街道上飘落一地的枯叶，回想着秦满意说的那些话。

    拿到九百九十九枚灵瞳，成为最后的十分之一吗……

    ————

    陈致远一觉醒来，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世界……变了。

    天花板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顺着沟槽扭曲爬行。

    整个世界也仿佛变成了一块被打翻的调色板，到处都是古怪离奇的色彩。

    甚至……万物的形体也在畸变。

    这就是阳眼中的世界吗？

    不……

    这只是超过三百枚灵瞳后眼中看到的世界，而阳的灵瞳，有五百。

    他眼中的世界更加扭曲怪异。

    陈致远适应了好一会儿，也许是他的脑袋格外简单纯粹，这扭曲的世界在他的眼里，只是更加奇异而已，他“无法”把它想象得恐怖，他的思维根本来不及发展到感到恐怖那个程度去。

    可这时，他也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江渡说过，一定要记得跟秦满江说一件事。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秦满江的电话——

    “秦满江？”

    “说。嗡……”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我在理发店，马上轮到我剪了，什么事？”

    “我来找你，当面谈。”

    “行吧……一会儿你来中央区，清瞳酒吧。”

    “酒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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