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各府后宅。
这其中,薛母功不可没。
她得知女儿有孕,难免想和姐妹分享心中的喜悦。
这一分享,贾府的人就都知道了。
贾府的人知道,其他家也就很快都知道了。
明明是件自家的小事,但因为发生在楚国侯府,一下就成为都中热议的话题。
这些日子往来拜访的,都不忘准备一份小孩子的礼物,以期能获得楚国侯的青睐。
还别说,其中真有几样东西被冯一博相中。
倒不是什么贵重物件,而是小孩子的玩具。
冯一博看了之后,就明白门子为何会因为几个玩具就专门禀告了。
实在是这些东西太精巧了。
有轻轻一拉就能用腿走的木牛流马,有利用重心的精巧飞鸟,还有轻轻一摇就能舞动的飞龙……
别说是门子,就算是冯一博第一次见到也觉得新奇。
当然,倒也不是他二十多岁玩这个正好。
而是有感于这些玩意的巧夺天工,又让人询问后得知,工匠是对方的家生子。
冯一博稍一沉吟,就将人要了过来。
顺手也把那人并不麻烦的事给办了。
违法乱纪的事,他肯定不做。
对方本来就是过来走个过场,其实并没报什么希望。
现在这个机会摆在面前,那人倒也没贪。
毕竟一家子奴才只能算投其所好,也不算什么大礼。
于是那人只提出为了方便照顾父母,想平调去家乡临近的州府任职。
从某方面来看,也算是一片孝心。
虽然冯一博收了这份礼,却没有留下工匠一家子。
而是让人直接送去了流求。
这样的巧匠,专门做玩具也太奢侈了。
就应该去东海郡的匠造司发光发热。
外人不知真相,也不关注背后的原因。
一时间,他们也都有样学样,开始送各种孩子的玩意。
随后,经过楚国侯府门子的“校正”,楚国侯好奇淫技巧的说法就流传开了。
都中的能工巧匠很快都被搜罗过来,连带着个人作品一起送到侯府。
冯一博吩咐贾琏,让龙鳞卫调查求他办事之人的人品背景。
即使是人品没问题的,大事他也不办。
除此之外,他又亲自考察这些工匠的能力和作品。
就这样两边斟酌下,择优收录了一批能工巧匠。
连带他们的家人,全都打包送去了流求。
希望这些能工巧匠,能在流求的氛围中,早日点亮科技树。
若能发展出一点工业基础,那就最好不过。
另一边,妙玉回林府的时候,也将这个消息带了回去。
黛玉闻讯,心中自然十分复杂。
一时,可以说是又急又羡。
急的是接连的国丧,景顺帝都还没下葬。
按照目前形势,她至要再等一年才能进门。
羡的自然就是宝钗有孕,要为冯家开枝散叶。
若是生下儿子,那她这个大房的地位必然也要收到不小冲击。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她就跟着妙玉一起到了冯府探视。
宝钗现在还处于早孕的危险期。
最近听从冯一博的安排,已经停了晨昏定省。
整日在自己院里安心静养。
只偶尔待不住了,才会有几个丫鬟簇拥着,到薛母或者李孟氏那边说说话。
黛玉前来探望的时候,宝钗正慵懒的倚在炕上。
她见黛玉进来,就想起身迎一下。
黛玉忙上前几步按住她的手,口中道:
“姐姐身子重,可别轻动。”
虽然心情复杂,但她也知道轻重。
黛玉生怕宝钗动作大了,还扶着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宝钗笑道:
“哪里用这么小心?太医都说只要别磕了碰了就好,偶尔也要走动走动的。”
前三个月不稳,就尽量减少运动。
等稳住了胎,后面还要多走动走动。
不然,等生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这是自古以来就总结出来的经验,不用太医说很多女人也都知道。
还有一些,就是大户人家才有的经验。
薛母就千叮万嘱,让她一定不能孕期进补过度。
否则,孩子大了也不好生。
“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好。”
黛玉闻言,轻轻按住她的手,才笑着道:
“我此来是特地恭喜姐姐。”
她已经尽量控制语气,不让酸意外露。
可语气平澹,倒算是控制住了。
但神情却依旧出卖了她。
宝钗一看她面上那丝勉强的笑,不由心中一动,就笑道:
“同喜同贺。”
虽然两人都是冯家的媳妇,这么说也没错。
但这话在黛玉听来,就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了。
黛玉闻言,心中那丝幽怨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扁嘴道:
“冯大哥曾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往日我还不明白,今日总算是知道其中滋味了。”
要是冯一博听见,一定会告诉她,这可是真·鲁迅说的。
说起来,这样的句子最适合悲春伤秋的文青少女。
这不,冯一博不过随口感慨,就被黛玉记在了心里。
“咯咯!”
宝钗掩嘴轻笑,反手拉住黛玉道:
“我可不是打趣妹妹,是真的恭喜妹妹呢!”
黛玉闻言,秀眉微蹙。
显然是不信她这话的。
宝钗轻抚黛玉的玉手,笑着解释道:
“昨儿个那位爷说,新皇登基之时大赦天下,却依旧觉得国丧接连,未免影响民间婚丧,以至怨声载道,再加上陛下年幼经不得折腾,所以内阁和太后正在商议,很可能会依礼将先帝之丧从速呢!”
皇帝的丧礼,从简肯定不行。
但却可以从速。
正常来说,国丧为期一到三年。
但除非太后或者太上皇死了,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孝心才会严格执行。
就如之前景顺帝,他给甄家太妃和太上皇定的丧期,都是一年。
而一般来说,大多的国丧都是伴随新皇登基。
可能也是一丧一喜,可以对冲一下。
停灵的时间不变,下葬的仪礼也不能少。
但丧期却可以减少。
从一到三年缩短为一月,这也是符合礼仪规制的。
景顺帝如今停灵的时间已经要到了,这几日就要下葬。
因此内阁正在抓紧商议此事。
这样的事肯定绕不开礼部,何况元春也将此事和冯一博通过密信说了。
所以昨日和宝钗聊起景顺帝下葬,说她不能参与。
冯一博就也提了一嘴这事。
宝钗开始也没多想,毕竟内阁还没最终确定下来。
可见到黛玉那副幽怨的模样,就忍不住拿来打趣两句。
此时黛玉闻言,脸上的惊喜已经遮掩不住。
随后,这惊喜又化作羞意。
实在是她把急迫写在了脸上,都被宝钗看在眼里。
这让黛玉又怎能不羞?
“姐姐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黛玉抽回自己的手,慌乱的掏出手帕,擦拭着并不存在的汗,显然是想借此遮羞。
宝钗哪里会轻易放过,见此便继续调笑道:
“这不是怕说晚了,妹妹再多想,误会我讥讽你吗?”
妙玉几个跟来的听了,都在旁边努力忍笑。
“哪有的事?”
黛玉的脸上更红了几分,又忙解释道:
“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哪里来的什么误会?”
“噗嗤。”
这一下,旁边的晴雯先忍不住笑了。
实在是她最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没有多想才怪!
被黛玉瞪了一眼,晴雯才忙强忍笑意看向一边。
“真的吗?我不信。”
宝钗这时轻笑两声,又打趣道:
“刚刚我说同喜同贺,肯定有人在心里骂我了。”
她知道黛玉的性子什么样,但就是喜欢打趣黛玉。
“谁敢骂姐姐?”
黛玉知道宝钗是在调笑她,忍不住反击道:
“姐姐现在可是都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谁不知道楚国侯府要添小侯爷了?听闻每日送礼的队伍都快排到南城去了呢!”
这话里难免带了几分酸意,宝钗却不以为忤,摇头道:
“你说的这些可不是我的功劳,等你进门有了身孕,也是一样的待遇。”
只要不断提起即将进门的事,宝钗就立于不败之地。
黛玉哪里是她的对手?
见黛玉微微一窒,脸色涨得通红,宝钗又不紧不慢的补充道:
“再说,哪里来得什么小侯爷,男孩女孩还不一定呢!”
这话终于给了黛玉一点喘息的机会,她闻言忙信誓旦旦的道:
“姐姐放心,一定是个男孩!”
宝钗自也希望如此,笑着点点头,嘴上却道:
“你冯大哥说喜欢女孩呢。”
以宝钗的城府,自然会给自己留些余地。
不然话说的太满,等生出来真不是男孩,她就没法见人了。
“不是有小冯熳了吗?子女双全才更好。”
黛玉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忙找补道:
“当然,若是女孩也一定和姐姐一样好的。”
宝钗对她的莽撞不以为意,还点头道:
“嗯,若是女孩,那为冯家添丁的任务就落在妹妹头上了。”
听到宝钗又调笑自己,黛玉忍不住撒起娇来。
“姐姐~”
她刚一伸手抓住宝钗的手,就见宝钗一下抽出手,捂在嘴上:
“呕~”
见黛玉一脸惊诧的看着她,缓过来的宝钗便笑着道:
“没事,这是正常反应,等你有这一遭就明白了。”
黛玉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妊娠反应。
她此前也曾听闻,但显然还是第一次见到。
说起来,她见到的第一个孕妇就是尤二姐。
可尤二姐怀孕的时候,妊娠反应并不强烈。
只是有些乏力,再加上没有胃口。
所以这还是黛玉第一次见到孕妇干呕,就连宝钗的打趣都没心思去想。
听到她说没事,黛玉才松了口气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幅担心的模样,让本来有些不舒服的宝钗心中一暖,抓住她的手道:
“妹妹放心,我们女人就是这样的命,这样的小苦楚算不得什么。”
很多人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门关。
显然,宝钗对此也有些忧虑。
但即使心中有些害怕,怀孕的喜悦依旧冲澹了一切恐惧。
别说只是干呕,若是能生个儿子,为冯家延续香火。
就算舍出半条命去,她也愿意。
黛玉没有经历过,显然没想到那么多。
但只看宝钗刚刚的模样,她都有些心疼。
于是,缓了口气,就又关切道:
“姐姐你可要好好将养,莫要亏了身子,只有你的身子养好了,孩子才能好。”
虽然对宝钗有孕,黛玉的心情很复杂。
但真见到她不舒服的那一刻,终究只剩下了关切。
吃醋归吃醋,感情归感情。
黛玉抑制不住自己的醋意,也抑制不住和宝钗的姐妹之情。
宝钗自然了解黛玉,闻言抬手摸摸她的头,笑着道:
“妹妹放心,我现在只在院里静养,其余都安排下去了。”
说到这里,她又忍笑道:
“对了,就连过门的事我也早就安排妥当了。”
原本计划,黛玉是春天过门。
宝钗早就让人准备妥当,就等吃席了。
黛玉一听,立刻大囧,羞恼道:
“哎呀!姐姐你还说!”
“咯咯咯!”
这一下,妙玉和几个丫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
黛玉气呼呼,却也只是无能狂怒。
丝毫无法阻止屋里众人的笑声。
虽然在冯府被宝钗调笑一番,但回到府中的黛玉,心情却有些雀跃。
无他,再一个月就能过门了!
然而,这份雀跃甚至没能持续一个月。
景顺帝才下葬不久,宫里一直苟延残喘的太皇太后又薨了。
这一次,冯一博就不是从旁协助那么简单。
李守中入阁,礼部没有了尚书。
就只能他来掌控礼部的大局。
一时,才从皇陵赶回来的百官,又再一次开始操办丧礼。
冯一博更是每日忙的脚打后脑勺。
一众诰命也都被折腾得够呛,不少人都请了病假。
这倒是让没来的宝钗,也没显得那么起眼。
家中一应有薛母帮忙操办,倒也不用担心。
只是,黛玉听到这个消息,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这一次毕竟是皇帝的祖母,怕是不能缩短日期。
至少又要等一年了吧?
对此,她只能强忍着回到房间,将头埋在被子里。
深刻的,为到来的国丧进行了重度演练。
“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