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倭寇肆虐东南,涂炭沿海十数州府,我去的那趟虽见了些功效,但也只是消停了一阵子而已。”
“在那之后,东海郡王就顶着黑龙王的名头站了出来,带人杀得倭寇节节败退,再不敢轻易登陆。”
冯一博为了证明东海郡王是用人格魅力压服手下的,竟然从东海郡的建立开始讲起。
“不仅如此,他还命人四处寻找倭寇的落脚点,每每都竭力赶尽杀绝,倭寇的踪迹才慢慢禁绝。”
“所以,沿海百姓对他都很感念,也是在那之后,他才借势而起。”
“能在东海立足建国,也是所有沿海百姓民心所向之故。”
这些话虽然有些以偏概全,但也不是冯一博乱说。
东海郡建立之初,确实就是这么起来的。
只不过,占领流求他用的不是人格魅力,而是运用了钞能力。
但历史买下大片土地,那时候的流求也没有多少人口。
短短几年能够发展到这个程度,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黑龙王的人格魅力。
换个说法,就是百姓对黑龙王的信任。
得知流求安置流民,不少百姓吃不上饭的第一选择,就是去投奔黑龙王。
而这份信任,就是源于沿海百姓的感念和口碑相传。
当然,东海郡也主动吸纳了不少人口。
在大魏天灾**不断的时候,东海郡到大魏各处去挖墙角。
可这不仅不是坏事,还让更多灾民有了活下来的希望。
如此几次,他的声望反而更高了。
如今,就连都中都有人供奉黑龙王的排位。
这不是单纯的信仰传播。
不少人都是家中被倭寇迫害,背井离乡来到这边的。
虽然没去过流求,却一样感念黑龙王的高义。
“原来如此!”
探春听完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最担忧的是东海郡王的相貌问题。
按照传闻,这位东海郡王是一个彪形大汉。
再加上前些日子黛玉的打趣,才让她只要想想就压力很大。
至于东海郡王如何起势,又如何建立了东海郡。
其实她并不是很在意。
刚刚的疑惑,也只是她怕冯一博是在美化东海郡王。
再加上她对武勋的一贯认知,这才提出自己的质疑。
现在冯一博说东海郡王和他差不多,那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看人品才学,单单是相貌来看,冯一博也已经很出挑了。
想到这里,探春不禁多打量了几眼冯一博。
只见冯一博的长相和宝玉的奶味儿十足的漂亮不同。
虽然也很好看,却是有着男人的英朗。
眉目虽清秀,却给人一种充满自信的感觉。
满满都是英气。
按照冯一博的话,东海郡王和他身量差不多。
探春的心中不由就按照冯一博的样子,勾勒起东海郡王的形象。
还想着,若真是和冯大哥类似,那一定错不了。
看着看着,也不知想到什么。
探春的脸上不由泛起红霞。
等她回过神来,却见冯一博和迎春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她顿时有些慌乱起来,忙道:
“毕竟是真英雄,莽就莽点吧。”
她正想到黛玉之前的形容,再将冯一博的形象代入进去。
东海郡王就成了莽撞版的冯一博。
此时一慌,竟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其实她想的是,若有冯一博的模样,再有那些英雄事迹,就算莽撞些也是无妨。
至于黛玉调笑的“莽”,也不是真的莽撞。
不过是文化水平低些。
只要愿意学,等她去了慢慢教就是了。
即使教不出冯一博这样的探花,陪她吟诗作赋也不在话下。
还能以此作为闺房之乐,培养一下夫妻感情。
冯一博听她的弦外之音,以为探春还是有些嫌弃东海郡王的“莽”。
可他这时也不好再解释什么。
只能等将来见了面,就让她知道东海郡王到底“莽不莽”了。
想到夫妻感情,探春就又想起一事,忙问道:
“对了,冯大哥,听闻东海郡是他两个婆娘管事,他却从不露面,可有此事?”
她也是想趁机换个话题,遮掩一下自己刚刚失言的尴尬。
迎春闻言,也点头附和道: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黑龙婆和黑凤凰,都是女中豪杰!”
这两人的事迹,已经在大魏广为流传。
都中的后宅女子,经常将此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同样身为女子,她们竟如宰辅一般。
或是处理政务,或是掌握杀伐。
都管着向来只有男人才能管的事。
这在大户人家,姑娘们连出门都费劲的大魏,简直有些不敢想象。
每每提及,嫉妒不屑者有之。
但羡慕者则更是数不胜数。
“确实有这么回事,不过你也不必担忧。”
冯一博听她提起可卿和王熙凤,心中就起了调笑之意,便道:
“那两位我也见过,俱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想必看到你应该很是欢喜。”
他很想说“你也见过”,倒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等将来她们见面的时候,倒是可以将今日的事拿来说说。
探春闻言,顿时皱眉,问道:
“这是为何?”
她觉得冯一博定然又在安慰她,若真是这样,那刚刚的话也不能都信了。
想到这些,她难免又有些担忧起来。
“因为……”
冯一博迟疑一下,探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因为她们的权势虽盛,每日处置的事也繁杂无比。”
冯一博笑了笑,才继续道:
“我听闻,三妹妹如今就在荣府帮忙管事,等到了那边定然和那两位能聊到一处,说不得也要做个女中豪杰。”
“啊?”
探春闻言一愣,倒是没想到有这样的可能。
不过东海郡府既然有这样的先例,那自己过去掌事也不是不可能。
冯一博见她模样,忍不住调笑道:
“说不定还要取个诨号,黑……”
他犹豫了一下,心中有几个外号。
比如“黑凤梨”什么的,有些不太时候。
这时,迎春笑了笑,也跟着凑趣,接口道:
“黑麀鹿?”
探春一听,顿时娇嗔道:
“二姐姐!”
迎春被她推了一下也不以为意,还笑着给冯一博解释道:
“第一次开社,听林妹妹说,她的蕉下客是鹿,这不正好应了景?”
冯一博闻言点了点头,探春顿时怒目而视。
这时又见他摇了摇头,探春还以为他要改口。
可还来不及松口气,只听他补充道:
“麀字不太好,还是叫黑牝鹿吧?”
麀鹿和牝鹿,都是母鹿的意思。
只是麀字容易让人联想到聚麀之诮,所以冯一博才会说不好。
说完,见探春又瞪他,冯一博还故意道:
“就这么定了,这个可不错,我到时候和那边说说。”
探春虽然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却还是怕他真的和那边说,顿时急道:
“哎呀!冯大哥!”
正这时,有小丫鬟到各院通知,正好来到这边。
进来见礼之后,小丫鬟就道:
“夫人说,即将开社,让姨娘和姑娘们都过去参加!”
冯一博闻言,笑道:
“正好,我先过去凑个热闹,稍后再回去陪前面的爷们也不迟!”
等他们一起到了正院这边,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李纨正清点人数,见冯一博也来了,就笑道:
“你来了她们怕就不敢作诗了!”
她一看到冯一博就心中欢喜,打趣了一句。
众女闻言,自也都露出善意的笑容。
冯一博见此,就笑着摆手道:
“你们作你们的,我就是过来看看盛况,一会儿就回去陪琏二哥他们喝酒了。”
李纨一听,自是摇头不允,蛮横道:
“那可不行,既然来了就留下一首才能走,不然下次可不来这边开社了。”
众女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吃吃的笑起来。
这还真应了女子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冯一博哭笑不得,正要回应。
就有两人同时上前一步,越众而出。
众人愣了一下,两人也对视一眼。
显然,这两人都是想为冯一博解围。
不用说,正是宝钗和黛玉。
见黛玉也出来,宝钗就失笑着又退了回去。
见此情形,黛玉迟疑了一下。
随后,还是当仁不让的对李纨道:
“稻香老农这话说的对,今儿个就让‘北坡散人’给咱们一人作一首,也让大伙尽尽兴,多见几首好诗,方不负咱们冬藏社的名头!”
她这话听着是在起哄,实则都明白她在说反话。
众女顿时掩口轻笑,觉得这可比作诗好看多了。
冯一博听了只能苦笑。
李纨却不以为忤,针锋相对的道:
“那敢情好!竹影樵君既然发话了,北坡散人今日就劳驾别走了,不让大家尽了诗性,怕是少一门媳妇了!”
身为掌坛,又是这里最年长的人。
李纨不允许开社的时候,有人挑战她的权威。
即使是师弟未过门的媳妇,她这个长姐也要压一压她的锐气。
不然将来进门可还得了?
果然,她这话一说完,黛玉脸上顿时涨红,羞恼的道:
“珠大嫂子……”
李纨立刻摆手打断她的话,得意道:
“竹影樵君喊错了,当罚!”
黛玉被她打断,微微一窒。
却也随之冷静下来。
她知道李纨和冯一博的关系,刚刚只是两人的玩笑。
是自己挑衅,她才会反击。
而且这时又被李纨抓住错漏,只能气恼的先道:
“罚就罚,我认!但……”
黛玉还想继续,李纨却不给她机会,再次打断道:
“认罚就先回去坐好,待我出题之后,再定如何罚你。”
她接管荣国府已经不短,气势自然和以前不同。
若是没有点杀伐,如何镇得住那帮刁奴?
可这般手段用在这里,黛玉如何能受得住?
她此时被气得真想大哭一场。
可冯一博在旁边看着,又有些放不下面子。
黛玉咬牙片刻,脸上神情变换了几次,最后却也只能委屈道:
“谨遵稻香老农谕令!”
李纨见状,才满意的点点头,也不再理她。
黛玉一坐下,就钻到身边宝钗的怀里。
想到自己本是为夫君出头,却铩羽而归。
顿时委屈的抹起了泪来。
两人你来我往,兔起鹘落。
实不逊于朝堂上百官对峙。
这让冯一博看得咂舌不已。
可这两个,一个是他师姐,一个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虽说肯定是媳妇更近些,这时他也不好插嘴帮腔。
好在,女孩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一边,李纨当即宣布道:
“今日开社,源于北坡散人一家,山中高士和竹影樵君,对蕉下客的爱护。”
另一边,黛玉已经拭去泪花,
从宝钗怀里挣脱,抬头注意听着题目了。
旁边宝钗还朝冯一博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劝好了。
冯一博见此,才算放下心来。
这时,李纨正说到了题目:
“不如就以东海为题,不拘格律,算是提前为蕉下客送别预演,也让她将来想到今日,能记得咱们冬藏社的牵挂,如何?”
“好!”
众女闻言,纷纷称是。
她们大多都知道探春明年远嫁之事。
探春听到点名,便越众而出。
虽然说的是她,此时却丝毫不见之前的羞涩,而是落落大方的道:
“既然算是以我为题,那我就不作了,倒是北坡散人也在,不如让他先作一首,以为今日开社点睛,如何?”
既然是为她而作,那她自然想要最好的。
而在场除了冯一博,谁还有这个能力。
众女闻言,都看向冯一博。
她们其实大多都是期待他作诗的。
湘云一听,就跟着起哄道:
“对,让北坡散人先作,免得他琢磨太久,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这是要考验捷才啊?”
李纨轻笑一声,又看向冯一博道:
“北坡散人,你怎么说?”
“我只能稍待一会儿,还要回去陪琏二哥、宝玉他们。”
冯一博显然犹豫了一下。
可想到探春毕竟是去东海,自己还是表示一下吧。
免得将来她嫁过去之后,知道自己身份。
到时候想起今天不给面子,那多不好?
想到这里,他就不再纠结,沉吟道:
“如此,我便以《长相思》的词牌,作一阕词送给蕉下客吧。”
说作就作,冯一博也不含糊。
他振袖而出,直接到台前。
拿起笔,先闭眼思索片刻。
一睁眼就直接挥毫而就。
湘云忙凑过去,不由随着他的书写读了出来:
“《长相思·星声》”
“陆一程,水一程,远去东海夜船行,海上灯如星。”
“风一更,浪一更,聒碎乡心梦难成,故园无此声。”
走完陆路,又走海路,还要星夜兼程。
千帆在海上的灯火,应和着天上的繁星。
这样的景色美丽却又陌生。
想家想得睡不着,风浪之音萦绕耳边。
在家中自然没有这样的声音。
这一阕词,可谓道尽了探春的担忧,充满了孤寂和乡情。
看到这词的一刹那,探春的泪就从脸庞划过。
随后她又忙扭过头去慌乱的展去泪水,挤出一个笑容道:
“冯大哥竟也知女儿心思,还写出这样专门赚人眼泪的词来!”
说是女儿心思,实际上就是她的心思。
探春说着说着泪水就又涌了出来。
众女只道她想到将来的情形,不由都跟着抹起泪来。
却不知,探春此时心中想的却是:
若是那东海郡王有冯大哥一半的才华……
不!
哪怕有十分之一!
我在东海也不会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