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果垂头应答。
“行了,坐吧。”见这人无趣了一点,轩语燕才放下心。
白果再次落坐在蒲团上,把琴抱在自己的腿上,指节略显生疏的在琴弦上一一试音。
“康乐县主,你这手法不对呐。”会弹琴的人一出手就可以看出来,所以轩语燕看到白果的手法时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心。
就这样的还敢稳坐在那里?
是觉得她们听不出来,随便糊弄糊弄她们就行了?!
还真的是小地方养出来的人。
白果没有回答,左手无名指和大指按弦取音。
无名指为肉按弦,音色温厚稳实,大指为甲肉相半按弦,音色清脆明亮。
轩语燕不由一愣。
这位置可不像是不会的人。
想法未落,就见白果拨动琴弦,悦耳的琴音在殿内徘徊流连,亦扬亦挫,深沉,婉转而不失激昂。
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
茶盏中激起道道涟漪,像是在和鸣,像是在伴奏。
太后心情难以平静的看着那双细嫩柔顺的巧手。
难以想象这样的一双手弹出来不是古典之韵,而是如此激荡人心的曲子。
不再是柔和、含蓄的。
而是明亮、灵透、潇洒飘逸。
这曲子中的意境绝不是一个深闺的女子可以弹出来的。
也绝对不会是一个被别有用心教养的女子可以弹出来的。
琴音落,余音绕梁、绵绵不绝、久久不息。
白果手指摸过琴身。
桐木和梓木的精华部分打制而成,确实是一把难得的好琴。
“不愧是有慈母皇太后风范之人。”太后声音中难掩赞叹。
白果小心将琴递给上前的宫女,才道谢:“多谢太后娘娘赞言。”
轩语燕气呼呼的吐出一口气。
她干嘛嘴快非要说一句。
这曲子非一般人能弹出来,就是弹出来里面的意境也少了,她就是在不服气也不能不承认是少见的好曲。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哀家还从未听过。”太后给白果赐座、上茶后才问。
白果轻声说:“臣女还未给这首曲子起名。”
“这曲子是你所作?”太后意外的看向白果。
原本以为能弹出来就是一个妙人了,倒是没有想到这作出如此好曲子的也是白果。
“是。”白果垂目说:“这是这首曲子首次面世。”
“是一首好的曲子,没有名字可惜了一点。”太后有些遗憾,却又有些高兴自己是第一个听到的人。
“要不燕儿给起一个名字如何?”轩语燕看向白果,却是询问太后的,显示这件事她不觉得白果有拒绝的权利。
太后皱眉摇头,说道:“不可,这作出曲子之人才能取出最合适的名字。”
“臣女虽然一直没有起名,但是作曲子时是有一个念头的。”白果抬眼看向太后说道:“问千军。”
“问千军?为何起这个名字?”太后看向白果。
白果不急不缓说:“臣女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千军不识主,所以臣女想要知道这是为何,才有此一问。”
“千军不识主?”太后皱眉,“这梦还真是够荒唐的。”
是,多荒唐呐。
明君、贤君。
都是当今皇上。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白果不知道,所以想要问一问。
只是这话直到皇宫火光大亮都没有问出口,也不想问出口了。
“哼!怕不是这是你心里面希望的吧?!成周国的主是谁?谁敢不识?你在这里说什么胡话?!”轩语燕紧皱眉头,大声指责。
“燕儿!”太后看向轩语燕,“不都说了是一个梦。”
轩语燕委屈极了,“这梦也太过可笑了,为什么还要写出来,作成曲子?”
“因为臣女入梦太深,想要知道答案,才会作出来。”白果看向比自己上一个座的轩语燕,“这首曲子只是臣女的疑问,它……不可能是真的了。”
再也不可能是真的了。
太后细瞧下位的白果。
口中说的只是一个梦,对方却是异常认真,认真到像是真的要去那千军面前去问一问。
不过,如果不是入梦太深,也作不出如此渲染人心的曲子。
最重要的是这份维护之意。
如果不是真的在意,便不会想去问,更不敢去问。
那这曲子就不会如现在这般了。
“是一首好曲,为何而作不重要了,赏。”太后定下最后的结论。
“多谢太后娘娘。”白果微垂头。
轩语燕撇撇嘴,不在做声。
“琴棋书画都有涉及,你这琴都会自己作了,那剩下的也差不到哪了吧?”太后看向白果。
白果摇头,“人无完人,臣女的曲子多亏了太后娘娘的好琴才能如此动人,并不是样样都精通的。”
轩语燕再次撇嘴。
倒是一个会说话的。
“今天哀家兴致好,可要对弈一局?”太后看向白果。
白果点头,“臣女自当作陪,只是娘娘千万不要嫌弃臣女棋艺不精。”
太后慈祥一笑,才让人去拿棋盘。
轩语燕恨得直咬牙。
平时她过来不过呆一会儿太后就会说乏了,今天见这个小地方出来的县主倒是兴致如此好,不摆明了说她不如这个县主嘛!
宫女速度很快的送上棋子摆上棋盘。
轩语燕有心找麻烦,但是奈何棋艺不精通,看现场她是插不进去了,也不想做陪衬,便起身说道:“皇祖母,燕儿还要看书,先告退了。”
“好,去吧。”太后让身边的嬷嬷将人送出去。
白果拿了白字,指肚一摸就知道是少有的寒玉所做。
寒玉,常年冰冷,暖不热。
最适合在夏季的时候拿出来放在周边有水流的凉亭中对弈。
触手凉意、周边水流清澈之声流淌,即使没有清风拂过,对弈时也能头脑始终清晰,能和人大战好几局。
“哀家也想出去,只是等不及要和你比较比较了,今日就在这里吧。”都是懂棋之人,太后再看白果时更是喜欢。
白果轻笑,“臣女奉陪。”
……
白府,倪代柔心不在焉的看账本,一听到外面有响动就问:“可是珍珍回来了?”
旁边的嬷嬷无奈道:“夫人,是四小姐过来了。”
上面俩位公子和小公子要上早学,请安时间偏早,而四小姐起的晚,常常四五日来一次。
而中间的白果昨日赶早接老夫人,今日赶早进宫,时间上夫人都没有起身,所以也没有请安。
“娘亲,你是不想见我吗?”外面的白明芷人没有进来,撒娇的声音已经进来了。
倪代柔好笑道:“你倒是会找茬。”
白明芷‘嘻嘻’笑着进门,看着倪代柔道:“好娘亲,我刚给祖母请过安,祖母第一句问我的就是三姐回来没有,结果到你这儿门还没有进来呢,你又是问了一句。”
说完嘟起嘴,“你还不让我说说了。”
倪代柔摇头,“我就是担心你三姐,也不知道……”
倪代柔没有说完话。
白明芷立马接上:“我知道你是担心二婶没有好好教过进宫里面的规矩,可是不是有祖母嘛?!祖母都没说不让三姐进宫,就说明没问题嘛!”
二婶的名字叫贺妹,是京县知县嫡二女儿。
而倪代柔是云麾将军嫡亲女儿。
云麾将军那是禁军将领,负责宫中的安全,官位上从三品。
说起来和当年祖母一样,算是低嫁。
倪代柔食指点在白明芷的眉心,“当娘的哪能不操心。”
白明芷吐吐舌头,又极快的收回。
……
对弈了三局,白果输了俩局。
最后一局是因为轩贤过来了,目光沉沉的盯着棋盘,脸色不是很好。
白果如坐针毡。
她的棋艺是被皇上提上去的,因为皇上说会算计的人一定会下棋。
虽然白果一直没有懂里面的关联,但是也按照皇上的期许在棋艺上下了苦功夫。
“你心思不在棋局上,怎么?”轩贤看向白果。
太后转头看过去。
白果尴尬一笑,说:“饿了。”
轩贤:“……”
太后露出笑容,“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是哀家没有想到。”
轩贤难言的看了白果一眼,让人传膳。
皇上的膳不是膳,那是宴。
三张桌子上面摆放的满满的。
别夏站在白果身后给白果布菜,眼睛时不时暗晦的飘向一旁的轩贤。
苏青已经和别夏见过几次了,自然能看出来几分心思。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康乐县主这样通透的人竟然会留这种奴婢在身边。
白果的口味别夏是知道的,所以大部分时候白果看向的方向她能准确的知道白果要吃什么。
一直到用完膳,白果也没有发现。
轩贤和太后闲聊了一会儿,看太后开始犯困便起身告退。
今日太后一上午都没有休息,此时确实开始犯困,就没有在留。
白果迅速站起身,行礼道:“那白果也告退了。”
轩贤叫住人,“你跟着朕出去消消食,小孩子就是要多走动走动,不然怎么长高。”
太后赞同的点头。
白果在心里面给自己默哀一息。
这是要算刚才那盘棋的帐了。
皇宫大的很,消食都有很多地方可去。
白果跟着轩贤走上了一条很陌生的路。
这对于上一世经常进宫的白果来说是稀罕事。
只是当看到前面被推搡着走的华服小男孩时,白果的脸都绿了。
这账……是不是有点大了。
那边的大公公在看到跟在轩贤身后的白果时,脸就更绿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一排的大小太监齐齐下跪,在这些人的身后,是再次倒地、神情即便看见皇上也是始终木讷的十三皇子。
苏青看着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这是要翻天呐!
“真是让朕开眼了。”轩贤冷眼看着跪地的众人,怒声叫道:“苏青!”
苏青连忙上去,“奴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