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轻笑,“康乐不说狂妄之话,有些事情也并不需要过别人口耳。不过今日康乐只是想要听一些严公子真实的见解而已,并没有……”
眼尾轻挑,都是肆意,“让严公子为难的意思。”
白明鸿眼皮直跳。
他作陪这段时间就没有听出哪句话是不为难的。
“康乐再问一遍,严公子如何看待家国之事的?”
白果没有说抛开严夫人的、抛开将军府、抛开他的身份,因为这些都是成为见解的一方面。
严任慎重起来,今日这是一定要逼自己说一些了。
目光在在场的几人身上扫过。
都是白家人,就是闹到皇上那里只要他不承认这也不过是一面之词,别人甚至于会觉得是他被冤枉。
“成周国无虹梁国铁矿多、无虹梁国重甲兵多,无虹梁国装备精巧,同样没有虹梁国占的地大。”
严任满目认真,“但是成周国却能让虹梁国忌惮,让虹梁国不敢轻易动兵,隐隐有互相抵制之意,县主可知为何?”
白果轻挑眼尾,懒得作答。
“因为成周国人口最多,又因为人最多就可以多种植,种植多就养更多的人。所以成周国军队人数从来是最多的,而这些人、这些兵就是国家根本,让虹梁国忌惮的根本。”
严任说:“有人为民,有民为军,有军才有君,有君为国。而民来自家。”
这番话说的白明绍有些哑口无言,也让他开始反思。
“真是羡慕严公子。”白果眼中带笑,带着了然,带着释怀。
这一句话说的严任和白明绍都有些懵,不明白这话是为何。
“严公子出生之时已是皇上登基数年,成周国虽有战事却也影响不到太多,这才让严公子说出来的话如此的……片面却又让人羡慕的话。”
这话又让白明鸿黑了脸。
严任十六即将十七,他刚满十六,而白果不过差几个月十四岁,可身为年龄最小的,她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呢?
“成周国有一支军队,叫做轩家军,严公子可知道它是如何来的?”
白果虽然问却并没有等严任回答,而是自己继续道:“严公子这段话中有三处以偏概全。”
“成周国是几国中人口最多的这话没错,但同样是占地最好的一国。虹梁国多土地,能种植的却并没有这么多,反观成周国五块地就有一块高产,所以才可以大量种植,养更多的人。这点虹梁国并不是人不够,而是他们条件所限无法多种植。”
成周国占最好的地,人口第一多,种植多,军队人数最多,铁矿虽然不如虹梁国却也够军队用,而唯一一点就是装备不如虹梁国。
“而这些好地,都是轩家军打下来的。轩家军也并非因民而军,而是因君而军,才为国、为民捐躯。”
轩家军是当时身为太子的皇上一手建立起来的,这些人是因为太子都敢上战场所以他们才不惧,更是因为皇上的品性、能力、智慧……让他们选择了大义、坚定的认为他们的牺牲必定值得。
而事实上同样如此,轩家军的功绩已然载入史册,是盛顺可以达成盛世的开创者。
“让虹梁国忌惮的根本表面上是民,可深追却还是君。一位能为了太平盛世上战场、不怕战死沙场、不怕坐不到皇位的君才令人忌惮。
因为成周国的君是引领民走向昌顺盛世,所以民愿意从军,愿意舍家,愿意血染沙场,这份气魄才让虹梁国忌惮。”
白果抬眼,“严公子在军中,怎么会不了解军中将者对兵有多重要,怎么会理解不了君者对于国有多重要呢?”
成周国的皇上是明君,所以让严任以为成周国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都是就该这般的。
所以上一世严任想要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因为他看到的只是这份接近盛世的安稳,却没有看到为何前几年皇上没有时间教导十三皇子。
严任从始至终都没有明白为君者的含义。
严任被说的脸色涨红。
“康乐虽然是一介女子,但严公子还是多读一些书吧,竟然不知为君者有多重要。”
白果一双美目看着严任,“本康乐还想听听严公子对仁义廉耻之事、忠孝之事、君臣之事的看法,现在……倒也不用了。”
别夏上前让白果扶着她起身。
“白家给严公子准备了客房,严公子随意。”白果眼尾扫过严任,带着疏离冷漠。
心中的疑惑解开,白果对眼前这人再无爱恨。
庞燕撩开轻纱,白果看向白明鸿和白明绍,“多谢俩位堂哥作陪,堂妹之事已做完,我们回去吧。”
白明鸿起身向着严任客气一拱手,跟在白果身后就要离开,却听严任忽然问:“今日康乐县主叫严任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严任这些?”
白果客气一笑,说:“康乐之前就说过了,是为了听严公子的见解,并无他意。”
严任再问,“为何县主偏偏要听严任的见解。”
庞阳起身,身侧有力的手掌攥紧成拳,血迹从指缝中流淌而出,又顺着发白的指骨滴落。
“康乐从京都来,严公子你说为何?”
白果回身看向严任,笑容略有深意,“严家为了国、为了君、为了民满门忠烈,这才得天下人敬佩,可如若严家为了一己私欲,同样可失去天下人尊重钦佩之心、可让成周国将士离心看轻……这一念之差就在严家的选择中。”
严任背脊涌出冷汗。
这是皇上对他们的警告吗?!
白果收回眼神,本不想多言,可想到战场上那个奋力搏杀带猛虎军将士冲出包围圈的青年时,终究禁不住多说了一句,“严公子不妨多问问严家先辈为何如此英勇,也可想想严家先辈为何能做到满门忠烈。”
严家终究是成周国的武将。
若是成周国不引导,又能让谁来。
满门忠烈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也不是皇上忍心看到的。
严家,应当让世人敬佩,留清名与汗青之中传万世万代。
而不是被后代一己私欲毁掉他们平定乱世的大义和马革裹尸的惨烈。
严任看着白果的背影愣神在当场。
将白明鸿和白明绍送走之后白果才看向庞燕。
庞燕心里面‘咯噔’一声,却听白果说道:“刚才在庞阳哥身上闻到了血腥气,你带着药去看看,是否是强行带严任过来的时候伤到了。”
庞燕连忙垂头应声,“是,奴婢这就去看看。”
“嗯,告诉庞阳哥,我给他请了教书先生,午时后让他去明鸿堂哥的书房中学习。”
经今天一事之后,白果越发觉得读书有用。
可千万不能被别人片面的话语给问的哑口无言,还是如此轻薄表象的一面。
庞燕迅速领命退下。
“你呢?最近可有好好学?”白果看向身边的别夏。
别夏连忙点头。“奴婢最近已经学会了很多字,还会打算盘了。”
于蝶的进度已经远远甩来了别夏,现在记账都不成问题。
“嗯,简单的收拾一下东西,县主规格的东西不要拿,明日我们出府办事。”
白果语气如常,别夏却是听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微微一酌量,压着声音问:“需要奴婢收拾几天的衣物?”
“我生辰之前。”白果有些无奈。
她生辰二叔和二婶必定不会让她在外面,“我记得之前为了陪祖母去寺庙做了好些普通衣料的衣服,那这些就行。”
说的是普通的衣料,其实是凤州非富即贵家中未出阁女子最常穿的料子。
素净又好看,更显得女子温婉恬静。
只是白果被老夫人养的太好,才会觉得这料子都是普通的。
“奴婢回去就收拾。”别夏自然不会专说这些,在县主这里说是普通的,那自然是此次出行就需要这般普通的。
白果微微点头。
晚膳后白玉景将白果叫到书房,拿出来五个女子商人身份证明。
“这五人中俩人是乐华州的,三人是凤州的,就是出动大理寺也查不出来你们和这身份的真假。”
白玉景十分自信这一点。
白果将五个身份一一看过,里面的名字分别是云燕、梁含娇、艾灵竹、温书文、金梅雪。
“谢谢二叔。”白果将这些都收起来,“明日我就会先离开……”
“明日?”白玉景吹胡子瞪眼,“你急什么?!”
白果立马表态,“侄女生辰之前会赶回来,过完八月十五之后再走。”
白玉景这才点头,“这次你回来匆匆忙忙的,我也就不多留你,但你要记得时常回来,明正这小子就喜欢你。”
白果笑着点头,“我会的二叔。”
白果走出书房的时候刚好看到白明绍向着这边过来,守在门口的别夏撇撇嘴,但还是乖乖巧巧的跟在白果身后向着白明绍的方向走了过去。
“堂哥。”白果行礼。
“堂妹。”白明绍并没有托大,“爹可是在里面。”
白果点点头,“既然堂哥有事那堂妹就先回去了。”
“堂妹慢走。”白明绍再次目送白果离开。
直到走出去老远,别夏才小声抱怨,“二公子真是见不得县主和大公子有什么好处。”
白明绍从小是在被秋姨娘养在身边的,直到十岁白玉景发现白明绍被养的小家子气才强硬的将人带走,养在了贺妹跟前。
而从这开始白明绍必定要时时与白明鸿比较,又在白明鸿这边有学新东西时立马求着过去。
而现在白果的身份高了,白明绍又担心白果在白玉景面前得了什么好处。
“慎言。”白果虽然这样说,却没有任何呵斥的意味。
别夏急忙闭上嘴,不在多言。
要是真的被呵斥了,她就要被直接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