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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改良,改革,革X
    王安石,其实是一个水平不错的宰相。转他不仅在文学、经义等,学问方面的造诣极高,人品方面也都无可挑剔。

    最主要的是,他制定的政策也很有针对性。这是他在地方从政多年的经验,绝非自诩清流的台谏官可比。

    他其实清楚底下的人如何做事,也清楚大宋的问题在哪里。只是,他没有可以参考的成功案例,只能摸索着总结了

    “庆历新政”的失败。因此,他没有像范仲淹那样,从吏治着手。而是想要先从财政和百姓的处境入手。

    转从他种种手段和言行来看,大概是想先进行改良,再开始改革,最后进行更深层次的改造。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可惜,除了范仲淹,他也没有别的例子借鉴。他从中吸取的教训,大概是触及既得利益群体会立刻遭遇反弹,因此才想要一点点改变。

    却不知道,既得利益群体贪得无厌,利用他的新法敛财。最终导致大宋的问题更加严重。

    冯一博说不想成为王安石,除了不想向他一样背负骂名。更重要的就是,不想被人从中作梗,将他想要的改革,当成谋取利益的工具。

    转这就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在一定程度上震慑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

    陈勤之这个上一代帝师,就是镇场的最佳选择。因为,他不仅有足够的声望,也恰好有一颗变革之心。

    可陈勤之听到冯一博的话,微微一愣。随后也不知道懂没懂,只失笑道:“老夫还以为你们推崇王介甫呢!”冯一博见他不问缘由,便也笑了笑,回应道:转

    “推崇他的人品,不敢恭维他的手段。”他的手段虽然没那么不堪,但却被士人唾弃。

    《奸臣传》中,所列北宋奸臣有十四个。其中有九个就是赞同或者参与变法的。

    可即使如此,却依旧没人质疑他的人品。王安石的一生,忠于国家,忠于皇帝,更忠于百姓。

    即使新法被后来的南宋全盘否定,到底也没能否定这个拗相公的人品。

    转陈勤之闻言,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他的说法,又随口道:“那也要看你们的手段如何了。”他的意思,其实是不看好冯一博要做的事。

    毕竟,改革不是随便说说。新学虽然初见成效,但手段急功近利。在陈勤之这样的大儒看来,这是打着圣人的幌子,用的手段却都是邪门歪道。

    可冯一博闻言大喜,立刻拱手道:转

    “多谢阁老成全!”陈勤之有些懵了,疑惑道:“老夫成全你什么了?”冯一博露出洁白的牙齿,一脸理所当然的道:“阁老不是已经同意了吗?”陈勤之闻言,顿时明白了冯一博的意思,笑骂道:“同意个屁!”转别以为大儒不会骂人,真正的大儒都是嬉笑怒骂,从心所欲。

    当然,这不是说他随便骂人,而且该骂的时候不会囿于身份就不骂了。

    很显然,冯一博这是在顺杆爬,故意曲解他话里的意思。此时不骂,更待何时?

    “您不是说要看看我们的手段吗?”然而,被骂了一句的冯一博,不仅不生气,还得一脸疑惑。

    看起来就好像被陈勤之欺骗了感情一样,还委屈的道:转

    “也罢!阁老就先看看我们哪里做得不好,等将来您老亲自主持的时候,也好有个参考。”陈勤之见他这幅模样,失笑着摇头道:“想的倒是长远,可以啊!老夫怕是活不了那么久。”冯一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点头,笑道:“那要不,您老先来?”这幅死缠烂打的架势,弄得陈勤之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感叹道:“你当改革是过家家啊?”转他自然不会被几句话拿住,可冯一博也不会放弃好容易打开的缺口。

    只见他闻言,一脸崇拜的看着陈勤之道:“都说‘齐家治国’,说起来,过家家算是模拟齐家,所以阁老让我们先改革,就是模拟一下治国!”说到这里,冯一博还伸出大拇指,赞叹的道:“阁老果然大智慧,‘改革就是过家家’,此言可比‘治大国若烹小鲜’一句!”陈勤之听完,似笑非笑的打量起冯一博,似乎想要将他看透一般。

    可见冯一博一脸的坦然,他也只能摇头叹道:转

    “侯爷改革的手段若能有拍马屁的一半,此事不难矣!”冯一博欣然的点头,笑道:“阁老谬赞,我也是第一次拍,能得到您的夸奖看来也算是有点天赋。”两人对视一眼,忽地都大笑起来。

    玩笑过后,陈勤之对冯一博这个人有了些兴趣。他微微沉吟,便问道:“侯爷满口改革之事,不会只是想借老夫的名头行事吧?”转

    “当然不是!”听到这样的试探,冯一博知道有戏。他毫不迟疑的道:“改革第一步已经开始了,至于第二步,就是结党,虽然结党不好听,但若孑然一身,自然谈不上改革。”第一步无疑就是新学。

    凡是改革,都要有个核心诉求。这个诉求一般是通过口号或者学说的形式公诸于世。

    转王安石改革的时候,就建立了自己的学说。荆公新学。如果说这门学说围绕的是

    “道德”两个字,冯一博他们的新学核心就是

    “君子”。看似相差不多,但其中的指向却截然不同。简单来说,王安石用道德要求自己,冯一博用君子要求别人。

    王安石的思想是

    “外王内圣”。其中

    “内圣”指

    “道德性命”之学,

    “外王”指

    “新法”。转他要先建立道德系统,再延伸影响新法的执行。而冯一博的思想其实是外儒内法。

    他的想法,就是用圣人的学问,建立新的规则以约束别人。王安石的学说是标准的儒家,冯一博的新学则更接近法家。

    可惜,陈勤之对于他们的新学还是有些误解,并不想谈及这个。于是他便略过第一步的话题,直接问道:“说起结党,那老夫就要问问侯爷,结党最重要的是什么?”转一说起结党,很多人会想到四个字:志同道合。

    然而,冯一博对此却有着不同的理解。他觉得,所有改革的根本目的,其实是缓解阶层之间的矛盾。

    说白了,就是将既得利益群体的部分利益拿出来重新分配。拿得少的,或者说,为了不引起动荡,尽量只拿最不合理的部分。

    在不改变现有分配方式的前提下,让既得利益群体少吃点。转这就叫改良。

    拿得多了,既得利益群体肯定不愿意。两边最后要是掀起武装斗争,那就要命了。

    如果最终的结果,是彻底打破原有分配模式,出现新的分配模式。玩的是既得利益群体的命,所以就叫……革x。

    而想在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拿得不多不少。转让既得利益拿出不合理的部分,进行重新分配,并将不合理的分配方式加以修正。

    只对不合理的部分修改,变革。就叫改革。所以,改革问题既是阶层问题,也是利益问题。

    那么,在

    “志同道合”这四个字的背后,就还隐藏了四个字。那就是……

    “利益一致。”转听到冯一博的话,陈勤之不由怔了一下。随后,他的眉头紧锁?

    显然他想到了

    “志同道合”,想到了

    “选贤任能”,甚至想到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可他想到了很多可能,就是没想到冯一博的答案是这四个字。

    稍一琢磨,差点拍案叫绝。但再仔细想想,却又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以利益聚人心,那样的改革不过是换下一批人,又上来一批人罢了。”转儒门向来羞于谈

    “利”。陈勤之虽然知道治理国家离不开利益二字,但他还是认为道德才是真正的基石。

    他认为,以利益聚集的群体,最终的目的也是利益。这样的改革,显然只会更糟。

    而听到这样的评价,冯一博却丝毫不慌,笑道:“改革改革,自然就是改旧革新,不论新旧,都要有人管理,所以只要换下一批人的同时,立下新的规矩,再缝缝补补,不就又是几百年?”他想要的改革,自然不是王安石那样费力不讨好的方式。

    转在他看来,王安石就是在错误的社会环境下,有一颗革x的心,努力做着改革的事,用的却多是改良派。

    这位拗相公想要的,远比能做的多太多,能做的又用错了人。这可能就是王安石失败的原因吧。

    北宋时期仁宗无后,致使帝王世系改变。接任的英宗面对曹太后和韩琦、富弼这样的组合,被压的死死的,完全无法掌握话语权。

    好在,宋英宗很快就没了。可惜的是,他儿子神宗登极也不比他的处境好多少。

    转他面对韩琦的时候,韩琦已经是三朝元老。主弱臣强局面,让

    “心有大志”的神宗急于做出一些改变。他需做点什么,才能确立自己的地位。

    好在,他这个时候能做的很多。北宋当时的政治、经济、外交等等,就没有没问题的地方。

    别的不说,只

    “三冗”,西北二虏,再加上严重到畸形的土地兼并。这三座大山,各个都有动摇社稷的可能。

    转这个时候,神宗,或者说大宋,就需要一场变革。王安石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启了变法。

    看起来,社会环境好像到了可以变法的时候。可惜,神宗空有大志,却没有决断。

    一个优柔寡断的君主,是不可能支撑起一场变法的。现在的大魏,除了国土大一些,其余各种问题比起大宋没好到哪去。

    可恰好是幼主登极,代表皇权的太后就是冯一博的人。转这个时候,不正是改革的大好时机?

    让大魏变得更好的同时,也能获取更大的话语权。不管为了她们母子,还是为了自己。

    何乐而不为?听到冯一博的话,陈勤之哂笑道:“没想到,侯爷还懂针线活?”面对这样的嘲讽,冯一博只当清风拂面,笑道:转

    “毕竟阁老这样老成持重,一心为国得人太少,若无利益关联,怕是难成大事。”这番话一出,陈勤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是啊!道德可以用来约束自己,却无法约束别人。王介甫何曾不是毫无私心,一心为国?

    最后却众叛亲离,落得人人喊打。这背后的原因,岂非就是

    “利益”二字?转冯渊虽然年纪轻轻,看似还有些急功近利,又搞了一些歪门邪道。

    可若较真起来,这样的做法未必不能成功。到了内阁这个层面,自然清楚凡事都有利益牵扯。

    只是一直以来的思维惯性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现在想想,若是自己早些年明白这个道理,是不是就不用等到现在?

    想到这里,陈勤之开始正视起冯一博的建议。他一脸郑重的问道:转

    “你改革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听到这话,冯一博就知道事情成了一半。

    他立刻也收敛笑意,郑重的答道:“改革所为,无非国富民强。”这个答案就是老生常谈,没有什么新意。

    陈勤之听了难免有些失望。可冯一博接下来的话,却让陈勤之为之动容。

    转

    “我希望的很简单,只要大魏家家仓禀实,人人衣食足,法不阿贵,强不挠曲。”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有些感慨的道:“这个目标可称之为,小康。”这是一个令人向往的辞令,可惜这个时代没人能完全理解。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这是《诗经》中的句子,陈勤之自然知道。

    对于这个词,他的理解无非是让百姓过得安乐一些。转让百姓过得好,对于改革来说,自然无可厚非。

    可联想到冯一博前面两句,陈勤之叹道:“你这话是法家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一句出自《管子》,其中意思就不赘述。

    “法不阿贵”是韩非子的思想。用现在话说,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转这两位,都是法家的代表人物。陈勤之就是听了这个才有些色变。冯一博闻言,笑了笑,道:“不管法家还是儒家,利国利民就是好学说。”说到这里,他轻笑两声,道:“想必阁老这样的大儒,早就融百家之长为己所用,定然不会囿于门户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