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犹豫了。
小时候她是见过这家孩子的,她还叫着她婶婶。
这一刻妇人忽然觉得前方的路都开始可笑起来,她呆呆的站着,望着前方拥挤不堪的所有身影。
她们想要报仇的只不过是那几个兵将,只不过是如今秩序混乱的虹梁国,但没有任何其他家的孩子,那些对于她们来说是无辜的人。
若是乱杀,那和那些人对她们的行为又有何不一样?
可为什么大家走向夷丰时满怀恨意?好像是要屠尽……所有地方。
“这样犹豫的人曾经的夷丰可不会要。”
白果说:“强者为尊,弱者只能种地干活。”
妇人又愣了愣,“种地?”
白果没有继续解释,她继续向着前面走着,妇人犹豫了起来。
她是想要为孩子他爹报仇,她是想要自己的孩子以后不要在这样的国家中受罪,可她只想到了去哪里或是被送上战场复仇,或是被杀。
可而今第一个选择中竟然有如此让她犹豫难以抉择的理性。
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依然恨不到每一个人身上。
“娘,你累了吗?”妇人的小女儿揪着妇人的衣服,又指了指前面,“他们要走了,我们要追不上了。”
小女儿的声音同样虚弱。
这连日的逃难让一个几岁的小孩疲惫不堪,可小孩并不想要就这样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生机。
“追不上,我们就不知道要从哪里进成周国了。”
前方不一定是死路,但留在这里会死。
妇人还是跟上了,可一路上妇人都在想,她要如何说服夷丰让他们不杀她还要给她报仇的机会呢?
若是说服不了,那……
妇人想,该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孩子们活下去?
这一路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妇人觉得自己很累,可脑中很空。
她未曾想到什么更好的主意。
城池就在前方了,进了城就是夷丰前俩日才攻下的虹梁国地盘了。
在里面是正在搜刮着粮食的夷丰人,是传说中凶神恶煞会喝人血的存在。
虹梁国的这支百姓队伍更兴奋了,像是找到了活路一般向着城中涌进。
但实际上这座城而今被封死,城门不开。
夷丰不是傻子,他们想要粮食就要守住城,所以每一次攻下城他们都会将城里面搜刮好了才开城门继续和虹梁国打仗。
一城打十几天,找食物十几天,一个月也进展不了几城。
之前想的那般好而今却是城门都进不去,不少人在这份差距中躺在城墙下想着离开的念头。
城门上几个夷丰人正往下看着什么,像是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不少人又开始兴奋起来,用虹梁国的语言大喊着自己的承诺,大喊着自己想要加入夷丰。
城墙上夷丰人拉开了弓箭指向了说话最高的人。
“他们听不懂。”妇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
现实永远都能让你清醒。
喊话的男子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将近半个月的复仇之路在此时显得无比可笑。
又愚蠢。
“这城刚占没多久,下一次开城门少说也要十天。”
十天,众人撑不到那个时候。
白果将自己剩下的几块饼分给了小孩,自己留了一角一点一点的掰着吃着,和周围的绝望格格不入。
“你有办法进城?”
妇人说完觉得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话,对方是易大东家,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和夷丰的人见面。
白果休息够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去东城门。”
妇人立刻跟着白果走。
东城门处城楼上同样是有几个夷丰人,但他们的中间放着的都是酒。
马匹在东城门处晃晃悠悠,看到白果来时打了个响鼻。
这一声让城楼上的人注意到了白果,又在看到白果牵着马后大声呵斥道:“不准动。”
这匹马来了好几天了,看毛色明显就是夷丰的马,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跑散了的,但开了城门也不进来就在门口等着,他们强行拉马也不走,在夷丰这样的马必定是等主人,所以他们没有在动,这才让马就等在了门口。
但他们不动是为了等夷丰的兄弟,可不是为了让别人将马给拉走的。
白果看马周围都没有受伤才拉着马绳直接翻身上马,这一身利落的动作让城墙上的人一愣,但随后更愣了,因为他们听到白果用的是夷丰的话在喊:“开城门!”
话是夷丰话,人明显不是夷丰人。
城墙上的夷丰人只是一个瞬间就醒神取了弓箭来就要对准白果,妇人吓坏了忙拉着孩子们躲在了自己身后。
白果将身上的麻衣解下,脸上的布巾取下,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对视向对面,“臧启故人来寻。”
不得不说有时候唬人还是有用的,比如现在白果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报自己的名讳就被带进了城中。
虽然没有立刻见到臧启,但白果等人总算是有了能住的地方。
妇人简直高兴疯了,烧了热水给几个孩子暖身体又让孩子们快些睡觉。
她不知道白果会管她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的是什么。
索性先好好的睡一觉再说。
白果并没有等多长时间,臧启就在城中,听闻那双眼睛和对那张脸独一无二的形容时心中就有了猜想,可在看到略显疲惫的白果后还是惊了一瞬。
“成周是被灭国了吗?”上一次见到白果的时候那身衣服和现在这一身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来好坏。
白果抬眸看着臧启,“有吃的吗?”
一向不注重口欲的人主动询问吃的,臧启瞬间更是惊得变了脸色,让属下立刻将城中寻出来的糕点上了。
白果很慢的吃了俩块,任谁都能看出来白果此时很疲惫,和前几次臧启见到的人差别太大。
也可能是那俩巴掌和如今的场面太过于矛盾。
“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臧启不认为成周灭国了自己还收不到消息的地步。
白果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上面写着几个人名,回答的话截然不同,“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好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