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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临别
    想要快速解决交趾的问题,就绕不开东海郡。

    而想要确保东海郡出兵,就绕不开冯一博。

    这些年不知多少人尝试过,想要接触东海郡王,以期能拓展海外的生意,确保在海上的安全。

    就连南安太妃都曾亲自出马,却也只是见到了黑龙婆。

    本来,搭上一个探春之后,南安王府是有机会和东海郡深入合作的。

    可惜种子种下还未等到开花结果,交趾就大祸临头。

    整个南安王府都没了。

    至于其他人,更是连黑龙府的门都进不去,最多是东海郡王手下的黑犬王代为接待。

    而这位黑犬王是真的狗。

    他只管正常生意,其余一概不管。

    哪怕你送了再多的礼,也是肉包子打狗,从来不办事。

    至于另一位掌管军队和治安的勐将军,除非犯了大事,不然也见不到他。

    众多在海上有生意的人家想到这两人,就觉得一言难尽……

    而东海郡王,他们连面都没见过,更别说让东海郡出兵了。

    所以,比起刘昭这个只是可能和东海郡有些交集的人来说,冯一博才是最佳人选。

    只不过,这是站在大魏的立场上。

    而对于开国一脉来说,把刘昭调走才可以借机在京营之中有所作为。

    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想独占京营已经不可能。

    但只要操作得当,架空一个没有根基的刘昭还是有办法的。

    以开国一脉在京营中多代的京营,哪怕刘昭背后靠冯一博有过一些清洗,留下的人脉也够他们喝一壶了。

    至于冯一博请缨出海,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却又无法反驳。

    毕竟,所有人都以为真正的幕后大老是曾经上过《谨始十事》的陈勤之!

    而冯一博这个小阁老,也不过是新政的支持者罢了。

    所以这一次冯一博主动请缨,虽然出乎意料,但满朝文武却没几个人想要阻止的。

    他们或是急于解决南疆之事,或是归附在冯一博的权势,或是与己无关坐看形势。

    也只有李守中几次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最后看着徒弟坚定的眼神,又想到小冯灿,最后只选择轻叹一声,没有出言阻止。

    而陈勤之一开始眉头紧锁,但思虑再三之后,也觉得这是最快解决交趾问题的办法,。

    最终,也只能跟着叹了口气。

    于是在冯一博的再三坚持之下,满朝文武的默认下,元春也只能无奈妥协。

    「恩师,其实我……」

    这边一下了朝,才到府中,冯一博就被李守中叫到书房之中。

    可他刚一开口,李守中却直接抬手,打断道: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说完轻轻一叹,又继续道:

    「一博你无非是怕王子腾那边也败了,或者勉强胜了,却损失惨重,会牵连到我们,而你在南边有东海郡王帮忙,只要顺利夺回交趾,即使北边败了也没人能再说什么。」

    李守中所言,很符合大多数人的猜想。

    百官中的明眼人在一开始的惊讶之后,或多或少的都会有这样的联想。

    然而,冯一博主动请缨的原因,的确有这一部分原因。

    但说心里话,占比不大。

    不过,面对恩师的误解,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沉默以对。

    李守中见他不说话,自然当他默认了,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又道: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如今才

    二十多岁就已经文至少师,武至侯爵,内有太后信任,外有无数朝官支持,入阁也只是时间问题!」

    言外之意,冯一博现在要做的只是一个字。

    等。

    只要等下去,冯一博三十岁左右就能坐上礼部尚书。

    四十岁之前,入阁几乎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这个年纪入阁,只要不犯大错,就算熬也能熬出个内阁首辅出来了。

    这对朝中百官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任凭是哪个有这样的机会,也都会小心翼翼,不让人拿到半点错处。

    可冯一博每每却都出人意料。

    不论文事还是武事,但凡他能做的,总是要插上一脚。

    不说推行新学之事,还有皇宫之中击杀逆首。

    只说远征倭国还有最近的摊丁入亩,都有冯一博在其中奔走的身影。

    如今,他又把交趾的事揽了下来。

    这让李守中如何不为这个徒弟着急?

    可他也知道,事到如今结果无法改变。

    他说出这些话除了发泄情绪,也只是想让冯一博明确利害关系,有些警醒。

    免得他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之臣,养成事事亲力亲为的习惯。

    警醒过后,李守中的语气又柔和了几分,道:

    「其实你应该知道,即使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你也不过是个保举之人,最多等那时上疏请一个识人不明之罪,以太后对你的信重,和我们的默许,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对于冯一博又要身赴前线去带兵,李守中难免有些激动。

    自从忠顺亲王那次,他就将冯一博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上,不想这个徒弟有一点危险。

    但同时,他当初来都中也是想为国为民做些事的。

    对于徒弟的选择,他自然也从心里支持。

    正是这样矛盾的想法,让他今日纠结不已。

    「即使有人以此攻讦,太后顶不住压力不得不治罪于你,对你而言却也不算什么坏事。」

    冯一博当然知道,元春就算给他处罚,也不过是罚俸几年之类!

    这对于他来说,基本上和罚酒三杯没有本质区别。

    但他依旧没有解释什么,任凭李守中训戒。

    「你之前几经战事,为师明白,那都是无奈之举,也是进身之阶,可现在你妻妾和睦,儿女双全,又有***厚禄,只等陛下成人,入阁也是手拿把掐,当今最重要的就是稳健二字,其余的交给别人就好,可你却偏偏还要以身犯险!」

    文武殊途,是朝中文官的看法。

    也是李守中的看法。

    在他看来,文官武将各司其职。

    更何况,冯一博作为他的衣钵弟子,和儿子差不多。

    好好一个探花出身,内阁的种子,随便招招手就有无数人为其卖命。

    实在没必要冲锋在前。

    但……

    「为师尊重你的选择,能做的也不多,不管如何,灿哥儿这边你都可以放心。」

    很显然,这才是李守中想要说的。

    既然冯一博有了选择,他这个做恩师的也尊重了徒弟的选择,最后能做的,就是让徒弟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其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冯一博知道,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李守中就算拼了老命也会保住他的家小。

    当下,他有些动情的道:

    「弟子能有今日,都是得益于恩师的教诲,当年在金陵,恩师就教过我「德不配位,反受其咎」,如今弟子虽然也算功成名就,上有

    恩师师母慈爱,下有娇妻美妾相伴,膝下也有儿女环绕,仕途也是一番风顺,但正是因为有恩师的教导,我才没忘了自己读书科举的初衷,我也还是那个我。」

    听到这些话,李守中不由动容。

    他回忆起那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那天,这个自己看好的弟子带着两车缴获的财物来找自己,让自己到都中走动走动。

    这话正是自己对他的训戒。

    从那以后,他到都中科举,随后又一飞冲天。

    没想到,他还记得!

    「如今南疆有难,我又刚好能做些什么,如何能为儿女情长、仕途平顺,就选择视而不见?」

    冯一博知道李守中的性子,也知道他的抱负。

    只是恩师自从到了都中之后,一再妥协才有了这个位置。

    这几年,他已经很少表达自己的态度,偶尔一次也是为了冯一博。

    若非为了给他这个徒弟继续保驾护航,可能早就放手一搏,或者选择隐退了。

    冯一博不想恩师因为自己压抑了心中抱负,

    因此,临走前,他决定再给恩师下一剂勐药。

    他微微顿了顿,随后凛然的道: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话一出,直击李守中心底最隐秘之处!

    他整个人呆愣当场,目光变得复杂至极。

    是啊!

    自己来都中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自己又做了什么?

    想到这些,李守中嘴里发苦。

    可转念再一想,自己还有这样出色的徒弟!

    他如今所做所为所言所想,不正是自己的抱负吗?

    这就是自己的言传身教的结果,也是师徒之间的传承!

    半晌后,他才勐一拍桌子道:

    「罢罢罢!老夫再活十几年不成问题,不管怎么说,也能保咱们家小平安!至于其他,就由你自己去闯吧!」

    说完,意兴珊的摆了摆手。

    等冯一博走了之后,他口中反复吟诵那两句诗: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苟利国家生死以……」

    半晌,他重重一叹,喃喃道:

    「唉!没想到老夫越过越回去了。」

    冯一博回到后宅和李孟氏打过招呼,又安抚一众妻妾自不必提。

    隔天,他将杨明新、刘正、刘昭、仇鹏、贾琏等人分别叫到府上,一一进行叮嘱。

    「浩然兄,新民兄,夏收就快到了,你们几个可要多受累了。」

    「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和陈阁老商议,或者问问张阁老的意见,他们人老成精,怎么也有法子。」

    「万里兄,新政之事还需你们全力支持,必要时协助各府,拿几个典型震慑一下,有什么阻碍也自有陈阁老给你们做主。」

    「明亮兄,我此次出去,必定有人在京营搞事,到时候你不必顾及,直接镇压即可,我已经和太后请示过了,如有必要时可以军法行事,杀上几个。」

    「琏二哥最近辛苦些,让龙鳞卫的兄弟们都动起来,一定要盯死那些世家大族,但凡有一点动静,一定要及时与卫所沟通,光速镇压!」

    「……」

    一一叮嘱之后,第二天冯一博就告别家人,带人前往津门。

    城外十里亭,前来送别的官员比他的随从还多。

    一行人浩浩荡荡,几十位官员再加上他们所带仆从,足有数百人之多。

    这些官员里,有冯一博的亲朋好

    友,也有亲信走狗,还有礼部的下属等等。

    「感谢诸位前来送我,此去冯渊定然不负诸位期待,竭尽所能解决交趾之事。」

    冯一博过来只寒暄两句,立刻体贴有无数马屁拍上。

    「楚国侯必然马到功成!」

    「最尔小国,楚国侯抬手可灭!」

    「……」

    听着这些奉承,冯一博笑了笑,正要抬手告辞。

    这时,却听有人道:

    「楚国侯拳拳之心我等感佩之至!此去无论成败,一定要以自身为要啊!」

    「正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此句堪比《过零丁洋》中「留取丹心照汗青」!」

    「楚国侯此等风骨,阖朝官员,无人能及!」

    听到这些话,冯一博就明白这是恩师为他扬名。

    出发前留下这样的诗句,算是把为国为民的人设立稳了。

    这一趟就算是输了,也没人会质疑他的忠心。

    当即,他面露惭色,连连摆手道:

    「惭愧惭愧,诸位过誉了!这都是我恩师平日所教,我不过试着做个践行者罢了。」

    众人一听,立刻会意,连着李守中一起夸起来。

    「贵师徒风骨之高,必定明照千古!」

    「名师出高徒,也只有李阁老这样的大儒能教出楚国侯这样的国之栋梁啊!」

    「楚国侯能够践行李阁老的教导,这就是圣人所言的仁孝啊!」

    「……」

    这边寒暄结束,冯一博又将薛蟠、薛蝌两兄弟叫到一旁,拿出一个压制的金属令牌,叮嘱道:

    「我不在时,你们看好家里,若是有性命攸关之事,就让人将此物送去津门,那里有一艘东海郡的大船停靠。」

    摊丁入亩推行在即,他能想到的都已经想了一遍。

    可虽然准备工作都已经差不多了,但毕竟牵扯极大,说不准就有人狗急跳墙。

    他这番安排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明白了!」

    兄弟俩郑重点头,由薛蝌收好信物。

    冯一博点点头,转身洒脱的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