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陈长安与苏鼎风抵达公主府后院,打捞上尸体的井边。
陈长安慢慢蹲下思索,事件的具体经过来的路上李术讲的清清楚楚,仵作的报告经过对照,并未发现遗漏或者不符的地方。
虽然内容短小,但并非无力!
现场派人再继续搜寻,甚至多次下水捞觅都没有再捞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假若与上次劫走公主的那群人有关联,他们为何偏偏要对名丫鬟下手。”
“可如果说没有关联的话,为什么会在长宁公主刚刚获救的第二天,府上丫鬟就无故惨死,难道只是巧合?”
陈长安用指尖应着青花瓷的调调敲击井沿,陷入极度烧脑的思维分析中。
长宁公主不耐烦的拉扯裙摆上飘飘然的彩带,焦急等待结果,怀疑他到底行不行,实际上若非李术与武元衡强烈举荐,并且说之前找回自己全赖这个瞎子,绝对不会启用的。
而在公主面前作保的李武二人,端立于六月临近中午的炽热日光底下,额头满是汗珠层层叠叠往外渗,暗自祈祷陈长安千万别放水欸,否则会有麻烦的。
至于前任小舅子苏鼎风,正在和公主府上的条黄狗扯架,反正奇怪的很,刚进门口时众人跨过门槛它都没反应,偏偏冲这位白衣剑侠狂吠。
苏鼎风当下翻起白眼,大黄狗叫的更凶。
一侠一狗半言不合大干起来。
前者铁剑拔出半寸磨动鞘口发出嘶鸣,呲牙咧嘴警告道:“滚开,苏某的长剑不斩畜牲!”
大黄狗:“汪汪汪!”
苏鼎风铁剑再度拔出半寸,蚕眉倒竖:“滚……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本剑侠不与畜牲计较!”
大黄狗竖直尾巴,前右爪刨地:“汪汪汪,汪汪汪汪!”
苏鼎风:“……”
对人狗争战表现出嫌弃的神情,花木蓝收敛眼眸絮絮叨叨:“这么久还找不到丝毫的线索,只知道坐在井边发呆,看来上次真是误打误撞而已,就说嘛,瞎子哪能查案。”
她突然想到昨日手捧了事以刀锋为镜自我质问要眼珠子有何用多少是草率了些!
最终,几人质疑的目光集合到一处,不管眼眸还是神情,无疑都是失望的,作为意见提出者的李术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我……我……”
正嘀咕间,蹲在井边的陈长安打个响指起身:“此处实在是没有丝毫的线索,不过莫要担心,这里没有,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没有!”
“你说的其他地方是?”
长宁公主最先好奇且激动的开口,随后李术,花木蓝,武元衡三人目光齐刷刷的投转过来。
陈长安身子后仰:“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去小莲房间里面找啊,说不定会有线索,所谓的杀害,都不可能是突然萌生出来想法和动机,肯定有个过程!”
“而在这个过程中,凶手有可能与小莲进行过几次近距离接触,那么与她相关的地点,或者物件,都会多多少少留下线索。”
陈长安懒得多说,懂不懂随意,用模糊的像是打有马赛克的眼瞳找到长宁公主的位置,略微弯腰道:“还请公主殿下,带我去小莲房间。”
“好,跟我来!”
长宁公主故意把脚步踩踏的很重,便于陈长安能够听声辩位跟行。
李术,花木蓝,武元衡皆你看我我看你相互耸耸肩,往两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公主府上,对于丫鬟仆人们居住的地方都有专门的规定,按照等级来划分,小莲算是高层次的,在处名为梧桐苑的宿寓中。
梧桐苑内三号,就是她的屋子。
走进去,陈长安二郎腿一翘坐在两边开窗的位置吹凉风,摊手道:“有劳三位大人搜查下有没有可用的线索!”
花木蓝噗的吹起额前斜刘海:“你让来小莲房间的,怎么自己不找。”
“我是个瞎子!”陈长安顺口回应。
当我没说,花木蓝乖乖去翻箱倒柜,李术与武元衡毫无怨言的加入,三人现场组成搜查小组。
没多久,李术驴吃白菜大惊小怪的尖叫:“好……好多的银子,按照丫鬟的月钱来算,小莲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的。”
陈长安半模糊的眼中放射出精光,结束二郎腿姿态起身:“有戏!”
花木蓝半信半疑:“你是说,这是线索?”
“嗯!”
陈长安语气中多出几分底气:“查案过程中,不正常的,就是需要被关注的,如果一个人的资产比她实际收入的多,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偷窃别人的,要么别人主动给的,公主府的丫鬟下人们,都是拿的铜币,不可能有纹银。”
“公主殿下,最近可有失窃银子?”
长宁公主摇头:“没有,而且也不可能是我的银子,皇家族亲的用银底部都有特殊印记。”
用手指轻捏下巴,陈长安做出判断:“整个府上有这么多银子可以被偷的,只有公主殿下,既然不是,那肯定是别人给的!”
作为提刑司司丞,以查案为擅长的武元衡最先嗅到猫腻:“所以,小莲的死因很可能是,有人花钱买通她做了件事,事成后杀而灭口。”
“聪明!”陈长安打个响指。
花木蓝提出问题:“可小莲不过是个丫鬟,买通她能干什么呢。”
李术连连点头,表示俺也是这样认为的!
陈长安内心已然有答案,说明道:“的确,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奴,能做什么呢,但还真有件事,别人办不成,小莲办起来,特别容易,别忘记,她是长宁公主的贴身丫鬟!”
一句提醒,令在场三位有刑侦经验的人物忍不住打个冷颤,花木蓝愕然道:“你的意思是,对方的目标,是公主殿下。”
陈长安嗯了声:“目前来看,是的!”
长宁公主捏捏白皙如剥掉壳的新蛋的脸腮,撅起嘴:“可对方既然杀小莲灭口,说明收买要办的事已经办成,要真是关于我的,为什么我安然无恙!”
李术与武元衡同频率捣头:“为什么?”
花木蓝嘴边轻呢:“应该是判断出错,对方收买小莲办事可以肯定,但要办的,未必与公主有关。”
陈长安却坚持道:“不,收买小莲,只可能是针对公主殿下,只不过,目的已成,结果还未出!”
与此同时,他联想到之前三元观的种种细节,即便没有最终的营救,长宁公主被掳走多日,不同样毫发无损?
显而易见,对方的目的,并非在公主本身,但又与她息息相关,有这层猜测,陈长安越发坚定杀害小莲与三元观犯案的,是同伙贼人。
公主失踪案与小莲被害案,有关联!
陈长安用打层马赛克的视力辨别出位置,微微弯腰:“敢问公主殿下,上回那群凶徒抓走您,可有什么特殊原因。”
长宁公主俏脸一皱,语气颇为不自然的回应:“没……没有,就是犯上作乱,想用我来威胁朝廷!”
不停的跺脚,她岔开话题:“现在说的是小莲的事,上回的凶徒是上回,自有人去捕,倘若查不出,便明说吧,本宫还不至于迁怒你个瞎子!”
“额……”
情绪过于激动,看来有隐瞒,你丫的都不好好配合,还怪怨我不行?陈长安忍不住吐槽。
能够肯定,两件案子有关联的话,这次他们收买小莲,是要办完三元观设计劫人但最终没能办成的事,可具体是什么,长宁公主又为何不愿说。
正思考间,有名司卒慌慌张张跑进来,顾不及去擦拭满头啪嗒嗒直往下滚的汗珠,扯着冒烟的嗓子道:“启禀三位大人,在西城区的丛林,发现具无头尸体,经过仵作初步验查,死于今晨卯时!”
今辰……卯时……
陈长安两根神经线瞬间拧成麻花,注意力高度集中,无头尸体的死亡时间,不正好与小莲相同,难道是巧合?
……
乌衣巷,藏兵楼第六层,身穿亮银铠甲,扎束头马尾辫子,尖脸冰眸的曹舞正在全神贯注的俯瞰长安城堪舆图,倒也没有特别的事,单纯的职业习惯。
女侍从彩儿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只顾摇扇,不发寸语。
没多久,一名身穿乌衣打扮干练的女卒走进来禀报道:“曹副统领,刚刚接到消息,长宁公主府上有名丫鬟被杀,三司正在追查,我们要不要介入。”
按照朝廷设立乌衣卫之初的规定,只负责处理危害到长安城安定繁荣的大事件,以及调查五品以上官员与皇家有关的动态,区区丫鬟,并不会在意。
但因为是长宁公主府上的,最近又正值女帝陛下寿辰将近,要保证不出任何乱子,手底的人才会来问。
曹舞斟酌片刻,道:“死者虽是公主的贴身奴婢,但毕竟只是个奴婢,还轮不到乌衣卫亲自出手,况且三司在查,没必要再管!”
“是,属下明白!”
女卒领命,转身就要退去,口中随意嘟囔:“不过三司现在是越来越废,死个丫鬟的小事,都要请个瞎眼赘婿来查!”
“你说什么?”自始至终坐的四平八稳的乌衣卫两名副统领之一,娘子军创立者曹舞闻言条件反射似的起身。
女卒吓的赶紧回头,还以为是说错话,连连认错:“曹副统领,我不该背后议论同朝吏员的,属下知错!”
曹舞摆摆手,摇头道:“我不是在怪这个,刚刚你说,三司请来个瞎眼赘婿查案,可是之前找回长宁公主的陈长安。”
女卒暗地里松口气,并且多出几分认真,字字谨慎的回答:“是的曹副统领,正是苏家赘婿陈长安。”
脸上不动声色的闪过一抹不知为何的精彩神情,曹舞吩咐道:“乌衣卫不得介入案件,但要关注案情进展,把陈长安如何勘察,以及最后的结果,详细并及时的向我汇报!”
“是!”女卒抱拳,声音如碎冰!
曹舞点点头,示意对方退去,又看向旁边的侍女,语调中多出几分缓和,少去些许先前的冷酷道:“彩儿,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曹姐请说!”彩儿福了福身子。
曹舞道:“乌衣卫半个月后就要开始招纳新人,记得拟份告榜出来,等女帝陛下寿辰过后,张贴各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