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人间,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肮脏的和血淋淋的,随时都在向外扩张。
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
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
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
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300%的利润,它就敢触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资本论》中论述的这段,说的是资本主意。
但在资本主意诞生之前,其他阶级也同样有着资本的部分属性。
那就是,在一定程度上都会逐利。
只是程度深浅有所不同罢了。
就如现在冯紫英所说的话,就是以利益为导向。
既然战争能带来利益,那为什么不为利益再去打一场战争呢?
很大程度上,这也代表了开国一脉现在的想法。
他们无法参与瓜分倭国的利益,就想再复刻一次这样的战争。
大魏有了对外扩张的动力,一直是冯一博想要看到结果。
但此时,他却没有轻易答应。
“说实在的,这一次的议和条款有着太多巧合,比如,若非东海郡恰巧探明了倭国的银矿,那赔款的事就无从谈起。”
冯一博摇了摇头,笑非笑的看着众人,又问道:
“总不可能,每一次战争都刚好占尽天时地利,又恰好对方有一座银矿吧?”
开国一脉只看到其中的利益,却没看到其中的凶险。
若非提前就知道倭国有一座巨大的银矿,倭国根本就不可能答应赔款。
而且,倭国当时虽然大败,却也没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是冯一博用了一些手段,挑起倭国大名内斗。
让他们彼此提防,相互掣肘。
尤其又有丰田太吉之死,让倭国就群龙无首。
山浅草这个国主,又急着借势上位。
这样的诸多因素夹杂在一起,才算完成了议和前的铺垫。
可即使如此,冯一博还需要借用大魏边军,甚至高丽国的势。
议和条款的签订,实在有太多难以复制的操作了。
如果开国一脉期待相同的回报比例,那就注定是要失望了。
即使真的再打一场,他们付出的成本也要远高于这一次。
而得到的回报,却很难再有这样丰厚。
“没有银矿,也只是没那么大的利益,却不代表没有利益。”
很显然,北静郡王已经听出了冯一博的意思。
他是在劝告自己,战争的利益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但听出归听出,水溶却不能放弃战争的想法。
倭国那边的战争,随着议和条款的签订就已经彻底瓜分结束。
现在即使开国一脉想掺上一脚,东海郡和新晋勋贵都不会让步。
最多也就是从大魏这边喝点汤水罢了。
既然注定无缘瓜分这一次的利益,那不如就由开国一脉自己主导一次战争。
水溶身为开国一脉的带头人,这些日子也已经骑虎难下。
他必须带领大家赚取足够的利益,不然开国一脉可能就要分崩离析了。
外围那些势力还可以骑墙观势,也可以选择投靠新贵。
但四王八公这样的核心,却注定只能死撑。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冯一博听出其中逐利的欲望,却没有直接回应。
“这一次恰巧赶上我去了,得知里面蕴含的巨大利益,我当时想到的,就是要为咱们大魏争取一二,不能让东海郡独吞。”
他笑了笑,自顾自的描述起议和的过程。
“议和的事在当时虽然紧迫,我却也是从中再三斡旋,最终才有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
三人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白冯一博怎么就诉起苦来。
这时,却又听冯一博道:
“说来,也就是形势所迫,不然到了嘴的肥肉,又有谁愿意让别人咬一口?”
他想说的是,自己这一次为了大魏,从东海郡嘴里夺食。
言外之意,其实是在铺垫稍后的婉拒。
可这话在北静郡王听来,却像是……
“若是这次的事真能促成,小王可以保证,一定也不会让先生白忙。”
得了!
水溶这是把冯一博的话当做要好处了。
他以为冯一博的意思是,东海郡分给了大魏就没给他好处。
所以此时诉苦,是说白忙一场,凭白为了大魏奔忙。
“郡驾误会我了,就如倭国这一次,冯渊可不是为了什么好处!”
冯一博啼笑皆非,忙解释了一句,又大义凛然的道:
“只要对大魏有利,对我来说就不算白忙!”
开玩笑!
他想要的,怕对方给不起。
“先生高义!”
北静郡王笑了笑,也跟着捧了一句,才道:
“小王自是相信先生的人品,但常言说无功不受禄,先生之功却不该空手,这岂非寒了有功之人的心?”
在北静郡王听来,冯一博的话自然属于正治正确的废话。
他这是在告诉冯一博,只要帮忙,必然让你得到该得的报酬。
“功不功的无所谓,金钱于我也如浮云。”
冯一博再次摆了摆手,又感慨道:
“只是没想到,明明除了我,参与的人都分到了好处,可现在一回来,大家却处处都在为难我这个唯一没有好处的!”
这话听着又像是在诉苦,可说到这里,他扫视在场三人。
见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才重重一叹,道:
“唉!你们说说,这真的是好人难做啊!”
他这话倒也算是发自肺腑。
这些日子,他一直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拖。
一身太极功夫炉火纯青。
在外人看来,他自然是得利方。
可得利的是东海郡王,关他冯一博什么事?
北静郡王闻言,心中有些腻歪。
但还是只能继续捧着他,一脸感慨附和道:
“先生为国为民,真的是独自受了太多!”
这一次冯一博没有否认,还点了点头,才道:
“正因如此,我实在不想再参与这些事了,若是郡驾有意,不妨直接让人和东海郡王沟通,就别再找我做这个中人了。”
这不是废话吗?
要是能找到东海郡王,谁还来找他?
“说来,先生为国之心人尽皆知。”
北静郡王再次点点头,附和了一句,才道:
“我也是听闻,南洋有些小国表面恭顺,实则暗藏不臣之心,别的不说,就交趾接壤的几个小国,时不时就挑衅我大魏边疆。”
】
你不是为国为民吗?
现在有人对大魏不臣,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冯一博听了这话,心中电转。
开国一脉是盯上南洋的几个国家了?
交趾北面背靠大魏,自然不用多说。
它的西面则沧澜国接壤,南面和占婆国相邻。
说起不老实,指的应该就是占婆。
这些年里,占婆国狼子野心,时不时就挑衅一下大魏,尝试向北扩张。
对方的想法倒是不错,只是……
南洋在冯一博的计划之中,早就是东海郡的囊中之物了啊!
要不是为了先打倭国,冯一博早就统一南洋诸岛。
这个时候也该往半岛发展了!
本来,他也没准备轻易答应。
现在一听是南洋小国,就更不想答应了。
“我如今虽生受世袭二等爵,但却没有领兵之权,只在礼部负责海外一应事务。”
冯一博听了北静郡王的话,先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本职。
又笑着朝皇宫方向一拱手,才道:
“若是哪个小国不臣,郡驾不妨直接告诉我,待我回部里就拟一个条陈,请圣上发旨申饬!”
说道此处,他才微微一顿,放下虚拜的手,笑着道:
“若对方还有挑衅,我可以协同南安王府上奏,请兵部拿出一个出兵的方案来,再作打算。”
冯一博这一套说辞,严格按照朝堂流程行事。
可北静郡王却听得频频皱眉。
若按照这个流程走下去,八成到内阁就直接打回来了。
张松越的风格,一向是以稳健为主。
如无必要,绝不会轻启边衅。
“最尔小国,何必惊扰圣驾?”
北静郡王勉强一笑,又继续道:
“那边说来,正好临近东海郡,不如先生帮我转答一下,问问东海郡王有没有兴趣。”
说到这里,还解释道:
“又不是什么灭国之战,就是帮忙教训教训那不臣之藩,免得他们常常挑衅,对南安王府的警告不以为意。”
南安王府不敢擅启边衅,但交趾守土有责,
若是借口反击占婆,正常来说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南安王府对南洋的威慑,主要是背靠大魏。
其本身,并没有碾压诸国的实力。
而东海郡的船队名传东海,早就让南洋诸国府忌惮不已。
这次海战,又让人看到更多的实力。
虽然法术的传闻有些夸张,但战绩却是实打实的。
二十万大军,上千条船。
说没就没了!
如果能够联合东海郡,不管打哪个南洋小国,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说到这里,他的姿态更低几分,一脸期盼的道:
“大家都是大魏勋贵,自当守望相助,先生觉得如何?”
如何?
我要是想打占婆,还用带你们玩?
冯一博心中不免有些想笑,点头道:
“同为大魏一员,自当守望相助,可是……”
他先强调了不是因为勋贵,而是因为同属大魏。
但说着说着,却话锋一转,又道:
“但东海郡王答不答应,我也无法左右,不如郡驾先让南安王府试试,若是兵败,东海郡想必不会袖手旁观。”
要是败了,等将来瓜分的时候还有话语权吗?
这话让北静郡王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先生这话就不对了,既然同属大魏一员,自当同进同退,如何能坐视南安王府兵败?”
你还说是自己人,好意思看着南安王府失败吗?
“郡驾说的也是,可若没有把握,又为何要强行为之?”
冯一博听出对方话中带出的幽怨,失笑着摇头道:
“要我说,还是积累实力,等有把握了再打就是。”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由此看来,开国一脉也真的是被逼急了。
明知实力不足,还偏要擅启战端。
“时不我待啊!”
北静郡王重重一叹,一脸凄苦的道:
“不瞒先生,这一次倭国议和的利益牵动了太多人的心,大家都有些浮躁,若是不打一仗,恐人心就要散了。”
见对方堂堂一个郡王,却开始卖惨。
冯一博嘴角微微抖了一下,强忍笑意道:
“郡驾既然不拿我当外人,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
“愿闻其详。”
水溶忙坐直身体,作洗耳恭听状。
“东海郡刚打完一仗,不仅要在倭国巩固新占的地盘,势必还要养民生息。”
冯一博摆出事实,又轻轻一叹道:
“即使有我居中沟通,恐怕东海郡也派不出多少兵力,帮南安王府那边打仗了。”
巩固地盘是真,养民生息倒是不必。
东海郡的军队是职业军队,又不是民兵。
不过,火药、弹药在这一战之中几乎清空,确实需要一定时间积累。
“今日能得先生实言相告,小王已经不胜感激。”
水溶一脸感激的点点头,又道:
“这事确实也急不得,只求先生将话先带到,至于发兵的日子,可以再继续协商。”
毕竟是军功起家,平日又和武勋混在一起。
他对打仗之事多少也有所了解。
能消灭二十万大军,即使是以多胜少,恐怕战损也不会太少。
所以一听冯一博所言,水溶就信了八分。
“王爷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若再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冯一博今日的目的达到,便按照原定计划,笑着道:
“这样吧,眼下已经入冬,津门差不多也要封港了,等开春港口解封之后,我立刻就和东海郡联系。”
北静郡王得到了答复,好歹和开国一脉有了交代。
何况,海上的情况确实也是这样。
当下他点点头,举杯道:
“那就有劳先生,稍后必有厚报!”
冯一博也跟着举杯,应道:
“咱们也都是为了大魏,郡驾不必客气的。”
说完,两人各自一饮而尽。
眼见谈完了正事,冯紫英立刻起身。
亲自将二人的酒又都斟满,才高声道:
“来来来!虽然有些晚了,但今日也算是给一博接风洗尘!”
一旁贾琏一直大气都不敢出,此时也终于松了口气,附和道:
“对对对!今日郡驾在此一起为一博接风,此当浮一大白!”
北静郡王谈完了正事,总算放下了心事。
此时闻言,也举杯笑道:
“小王虽不胜酒力,今日却也想不自量力,誓同先生一醉方休!”
众人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频频举杯。
“饮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