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大办公室里只有沈奇一人,还坐在办公桌前忙碌不停。
“沈医生,余医生的那个心脏介入手术不是已经开始了?”
“你怎么没去手术室协助手术?”
周沫很是疑惑的问:“这心血管介入,不也是你主攻的领域吗?这可是多好的观摩学习机会啊。”
“难道,余医生不让你观摩学习?不能吧,余医生可不是小气藏私之人。”
沈奇放下手上工作,看向说了一大通的周沫,解释说:“余医生没有不让。”
“只是余医生这心血管介入手术,不用造影剂和血管造影仪,我无从协助和学习。”
周沫明白了过来,暗道自己犯傻了。
她轻声哦道:“也倒是呢,余医生的很多本事只有他能用,你们是根本学不来的。”
沈奇点头道:“确实,余医生的很多本事需要自身特殊能力支撑,我们无法掌握。”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说:“王春元医生正在手术室协助余医生,确切说,不是协助,只是待在那里以防万一。”
“万一患者有心梗等意外发生,王医生可凭借丰富临床经验做紧急应对。”
和沈奇这短短的交流间,周沫手上也没有闲着,已经接连拆开了六封信。
不过,每一封信,她随便瞄了一眼信件上的内容,就撕碎丢进了垃圾筐里。
“还是垃圾信件?”沈奇随口问了一句。
周沫点头嗯道:“这些信件,不是邀请余医生去参加什么医学会议,就是求助信,或是药品和医疗器械的宣传广告。”
“对余医生来说,没一点价值。”
随着余至明的名气提升,收到的各种信件也是越来越多,内容也是多种多样。
以广告信、求助信、学术会议邀请、医术探讨一类的信件为最多。
余至明哪有时间翻阅这些信件,就让周沫全权处理。
再者说,如今的纸质信件,在生活中的作用和重要性是越来越低了。
周沫对这些信件的处理,绝大多数都是一撕了之。
当然,为了避免错过真的有重要价值的信件,周沫每封信还是会拆开看一看的……
沈奇起身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水,回来后来到了拆信不停的周沫近前。
他犹豫了片刻,轻声说:“周沫,我那一位小区邻居钱雅,想让父亲做手术。”
还在拆信件的周沫随口哦了一声,下一刻她就反应了过来。
“钱雅?她父亲每过两三个小时,记忆就抹除重新开始的那一人?”
“嗯!”沈奇点头确认了一下。
周沫质疑到:“我没记错的话,余医生不是说,她父亲的手术风险非常高,建议进行保守治疗,静养恢复吗?”
沈奇长叹了一声,解释说:“钱雅表示,保守治疗所需的时间太长了,而且将来恢复效果还不能保证,不如尽早手术。”
周沫禁不住“卧槽”一声,脱口而出道:“她这是想要她父亲死啊。”
“余医生可是说了,手术风险很大,她不会不知道吧?”
周沫又语带愤愤道:“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她爸病情发作才几天,就迫不及待了?”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怎会有这样想要父亲去死的女儿?”
“难道是抱养的?”
沈奇又轻叹一声,缓缓的说:“我能确定是亲生父女,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吧。”
他又叮嘱说:“周沫,有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可别告诉别人。”
“余医生那也不能说。”
周沫一脸八卦的说:“沈医生,你放心,我向来守口如瓶,不该说的绝对不说。”
得到保证的沈奇,轻声道:“在七八年前,钱雅的母亲,因为一次意外造成胸口以下高位截瘫。”
“就在一个多月后,她母亲自杀身亡。”
“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时候,钱雅痛苦的指责她的父亲没有照顾好母亲,不仅如此,还故意离开,给她母亲留下了轻生的时间窗口。”
“她那时就表示,要是她父亲将来因为各种原因不能生活自理了,她也不会照顾他,也会让他早一点解脱。”
这……
周沫瞪大了一圈眼睛,啧啧道:“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前情和内因。”
“只是,有些事情能说不能做啊。”
“父父子子,她作为一个女儿,总不能拿父亲的生命去赌那小小的成功可能吧?”
“余医生说风险很大,肯定风险很大。”
沈奇表情复杂道:“昨天,听到她这个决定,我也是十分震惊。”
“昨天晚上,我才想起了这已经差不多要遗忘的往事。”
周沫忽然想到一点,问:“沈医生,她父亲只是短时的新生记忆遗失,头脑依然清晰,判断力犹在。”
“她父亲这种情况,应该还是有民事行为能力的吧?”
“这手术做或是不做,她应该没有最终决定权的吧?”
“她父亲才有手术自主权,是不是?”
沈奇默然片刻,说:“昨晚,还有今天上午,我两次询问了钱叔的意见。”
“在我告知了手术高风险的前提下,钱叔他本人同意做手术。”
“两次,他都同意了。”
周沫不由的轻啊一声,唏嘘说:“这就是父母啊,不愿意给儿女增添麻烦和负担。”
“这种情况下,钱雅还是决定做手术?”
沈奇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周沫沉声道:“这个女人太……”
她说了一半,没继续说下去,转而说:“沈医生,你该庆幸,她没接受你的追求。”
“否则你该担心自己在未来某一天,会被枕边人拔管的可能。”
沈奇一脸严肃道:“再重申一遍,我没有追求过她,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他又接着转而道:“如果将来某一天,我真的进入了插管来苟延残喘的状态,我倒是希望有人能干脆利索的拔了我的管。”
周沫撇撇嘴,一脸不信的说:“你现在怎么说都是可以,但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惧,真到那种时刻,你很可能舍不得被人拔管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很多癌症患者在晚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还想活着呢。”
这时,周沫忽然咦了一声,晃了一下手中的信纸,轻笑道:“这是一封感谢信。”
“对方在信里说,她的父亲得益于余医生的诊断和治疗,如今已经全然康复。”
“为了表示感谢,她决定以身相许,过几天前来滨海做余医生的女友。”
周沫一边把信纸撕的粉碎,一边气呼呼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的挺美,这就不是来感谢报恩的,是来报仇的。”
她又撕开另一封信,展开里面的信纸。
“又是一封求助信……”
周沫刚准备撕掉,却又停了下来。
她快速的看了一遍信件内容,提高了一些嗓门,说:“沈医生,这是一位和余医生差不多情况的听觉过敏患者。”
“他在信中说……”
周沫看着信纸上的内容,说:“两年多前,他的听力逐渐变得敏锐。他现在能异常清楚听到墙壁内的水管水流声。下雨时雨滴的声音,他听起来就像雷鸣。”
“还有,夜深人静之时,还能听到血液在自身血管流动的声音。”
“他被确诊为听觉过敏,每天过的十分痛苦,感觉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相隔大办公室不远的隔音手术室,余至明正在给手术台上的老人做血管介入手术。
支架导丝从老人的右腿股动脉穿刺进入,顺着血管向老人的心脏进发……
相比上两次做脑动脉瘤介入,余至明这一次的导丝推进速度,要慢上了不少。
主要是,这一次的血管条件有些糟糕。
在余至明的感知中,血管壁上时不时的会冒出一个凸起的疤瘤。
那导丝要如同水中游鱼一般,灵活的避开这些拦路虎,蜿蜒前进。
陪在一旁的王春元医生,就有些无聊了,时不时的瞄几眼监视器上跳动不停的患者生理数值。
他晓得,要不是为了照顾他的需要,这几台监测仪是不必开的。
因为余至明不需要看这些数据,也能掌握患者实时的身体状态。
王春元又把目光投在了余至明身上。
只见微闭着双眼的他,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手术台旁,唯有通过手指的轻微捻动把导丝往患者体内,匀速推进。
说实话,这台手术,王春元是不会接的,即便患者和家属再三保证,出了任何问题,都不需要他承担责任。
因为他没有成功的把握,即便最后成功,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纯属运气。
治病救人,需要运气,但那是在七八分把握的基础上,再加少许的运气。
纯粹靠运气,失败的概率是九成九。
王春元又把目光投向了手术台上的老人,不由想到了他的女儿。
还有请托他过来预防万一的崔志潭。
王春元能感觉出来,这一次崔志潭那家伙应该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是人老心不老,要疯狂一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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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