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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好心办坏事
    对于改革的事,冯一博一直秉持“润物细无声”的原则。

    哪怕这一次是对最核心的土地问题下手,也依旧不例外。

    为了给“摊丁入亩”的事打掩护,他决定向开国一脉开战。

    表面上,这就是皇家要借山东两案打压开国一脉。

    以此彻底掌握京营,巩固皇帝的地位。

    实则,他也是要以党争为烟雾弹,先将水搅浑。

    卫家的事,冯一博其实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别说是黛玉求情,就算是他亲娘老子来了,也不能改变他的布置。

    可前些日子,他刚去荣府刚给黛玉撑过面子,要是这么快就不给面子,也有点说不过去。

    最后,他斟酌再三,决定在不影响大势的前提下,还是给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一个面子。

    但他没有直接放过卫家的打算,所以才对照顾卫家的事加了很多限定。

    然而,他的话传到了龙鳞卫,却让贾琏犯难了。

    “照顾卫家……没有实证,牵扯不大……”

    大波一走,贾琏就琢磨起来,口中喃喃自语,还一脸为难的道:

    “这该怎么办才好……”

    一旁的长随兴儿闻言,便疑惑道:

    “二爷不是一直说,以后要以楚国侯的话为准吗?怎么楚国侯传话了,您这边还愁上了?”

    荣府之中,他跟贾琏时间最长,为人又机灵。

    贾琏到龙鳞卫这边也把他带在身边,好歹也有个能商量的人。

    “你不知道,我昨日去见楚国侯,他说让我重点照顾京营里的老亲,也就是让龙鳞卫出手,将京营中开国一脉连根拔除!”

    此时听兴儿问起,贾琏也不隐瞒,还叹道:

    “这事我本就游移不定,还没想好如何去办,今日他又说照顾金陵卫家,还说可以放过,让我一时都有些弄不清他的意思了。”

    听了大波的传话之后,他心中难免有些活泛起来。

    如果金陵卫家可以照顾一下,那京营中和他亲近的是不是也可以照顾一下?

    贾琏的性格本就有些优柔寡断,对于冯一博让他对老亲下手的事一直难以下定决心。

    如今听着冯一博让人传的话似乎有所松动,若是能不伤了和气,他也不必纠结于此了。

    谁让两边都是照顾,难免让他多想。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兴儿闻言,自信一笑,还道:

    “楚国侯昨儿个让您出手,今天又加一个卫家,那自然就是让你一起照顾了!”

    贾琏闻言一愣。

    显然,兴儿和他所想刚好相反。

    他想的是,冯一博也不是不近人情。

    既然能放过卫家,那看在自己的面上会不会也能对其他老亲手下留情呢?

    而兴儿的意思则是,冯一博让人传话,不是放过卫家

    而是和京营中的老亲一样,重点照顾一下。

    兴儿跟在他身边久了,自然知道这位二爷的性子。

    于是,他也不等贾琏表态,就又一脸傲然的道:

    “咱们荣府虽然是开国一脉,和不少人都有亲,但二爷要知道,大魏开国近百年,就算有亲也只能算是远支,而太后才是荣府最大的靠山,和咱们荣府打折骨头连着筋!”

    贾琏掌握龙鳞卫之后,兴儿也跟着涨了不少见识。

    最主要的就是,他知道龙鳞卫虽然掌握在贾琏手里,但实则太后却让贾琏听从楚国侯的调度。

    也就是说,楚国侯就是太后的人。

    那楚国侯的意思,不就是太后的意思?

    既然太后想动京营,你这个代她执掌龙鳞卫的堂弟还犹豫什么?

    贾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心中对处置一众老亲终究有些不忍。

    想到刚刚大波传的话,他又迟疑道:

    “可……刚刚传话的人明明说的是‘没有实证,牵扯不大,就别为难他们。’我就想着,那京营中的老亲是不是也可以分为几类,若无大错的就……”

    说到这里,似乎他自己也觉得不现实,不由苦笑着没再说下去。

    “不是我说,我的二爷啊!这不就是句客套话吗?”

    兴儿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问道:

    “以楚国侯的身份,如何会让人拿住话柄,能说让二爷你处置卫家?”

    “可他明明……”

    见贾琏还在纠结这话的真假,他又继续道:

    “说句不好听的,您按照他的意思办了,真到了朝堂对峙的时候,他照样不会认,甚至可能翻脸不认人。”

    说到此处,他有些怒其不争的看了贾琏一眼,叹道:

    “您不是也说过,这一行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龙鳞龙鳞,既是龙身上的护具,也是藏污纳垢,最为腥膻之处。

    贾琏曾私下抱怨过,龙鳞卫就是干脏活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似乎兴儿都比他更明白龙鳞卫的属性。

    “是啊!龙鳞卫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贾琏闻言,口中间不由喃喃。

    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确认一下,便又道:

    “不管怎么说,即使京营的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但卫家的事并非他亲自交待,要不我还是再去一趟,当面问一问吧?”

    他总觉得,冯一博让人传的话并非要整治卫家。

    可听了兴儿的话,他又有些拿不准了。

    “呵!你要去问,楚国侯肯定会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对付卫家了?我不是说了,没有实证,牵扯不大,就别为难他们吗?’不管楚国侯是否要对付卫家,他既然昨天没说,今天特地让人传话,再去问他也都不会承认。”

    说到此处,兴儿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冷笑道:

    “要我说,这句话就是一句正确的废话!”

    不得不说,他的脑补能力不错。

    这番话也把贾琏给镇住了。

    是啊!

    他此前三番五次受冯一博的提点,若是这点事都办不好,还一次又一次的追问,难免有办事不力之嫌。

    可是……

    “二爷,您不是总说,上一次就是没听楚国侯的话,才给荣府招了灾祸,错过最后能弥补的机会,被抄家去职的吗?”

    兴儿的话,又揭开贾琏的伤疤。

    这还不算,他还继续道:

    “要我说,您就按楚国侯的话吩咐下去,至于下面如何做,就是下面的事了,不管对错,咱们也不会捞下什么话柄。”

    这样做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可若办错了,卫家就遭殃了……

    贾琏闻言,迟疑道:

    “可卫家和史家有亲,还和史大妹妹定了亲,若是……”

    兴儿见他依旧如此优柔寡断,心中有些不屑,冷笑道:

    “那又有什么办法,卫家牵扯山东两案,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孽,再说他们惹谁不好,偏偏惹了楚国侯,实在也怪不得咱们了。”

    听到这话,贾琏就想起山东的事。

    这种事就连荣府都未能幸免,卫家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些,他便咬了咬牙,有些烦躁的道:

    “既如此,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到底和宝玉是兄弟!

    解决不了的问题,竟然选择逃避。

    “遵命!”

    兴儿领命,接过贾琏递过来的名单,兴冲冲的出门了。

    龙鳞卫这边的办公地点,是一座五进的宅子。

    贾琏所在的位置就相当于后宅。

    兴儿一路穿过二门,奔着前面而来。

    龙鳞卫都知道他是贾琏的长随,一路纷纷避让。

    等他趾高气昂的到了龙鳞卫指挥同知王波面前,用眼神屏退左右,才道:

    “我家二爷说,山东两案是时候结束了,这上面的人你重点‘照顾‘一下,还有金陵卫家,我家大爷说‘没有实证,牵扯不大,就别为难他们’。”

    将冯一博的原话转述了一遍,还特地强调了“照顾”二字。

    随后才将名单递上,还不忘补充一句:

    “好好干,太后和我们二爷不会亏待你的。”

    王波微微蹙眉,但还是应道:

    “是是是,我一定竭心尽力,有劳走这一趟。”

    兴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摆了摆手道:

    “走了!”

    “哎!慢走!”

    王波目送兴儿出门,缓缓收敛笑容,骂了句:

    “攮求的,狗仗人势的东西!”

    随后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名单,又叹了口气:

    “来大活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唉!”

    龙鳞卫平日里低调行事,一旦出面就不是小事。

    山东两案本来都接近尾声了,现在又整出幺蛾子。

    作为龙鳞卫的老人,王波很清楚,这事看似风光无限,手握无数人的生死。

    可实则却是暗藏杀机,一个搞不好就要受到牵累。

    这名单上都是京营的人,很显然是有人要借他们的手打压异己。

    他们现在罗织罪名,把人都得罪完了。

    万一形势反转,他们就难免被推出去背锅。

    如果有的选,他一定不会掺和这种事。

    但贾琏下了令,他却不得不照做。

    王波叹了口,又对外高声道:

    “来人啊!”

    一个番子小跑进屋,恭敬一礼:

    “大人!”

    王波将名单递过去,冷声道:

    “上面有令,全力搜集这些人的罪证!”

    “遵命!”

    番子刚要出去传令,王波又不补充道:

    “等等,除此之外,还要加上一个金陵卫家!”

    很显然,他的重点都在“照顾”上。

    自动过滤了“没有实证,牵扯不大,就别为难他们了”这句正确的废话。

    “下属明白!”

    接连几日,龙鳞卫频繁出动。

    京营之中的开国一脉,大多还在准备过年。

    这一下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有的牵扯山东两案,有的背负人命官司,还有的牵扯到前些年鞑靼入寇时,在都中侵占民田……

    总之,罪状不一,但纷纷被收押入狱,进行审讯。

    看这架势,是要在狱中过年了。

    一时间,都中风声鹤唳。

    无数弹劾的奏疏,如雪片般送入宫中。

    可这些奏疏就如泥牛入海,内阁和太后没有半点表示。

    这一下,压力就给到了荣府这边。

    开国一脉这些老亲蜂拥而至,想找贾琏这个龙鳞卫指挥问个明白。

    贾琏见机就躲了出去,于是苦了其他贾家人。

    最后没办法,贾政宣布荣府闭门谢客,才勉强得些个清净。

    可眼看就要过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最后贾母再三保证,宫中忙于仪礼,等年后一定去宫中问个清楚。

    没想到,年还没过完,史家就找上门了。

    怎么说也是娘家来的人,贾母犹豫再三,还是见了。

    “老太太,按说大过年的,我本不该来找不自在。”

    卫夫人一见面,眼泪就扑簌簌的流了下来,还带着哭腔道:

    “可我娘家都被龙鳞卫给拆了,如今卫家家破人亡,我这个卫家出来的,怎么也该问个说法!”

    “什么?”

    贾母顿时瞪大眼睛,连忙吩咐道:

    “去把琏儿给我找来!”

    贾琏听说卫夫人上门,心中正自懊悔。

    此时听闻贾母传唤,便连忙赶了过来。

    “婶娘,这事说起来真不关我的事啊!”

    看着哭成泪人的卫夫人,贾琏硬着头皮叫屈道:

    “我本来还让下面人照顾一下卫家,说了没有实证,牵扯不大,就别为难他们。可没想到,卫家竟然和逆首有染,对此事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见卫夫人依旧哭的不能自已,他又解释道:

    “不信您可以去问问我的长随,我特地让兴儿去传的话!”

    原来,卫家在龙鳞卫的关照下得到了重点照顾。

    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问题来了。

    卫家在山东有些势力,不然也参与不了侵占民田的事。

    也是因此被忠顺亲王拉拢过。

    卫夫人的兄长,也就是卫家家主卫然宾虽然没有答应,可卫家二房的卫然礼人却暗中投靠了忠顺亲王。

    当初卫家对马匪的事有所察觉,就是卫然礼力劝才没有揭发。

    而卫然宾因为侵占民田之事被去职抄家,二房的卫然礼就成了新的家主。

    卫家大房本就对此不忿。

    这一次,卫然宾又被下了大狱,追问勾结逆首的事。

    卫家大房就有人将此事说了出来。

    龙鳞卫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罪名,这下终于有了突破口。

    被打了个半死之后,卫然礼终于承认和忠顺逆首有所勾结。

    一时间,卫家二房全都被捕。

    在这个亲亲相隐的社会中,卫家大房就因为出卖二房的事,被其他几房指指点点。

    尤其是大房的公子卫若兰,成了众人口中最大的怀疑对象。

    最终,卫若兰不堪受辱,竟然选择在过年之际,当着祖先的排位自尽,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一下,本来想为婶娘尽些孝心,才想办法请托冯一博帮忙的史湘云。

    不仅好心办了坏事不说,还成了望门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