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矗立一块石碑,丈五高、尺余厚,上面刻着两行大字:天巧不工,守拙方远。
石碑的旁边,一条石径延伸而去,直达数里外的一座山峰,天巧峰。
天巧门。
一家擅长炼器制符的仙门。
却无人看守山门,也未见护山的阵法,远近自然天成,处处透着远离尘嚣的宁静。
于野在山门前伫立片刻,转而背起双手,无聊般的踱着步子。
百丈之外,铁杉、令狐北等人躲在树荫下歇息,却唯独不见了于天师。因为他已前往天巧峰,伙伴们在此等待他的归来。
于天师是位炼器高人,不喜欢比凶斗狠,且修至筑基圆满多年,亟待找到一个栖身之所。何况他也不愿连累众人,昨日寻至此处之后,今日便去拜山访道,却不知他能否如愿。
就此往东两日的路程,即可抵达五原地界。天机门所在的天柱山,便位于五原的云夏郡境内。
许是邪罗子的缘故,铁杉想要前往天机门寻觅机缘。令狐北、荀原等人向往名门大派,也想走一趟云夏郡开开眼界。
一道剑光从天巧峰的方向飞来。
转瞬之间,于天师落在山门前,满面春风道:“于兄弟,我不走了,以后便留在此地!”
“哦?”
“我方才拜访了天巧门的门主与几位长老,相互探讨了几句,许是见我本事尚可,抑或山上缺少炼器高手,便诚意邀请我留下,并委以堂主的重任!”
“嘿!”
于野禁不住开怀一乐,道:“天巧门倒是有识人之明,想必不会委屈了于兄!”
令狐北、铁杉、荀原、詹坤走了过来,纷纷举手道贺。
于天师能够找到栖身之所,众人由衷的为他感到喜悦。
于天师拱手致谢,道:“呵呵,我如今也算半个主人,请各位就此盘桓两日,山上设有传送阵……”
“不!”
于野与令狐北、铁杉等人摇了摇头,打断道:“于兄,你初入仙门,人地两生,以后凡事多加小心!”
令狐北与铁杉、荀原、詹坤会意道——
“于道友,告辞!”
“天师,多多保重!”
“五原的云夏郡已相去不远,我等御剑前往。”
“天师,来日有缘再会!”
于天师始料不及,顿时愣在当场。
这是同伴们不愿连累他,即使传送阵也弃之不用。
“各位——”
相处已久,亦曾生死与共,而分别就在眼前,于天师忍不住便想多说几句,却见众人已相继转身离去,唯有于野依然留在原地。他忙上前几步,道:“于兄弟,记得天巧峰,不管以后如何,切莫忘了为兄……”
而他话音未落,手中多了一枚纳物戒子。
于野咧嘴一笑,冲他摆了摆手,转身踏剑而起,转瞬掠过林稍远去。
于天师看向纳物戒子,微微一怔。
戒子中不仅收纳着两万块灵石,还有一枚结金丹,一枚结婴丹,两个精巧的丹炉,为数众多的灵药,以及几篇炼丹的功法秘笈。
“兄弟……”
于天师禁不住心头一热,感慨无言。
灵石、秘笈倒也罢了,结金丹,为结丹所专用,乃是燕州特有的丹药,对于筑基圆满的修士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机缘。结婴丹,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而于野为了他长远着想,竟然将铁杉送他的结婴丹留了下来。
兄弟,愿你此去前程远大,来日但有所需,天师必然竭尽所能……
……
四月。
五原。
云夏郡。
广丰城。
一座占地数里的小城。
没有城墙与城门,数百间房舍聚集为城,更像一个大的集镇,且街道狭窄、店铺老旧、楼阁古朴,便是街头的老树也有千年之久。
这是一座偏僻的古城。
于野与詹坤走到陌生的街道上,皆风尘仆仆的样子。
与于天师分别之后,便御剑赶路,耗时三日,抵达五原云夏郡的地界。接着又穿越了数万里的崇山峻岭,终于在四月的上旬赶到了广丰城。
舆图所示,云夏郡的郡城,为夏城。夏城的千里之外有座天柱山,便是天机门所在。而眼前的广丰城,距夏城尚有十万里之遥。若想缩短行程,避免长途跋涉之苦,唯有借助传送阵。
却不知广丰城的传送阵位于何处。
散开神识看去,城内的住户足有三四百,男女老幼上千,并且发现多位修士的身影,而一时虚实不明。
行走之间,詹坤抬手一指。
于野心领神会,随他走入另外一条街道。
行不多远,前方是座两层的木楼,挑角飞檐,古色古香;木楼的旁边是个院门,竖着一根旗杆,挂着一串灯笼,顶端悬着一面旗幡,上有广源客栈的字样。
走入院门,院门内的一侧与木楼连通,为酒楼与客栈的柜台,有掌柜与伙计在忙碌。
于野与詹坤寻至柜台,自称玄土郡云游的散修,随意编造了两个假名字,然后要了两间客房。客房位于后院,乃是一排陈旧的石头屋子。门前的树荫下站着三位老者,正是先到一步的令狐北、荀原与铁杉,却依然佯作不识而相互回避。
“呵呵!”
于野走入客房,正要关门,詹坤跟了进来,苦笑道:“这般躲躲藏藏,与贼人何异!”
正如所说,蕲州一行远赴异域,只为寻觅仙缘而来,如今却像是干了坏事的贼人而整日里提心吊胆。
“赖冕才是贼人!”
于野关上房门,径自走向床榻坐下。
詹坤打量着简陋的客房,依旧是一脸的苦笑,他扯过一条凳子坐下,揶揄道:“强者为尊,弱者为贼,你我遭受欺凌,却只能苟且求全!”
于野不以为然道:“蕲州仙门又何尝不是如此,你与几位门主更是恃强凌弱、颠倒黑白的高手!”
他早已习惯了栽赃陷害与各种骂名,却并不放在心上。而只要他活着,他便会凭借他的拳头讨回公道!
“哦……”
詹坤尴尬一笑,道:“正所谓,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砰、砰——”
有人敲门,传来伙计的呼唤声——
“仙长,城主有请!”
于野与詹坤微微错愕。
在扶余岛遭遇凶险之后,直至深入燕州腹地,虽说处处小心,而一路之上倒也顺利。今日刚刚抵达一座偏远的陌生小城,尚未探明虚实,也未及歇息,便有城主邀请?
打开房门,伙计之外,另有一位筑基修为的中年男子站在庭院中,含笑道:“本城的规矩,但有外来修士到访,朴城主必然设宴款待,一是尽地主之谊,二是结交同道,切磋道法,广结善缘!”
令狐北、荀原、铁杉相继现身,另有四男一女走到院子里,显然也在朴城主的邀请之列。
而既为天丰城的规矩,似乎不便推辞。
“呵呵!”
詹坤与于野换了个眼色,笑道:“朴城主如此好客,我等何其荣幸也。这位道友如何称呼呀?”
“在下朴江,各位请——”
男子自称朴江,相貌端正,礼数周到,倒是个好人模样。
“有劳朴道友带路!”
詹坤笑容憨厚,趁机又道:“想必你家城主是位元婴高人,却怕我等失礼,还多多指教!”
“我家城主金丹修为……”
见他二人说说笑笑很是轻松,众人也放下疑虑,结伴走出院子,彼此之间点头致意。
另外五位修士,其中的老者乃是金丹修为,余下的三男一女则是筑基修为。老者与年轻女子像是仙门中人,三位中年男子则是散修的装扮。
于野独自落在后头,悄悄呈现出筑基一层的修为,以免与他年轻的相貌相差太远。
一行出了客栈,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一处高大的宅院门前。院门开启,众人在朴江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于野踏入院门之时,便听耳边传音:“此处有阵法,料也无妨!”
是令狐北在暗中提醒。
天丰城的城主仅为金丹高手,使得令狐北与铁杉、荀原少了几分顾忌。
走过宽阔的庭院,迎面是座大屋子。
一位男子站在台阶上,含笑道:“小城地处偏僻,难得各位道友来访,朴选子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请——”
此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身着丝质长衫,肤色白皙,留着黑色短须,金丹九层的修为,言谈举止甚为谦逊随和。
令狐北、铁杉等人见朴选子谈吐不俗,又为城主之尊,皆不敢怠慢,各自举手施礼。
屋内颇为宽敞明亮,却四壁空空,唯独当间的空地上铺着竹席,摆放着蒲团、木几、酒水、干果等物。
于野走到门前,依然左右张望,许是脑袋摇晃所致,头上的木簪子忽然滑落在地。他转身捡起簪子,而破旧的簪子已断成两截。
有人催促道:“请——”
朴江站在门旁,依然礼数周到,面带笑容,而眼光深处似有异样。
于野神色一动,举手道:“请——”
朴江却后退一步,为难道:“本人身份卑微,在门外伺候便可!”
“哎呀!”
于野忽然惊讶一声,道:“我有事在身,失陪片刻——”
而他尚未转身,一道剑光突如其来。
与此同时,四周光芒大作。
只见詹坤与令狐北、詹坤直奔门外冲来,却突然失去身影。
“砰——”
于野猝然遇袭,一时躲避不及,他索性强行冲开剑光的阻拦,闪身冲到了院子里。而他尚未凌空蹿起,一道阵法光芒当头罩下。
便听有人冷笑道:“呵呵,不过金丹一层,也敢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