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荣府新来这两门亲戚。
竟都是大房这边的。
也就是说,都和贾琏有关。
听到他的抱怨,冯一博就顺着话问道:
邢家又怎么了?莫非他们也找你要钱不成?
贾琏叹了口气,却没急着回答。
而是默默把酒倒满。
随后又给冯一博满上。
薛蟠和薛蝌两兄弟也跟着举杯。
四人对饮一杯后,贾琏似乎还在犹豫。
没等他说话,薛蟠忍不住先开口道:
前儿个我妈说邢家大姑娘……
刚说到这里,薛蝌忽地出声打断,道:
大哥,你让琏二哥说。
哦。
薛蟠被弟弟打断说话,倒也没有生气。
只是有些古怪的看了薛蝌一眼。
唉!无妨的。
贾琏只以为薛蝌帮他遮掩,当即摆了摆手。
他又叹了口气,才道:
唉!没想后院都传开了,姨太太竟也知道,不过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别外传就好。
贾琏先是叮嘱了一句。
见众人点头,才开始讲起这事的缘由。
这一家子确实要钱,不过却找不到我头上,他们是来投大太太的,要的也是邢家的家私,倒是不关我的事。
薛蟠一愣,惊讶道:
他们也来要嫁妆?
薛蝌不动声色,却也竖起耳朵。
显然,他对这事很是上心。
没想贾琏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是嫁妆,是邢家的财产,大太太嫁过来之前,邢家老人就都过世了,邢家大舅是庶子,就分了些房舍钱财,出去独立门户,另过去了。
冯一博有些疑惑,道:
既然分家另过,如今怎么还来要钱?
其实这话还隐藏着一句。
那就是,就算要钱,也要不到邢夫人身上。
邢家其他姨舅当时还年幼,大太太作为长姐就代为掌家,那些家产现在还由他的陪房王善保家的管着。
这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秘闻。
别说贾琏,就算贾府的下人,都有不少知道。
因为邢夫人的嫡亲弟弟邢德全,三五不时就会闹一场。
他想从邢夫人这把财产都要回去,而不是只给些零散花销。
可就是这个邢德全,让邢夫人最是为难。
他不务正业,每日只以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为乐。
手中滥漫使钱,毫无节制可言。
邢夫人想管,却也管不得。
因此只能对他采取经济制裁。
她不想邢家的财产被这样挥霍一空,就只给些零散银子花着。
可邢夫人的好意,邢德全却领会不到。
他常与贾府的一众不肖子弟在一起鬼混,吃醉了就胡吣乱嚷。
四处埋怨邢夫人对他吝啬苛刻。
贾府上下看的热闹多了,自然都知道这事。
薛蟠这时也有些恍然,一看就也听过这事。
显然之前也和邢德全一起厮混过。
如今来的这位舅舅和舅妈,也都是酒糟透了的人,分出去过之后,也不曾有过正经生计,只守着那一点薄产度日。
邢忠比邢德全强些,却也有限的紧。
一旁薛蟠闻言皱了皱眉。
随后又很快舒展开了,漏出一副不过如此的表
情。
似是觉得这事也不算什么。
薛蝌聚精会神,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反倒是冯一博抿着酒杯,悠闲自得的听着。
看着像是在拿这事儿下酒。
若是俭省些,倒也够用,可夫妻俩却整日里游手好闲,才过一两年,就连房子带地全都卖了去,倒是终于有钱使了。
卖房卖地,自然有钱。
但在这个时代,变卖祖业就是败家的表现。
显然为了维持生活,邢忠也顾不得许多。
听说他们卖了房地之后,多少学会了俭省,在姑苏郊外的蟠香寺赁了便宜房子,一住就是十年。
蟠香寺,正是林家的家庙。
林姑姑和妙玉之前的修行之处。
冯一博闻言,微微有些恍然。
这事他听林姑姑和妙玉提过一嘴。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邢家舅舅一家。
这么说他们能赁便宜房子,除了林姑姑想让同龄人给妙玉作伴。
定然也有亲戚的原因在其中。
可惜任是如何俭省也白搭,只出不进,终究坐吃山空,唉!
贾琏联想到了自家,顿时叹了一声。
说着他举杯示意了一下。
众人共饮一杯后,他才继续道:
眼见已经无以为继,他就又想来都中,找大太太这位掌管邢家产业的长姐,来打些秋风,想让她从邢家产业再分润一些,给他们置地买房。
邢家能和贾家联姻,自然也是世宦人家。
何况贾赦世袭一等将军的爵位,即使是续弦,也不会是小门小户。
毕竟嫁过来就有一品诰命在身。
当然,和贾府比起来,邢家肯定差了不少。
而且邢家长辈又都不在人事,更是一落千丈。
但真所谓,瘦死的骆比马大。
邢家的财产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
就算分给邢忠这个庶子的,也够他们挥霍一阵。
卖了房地,又吃喝十几年。
如今邢夫人掌着邢家财产,又是荣府诰命。
在邢忠看来,只要这位长姐手指缝里漏出一点。
就够他们家吃一辈子了!
薛蟠咂咂嘴,将酒倒上。
似乎意犹未尽。
薛蝌露出沉思之色,似乎在想着什么。
大太太还有嫡亲弟妹,都没成婚,自然不会答应,只是毕竟也是亲戚,也不至于撵了。
邢夫人现在也是里外不是人。
亲弟弟埋怨不说,庶长兄也来纠缠。
她是帮也不是,不帮也说不过去。
因此只能这样先拖着。
他们一家子没达到目的,又在府中住着,就三五不时在大太太面前打转,变着法想从她手里扣两个钱使。
邢忠是没办法,只能赖在这里。
不然就过不下去。
可邢夫人显然也不会凭白给他再分家产。
不说她愿不愿意,若是再分邢忠些。
邢德全知道更要翻脸。
毕竟说来说去,他才是邢家的真正继承人,
大太太没办法,就把他们安顿在外面了,只邢家表妹深得老太太喜欢,大太太就把她留下,和二妹妹一起做个伴,住进了园子里。
邢夫人虽不喜这位兄长,但对侄女的印象还不错。
再加上知道贾母喜欢好看的女孩子,就带去见了。
贾母果然喜欢,留她在府里和迎春为伴。
一起住进了紫菱洲。
还按照贾府小姐的份额,给了月例银子。
只是这钱大半都被邢忠夫妇拿去。
虽然杯水车薪,但好歹是个进项。
只是苦了邢岫烟,把银子都给了父母。
连打赏下人的钱都给不起。
在荣府这样的地方,就难免受些白眼。
好在她娴静自处,并不在乎这些。
只以钗荆裙布,在大观园中过着难得的宁静生活。
原本这些倒也不在贾琏眼里,可近来邢夫人却又起了些别样心思。
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毕竟他们邢家的事,可是大太太却打起了我的主意,就让人为难了。
贾琏终于说回正题,冯一博却有些疑惑。
什么意思?
贾琏闻言,没好气的道:
还不是大太太和大老爷说了,有意想让她内侄女给我填房。
薛蟠闻言,顿时一脸的诧异。
同时看向身边堂弟。
薛蝌刚倒完酒,整个人蓦地顿了一下。
随后也没敬别人,直接拿起一饮而尽。
冯一博闻言,却有些不解道:
这不是好事吗?
薛蟠显然想要说话,却被旁边的薛蝌踢了一下。
这时只见贾琏摇头,道:
国丧未过,岂能谈这些事?
这话一听就是借口,在座的就没一人相信。
就连薛蟠都露出鄙夷之色。
国丧未完,有爵之家确实不能娶妻。
但若不过礼,只先将事情私下定了却是无妨。
可王熙凤的死,让贾琏刚感受到了自由的可贵。
这才清静几天?
还没耍够的贾琏,自然不想再陷入婚姻。
过上有人拘着的生活。
而他的婚姻大事,主动权就在父母手中。
他父亲贾赦倒是还好。
每日寄情酒色,根本没功夫搭理他。
只是最近钱似乎不够花了,偶尔会凭白发些脾气。
贾琏多少有些进项,给他点银子就能打发。
可邢夫人这边,邢忠带着妻女来投。
竟让她有意学着王夫人,想扶持自家侄女一把。
让内侄女嫁到府中,依为臂助。
毕竟贾琏也是大房嫡子,将来爵位跑不了的。
只是贾赦嫌弃邢大舅的穷酸,再加上国丧未完。
才暂时先拖住了这事,并没松口。
当然,我也是不想耽误了她。
贾琏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让冯一博有些看不下去。
当下,一语道出他心中所想。
原来琏二哥不喜欢。
虽然这个时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任谁都想找个自己瞧得上的。
贾琏自也不能例外。
见冯一博道破他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我这表妹哪哪都好,人标致的很,又是读过些书的,只是……
贾琏见过这个邢家表妹。
她家中虽然贫贱,可人出落的极为出众。
钗荆裙布也难掩其秀色。
只是,眉宇间竟隐隐有几分出尘之意。
就是这一点,让贾琏不喜。
只是她颇有些冷澹,和我不是一路。
他喜欢的,是懂些风月。
至少也得能随他心意的。
这表妹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意趣的。
甚至可能还不如王熙凤,怕是翻个身都费劲。
贾琏可不想娶个菩萨在家供着。
冯一博多少看出他的心情,当下笑道:
既如此,不如你先找个中意的,纳了扶正就是。
他觉得贾琏是想找个听话的,而不是谁的臂膀。
之前王夫人的侄女,就让他吃尽苦头。
如今这邢岫烟,又是邢夫人的侄女。
他又怎会没有防备?
薛蟠和薛蝌两兄弟,闻言都跟着点头。
薛蝌甚至还出声附和:
正是如此,以琏二哥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倒是薛蟠一脸古怪的看着他,没有出声。
还未曾遇到合适的,而且我的婚事,也不好自己做主。
说到这里,贾琏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他是荣府大房的继承人。
随便扶正个小妾,只会惹人笑话。
如果平儿还在,贾琏扶正也还勉强。
毕竟平儿是王家的陪房,算是勉强能维系之前的关系。
其实让他烦恼的,也不止是这两家亲戚。
主要是他早晚还要续弦。
因为不仅邢夫人,就连府里的小丫头都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宝玉房里的大丫头袭人,就曾私下找过他了。
说是只要他点头,就想办法自赎。
再被他纳回来做良妾。
这个袭人如意算盘打得好,显然是奔着扶正的机会来的。
为了后宅安宁,贾琏自然不会招惹这样有心机的。
何况宝玉这个弟弟,可是府里长辈的宝贝疙瘩。
他更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
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扶正一个丫鬟。
哪怕是放良也不行。
其实,贾琏倒是想过多纳几个妾的。
只是他如今在外面风花雪月,在家中也还能偷香。
过得很是惬意。
他连妾都还没纳,更是不想多个人来管着。
如何肯让别人再把手伸向他的屋里?
对他来说,多个人还不如多姑娘。
若说纳妾,他最想纳了这个多姑娘。
至少排解他的寂寞足矣。
说起这位多姑娘,也和鲍二家的一样。
是个有夫之妇。
丈夫名为多官,也和鲍二相彷。
在荣府后院帮厨。
只是他为人懦弱,又是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
众人都唤他作多浑虫。
多姑娘是他自小父母在外为他娶的,今年方二十来岁年纪。
因生得有几分人才,见者无不羡爱。
不知是生性轻浮,还是多浑虫实在不行。
总之这位多姑娘最喜拈花惹草。
多浑虫又不理论,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不管了。
所以荣、宁二府之人,都能轻易上手。
贾琏最好这口,听闻大名自然要去试过。
没想到,只花了一锭银子,就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位多姑娘,竟有天生的奇趣。
一经男子挨身,便会觉遍体筋骨瘫软。
使男子如卧绵上。
更兼寅态浪言,
甚至能压倒娼妓。
这让贾琏试过之后再难忘怀。
那一番滋味,啧啧啧!
这才叫意趣!
这才叫女人!
若非顾及名声,他都想着把她纳了才好。
至于邢岫烟那样的闺秀,又是邢夫人的侄女。
他完全想象得到婚后生活的无趣。
一眼就能看到将来的清澹!
若非知道冯一博和薛蝌都是正经人,应该不好这口。
他真想分享一下其中乐趣。
见贾琏不知想到什么,一脸的浪笑。
冯一博提起酒杯,道:
来来来,这等事没什么好烦恼,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娶谁明日再说!
薛蟠这时反应过来,立刻响应道:
不过女人,值得愁这样吗?来来来!
薛蝌瞪了薛蟠一眼,才跟着举杯。
贾琏也一扫刚才烦闷,举杯应和道:
不说这些,今日为两位兄弟送别,按说应该再热闹些,只是限于礼制,不能尽兴,咱们就在酒上找回来吧!
几人聊得正起劲,有人来这边禀道:
各位大爷,姨太太她们已经辞别了老太太、大太太、太太等人,如今回了梨香院,打发我来问问,几位爷可否出发了。
冯一博闻言起身,薛家兄弟见此也跟着起来。
走吧,琏二哥,咱们去我府上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