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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烂透了的权贵!
    每一次黄河泛滥对于黄河下游的百姓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尤其是,这些年大魏财政困难,导致水利不兴。

    这就导致,这一次的天灾损失空前绝后。

    受灾最为严重的,就是山东两府。

    先遭旱灾又遇洪涝,真真是民不聊生。

    若忠顺亲王所言属实,那贾家父子简直该死!

    冯一博的心中,已经怒不可遏。

    他自己虽然也借机渔利,可“渔”的却是人口之利。

    受灾百姓被迁移到东海郡,也是变相帮助地方安置灾民。

    正是因此,地方官才在一定程度上默认,甚至估计他的行为。

    也是因此,从没弹劾过东海郡。

    可按照忠顺亲王刚刚所言,贾家的作为却是在发国难财!

    任是谁听到这样的事,怕也都难以接受。

    说实在的,大魏的政体毕竟是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

    身处这样的时代,冯一博心中所期待的,这个时代的底线,自然也不是后世那样,真正奉行人命大于天的和谐社会。

    受于时代所限,像贾府那样给奴才宽容和体面的,已经是仁善之家。

    相比其他权贵,即使是宁府那样不堪的,在这些年里,或打死,或发落的奴才都极少,

    对于这些权贵们来说,背负几条人命其实真就算不得什么。

    尤其是死个丫鬟、小厮,这样奴才的命。

    即使偶尔传到耳中,冯一博也只能感慨一叹。

    这并非是他麻木不仁,而是他暂时还无法彻底改变这个吃人的现状。

    在这样的时代,说每一天都有这样的事发生也不为过。

    别家的他管不到,贾家的他没法管。

    即使真的想管,也该从制度上做出改变。

    只有从根子上彻底变了,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杜绝这样的事继续发生。

    这也是他在东海郡尝试废除贱籍的原因之一。

    不过,几条人命他可以暂时不管。

    还可以说是,自己在等将来积累足够,进行制度上的改革。

    但,发国难财可不一样!

    这可不是这个社会普遍存在的问题!

    而是在任何时候,任何人,任何制度下,都不该触碰的底线!

    这是大义所在,他没法视而不见!

    只要还是个“人”,就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王爷可知,这事都有谁参与了?”

    眼睛冯一博一身煞气勃然而起,看着自己。

    忠顺亲王难免有些诧异,坐直身子,皱眉道:

    “怎么?你还真想管管这事儿?”

    一听这话,在震怒之余,冯一博还是留了几分心眼。

    忠顺亲王的话可信,但也不能全信。

    若贾家父子真的做下这样的事,那早该有人弹劾。

    科道言官就算改吃素了,也不可能在这样的事上无动于衷吧?

    “没有,我只随口打听打听。”

    冯一博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忙平复了一下心情。

    笑着朝忠顺亲王摆了摆手,还道:

    “平安州只是黄河途径的一小段,所以我顺着想到,其他的因为改道空出来的河道,是不是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呢?”

    在元朝的时候,黄河有一次水患最大。

    当时共有十五处决口,最后形成三股支流。

    其中一股经中牟县,由颖水入淮。

    一股在开封境内折而南流,由涡河入淮。

    而最大一股,则至沛县,经单、丰二河,俱入平安州的漕河。

    前些年,入怀的黄河各支流逐渐淤积。

    黄河就开始了东趋,也就是主要走漕河这边入海。

    可是单、丰间河窄槽浅,水流并不顺畅。

    因此在平安州这一带,堤防常有决溢之事发生。

    这一次更是将两府之地涂炭。

    现在经过两年的治理疏导,黄河下游的水道彻底改了方向。

    如今,黄河已经不走漕河。

    而是从河泽下经砀山、徐州,最后夺淮入海。

    正是想到这里,冯一博才发现了不对。

    因为平安州虽然受灾严重,但黄河只是曾从那里汇入漕河。

    现在即使黄河改道,能腾挪出来的河道应该也不多。

    毕竟,漕河不是单纯的黄河支流,本身就有自己的源头。

    也就是说,平安州有河床可占。

    但若论数量,应该不会太多。

    而真正的大头,应该是平安州南部的济宁。

    那里曾有黄河水道,却又是黄河流向漕河的过渡部分。

    所以,忠顺亲王说的事应该是真的。

    但显然,对于全局的情况还是有所保留。

    “确实还有不少人,但贾家绝对是最明目张胆的那一个了。”

    果然,听到冯一博的推断,忠顺亲王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才笑着回了一句。

    虽然不明显,但应该是有些尴尬了?

    不过他遮掩的很及时,还道:

    “别处不太清楚有没有这样的情况,但平安州腾挪出来的河道,几乎被贾家整个吞下,从中得利至少在十万两以上。”

    果然如此!

    这帮蛀虫!

    一听这话,冯一博心里就明白了。

    虽然忠顺亲王顾左右而言他,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贾家。

    但显然不止贾家!

    很可能,有多方势力参与了这事。

    怪不得不见有人弹劾!

    听这话的意思,连忠顺亲王自己也不干净!

    只是他没有触碰平安州的河道,才敢大方的说出来。

    “那其他州府如何?”

    冯一博又试探了一句。

    可这一次忠顺亲王却没有接茬,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道:

    “说实在的,若非你招揽不少灾民,估计早就民变了。”

    东海郡的移民政策,给了山东灾民一条活路。

    这也是东海郡人口爆炸式增长的重要原因之一。

    见忠顺亲王转移话题,冯一博也不好再追问河道的事。

    “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何况东海郡也缺少人口,算是两边利好的事。”

    他先笑着摆了摆手,想了想,便问起灾民的事,道:

    “如今那边的真实情况如何了?”

    听到这个问题,忠顺亲王微微一愣。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冯一博,道:

    “看来,之前我一直小瞧一博你了,你不止能为自己牟利,竟还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

    本来,他还以为冯一博一直致力私利。

    不仅挖大魏墙角,转移沿海人口。

    还和新贵合作,一起赚足了银子。

    刚刚打听河道的事,忠顺亲王也以为他是想多掌握些秘辛。

    毕竟他之所以提起这些,除了是让冯一博和开国一脉保持距离。

    也是想着提供一些信息,给他作为底牌。

    让他面见北静郡王的时候没那么被动。

    可现在一听冯一博的问题,忠顺亲王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听闻贾家父子侵占那些,平安州即将改为农田的河道。

    显露出的愤怒,似乎不是装的。

    而是真的情绪外露?

    冯一博闻言,笑道:

    “我哪里有什么忧国忧民之心,顶多算是良心未泯吧?”

    “额……良心未泯?”

    忠顺亲王闻言更加诧异。

    “哈哈哈哈哈!”

    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忠顺亲王笑个不停。

    最后整个人窝在软椅里,才道:

    “没看出来,一博你还会讲这样的笑话?”

    冯一博微笑不语,想着如何再探一探消息。

    “大魏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表面看着人模狗样,背地里都男盗女娼?”

    忠顺亲王顺这时,就顺着这个话题说了起来。

    似乎见冯一博不信,还道:

    “也许你觉得我说得有些过了,但若你看过龙鳞卫的档桉,恐怕骂的比我还狠!”

    “哦?”

    冯一博闻言,依旧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还问道:

    “就没有几个好的?”

    “即使有些还算过得去,他族中却又未必。”

    提起这些,忠顺亲王面露不屑,又举例道:

    “比如有的人,表面上为官清正,从不收受贿赂,可家中却是坐拥千顷万顷的良田,等他告老还乡,回去还是当地的乡望,怕是比在都中当官还自在得多!”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笑,问道:

    “你说他这良田是怎么来的?”

    兼并!

    冯一博脑海中浮现这个两个字的同时,却装傻道:

    “祖上传下来的?”

    忠顺亲王闻言,一脸诧异的看着冯一博。

    似乎在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转念一想,冯一博毕竟只是乡宦出身。

    对勋贵之事知道的不多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些,他就没好气的道:

    “四王八公的八个国公才传了几代?分出十几二十房去,你说还能剩下多少田?”

    大魏开国的时候,四王之中除了北静王主动放弃。

    其他三王都是有封地的。

    只是随着爵位的传承,三王已经降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现在,景顺帝只要动动嘴。

    他们要么造反,等着被大军镇压。

    要么就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交出地盘。

    好在,太上皇这个老勋的主心骨还在。

    三家又在当地经营数代,早就成了有实无名的土皇帝。

    再加上,大魏这几年又天灾人祸不断,景顺帝也一直腾不出手。

    若非这诸多因素限制,三王其实早就该动动地方了。

    而八公和三王不同。

    他们虽然没有封地,但分了很多田地。

    金陵周边的府县,不少都被这些老勋瓜分一空。

    只是,如今历经几代之后,八家又逐渐随着不断分出支脉,田地也跟着分了出去。

    冯一博闻言,继续装傻道:

    “四王八公好歹干净些吧?”

    他这话看似装傻,在问四王八公的事。

    实则却是又把话题带了回来。

    “四王八公之中,贾家算是最干净的了。”

    忠顺亲王想到冯一博的出身低微,如今却已贵为郡王。

    似乎觉得已经投靠自己,那自己也有义务给他科普一下。

    “当然,也是最愚蠢的。”

    说到贾家,忠顺亲王又补充了一句,才叹道:

    “就贾家那点家底,若没有宫里那位生了皇嗣,估计不用皇兄动手,再一两代之内,一门双公就剩两座敕造的府邸了。”

    他手中握着龙鳞卫,对朝中各家的信息知之甚详。

    做出的评价往往也都一针见血。

    贾家传承至今,已经没有一个扛鼎人物。

    若非元春生了儿子,只等玉字辈的废物彻底掌权,贾家的富贵也就算到头了。

    如果不是两府都是敕造,不允许转卖。

    他估计,贾家可能连府邸都保不住。

    冯一博对比倒是认同,闻言点了点头,冷不丁又问道:

    “那其他几家可有参与山东之事?”

    “其他家自然也……”

    忠顺亲往顺口就要回答,可刚说到一半就觉得不对。

    他皱眉盯着冯一博,似乎想看透他到底要问什么、

    冯一博见他止住,便笑着道:

    “随口问问,毕竟我也在朝为官,对国内形势多了解一些还是好的。”

    这样的借口,忠顺亲王自然不信。

    不过,他又觉得冯一博可能在打探开国一脉的信息,为面见北静郡王做准备。

    因此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只道:

    “山东两府的灾情已经结束,只是还没缓过来,尤其是匪盗横行,已有蔓延山东全境之势。”

    他回答了冯一博的问题,却只说了山东的形势。

    而没有再提占据河道的事。

    显然,这是不想多说。

    冯一博见此,便点点头,又疑惑道:

    “可是这样的大事,为何朝堂上没有半点风声?”

    这个问题,其实还是在试探。

    朝堂上没有半点风声,自然是因为诸多势力纠缠的缘故。

    只要忠顺亲王顺着这个问题回答,很快就绕回原来的问题。

    也就是,到底都有哪些势力参与了进去!

    “这样的事算什么大事?大灾之后总是在所难免,匪患不过是纤芥之疾罢了。”

    大灾之后,乱象丛生。

    相比瘟疫和民变,匪患确实不算什么。

    但蔓延整个山东的匪患,显然不是他口中的纤芥之疾了。

    冯一博微微皱眉,没等他再发问,忠顺亲王就又道:

    “此事我早就已经上报过了,想必各州府也都有秘折上奏。”

    说着,他摆了摆手,又解释道:

    “这样的事,都还在朝廷的掌控之中,想必那位也没太当回事,才没拿到朝堂上讨论吧?”

    似乎,忠顺亲王的谈兴已失。

    又或者和河道之事一样,这其中牵扯到了什么其他的……

    总之,对于山东匪患的事,他只随口敷衍了两句,就直接道:

    “这些与今日的话题无关,就不多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