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顾清秋所想,太后正在替楚云逸张罗侧妃的人选。
身为太子,只有一个太子妃与奉仪未免也太冷清了些,只是张罗了许久,却只有那些四五品的小官之女愿意,至于她想要的那些大家族的嫡女,一个都不曾出现。
太后气得不行,派人一打听,原来宫外又起了流言,楚云逸在众人的眼中,成了一个无能的男人,而大家也都纷纷猜测,楚云逸恐怕也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小官小户倒是不在乎女儿能否生下皇孙,他们只想着让女儿嫁给太子,今后帮衬家里,若能生下皇孙是再好不过,若生不出也不强求。
可大家族所要的,是能够延续家族的荣耀,他们精心培养的嫡女,是绝不可能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即便是太子也不行。
太后也是大家族出身,自然明白这些大家族的心中所想,越是明白,她越是气愤。
她一恼怒,便想要拿顾清秋出气。
顾清秋呢?怎么还没来?
自从顾清秋出了月子,日日都来她这侍奉,她冷眼旁观顾清秋装孝顺,却不为所动。
一个没有家族支撑,又丢尽了她孙儿脸的女人,怎么配当太子妃?若非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她早就将顾清秋这太子妃的封号褫夺了。
青姑刚要开口,余光便见顾清秋走了过来。
娘娘,太子妃来了。
皇祖母万福。
顾清秋站在大殿中央,毕恭毕敬地向太后行了一礼,脸上的容笑与动作,每一样都让人挑不出错处。
只是,太后厌弃她至极,见她这副姿态,不仅没感到欣慰,反倒觉得她惯会装模作样。
哀家说了,你家教不好,教养不了成儿。太后不耐道,哀家也不愿让成儿知晓自己生母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你就算风雨无阻地来伺候哀家,哀家也绝不会让你见成儿的。
闻言,顾清秋眼眶一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皇祖母,我不想见成儿,我只是想要替殿下孝敬您。顾清秋低下头,将委屈的神情全都遮掩住,殿下事务繁忙,许久才能来见您一面,我是个妇人,做不了什么大事,只能替殿下来孝敬您。
今日我带了自己亲手煲的鸡汤,您若是不嫌弃……
青姑。太后语气不耐,将鸡汤端下去,哀家礼佛多日,闻不得荤腥。
顾清秋闻言,头愈发低了,她委屈得手指都在颤抖。
见此情景,太后的眼神愈发不屑。
真不知顾清秋这样的女人,当初是怎么勾得楚云逸魂不守舍,即便与顾宁退婚也要跟她在一起。
顾清秋的眼中满是恨意,对上太后嫌弃不屑的目光,她恨不得将这个老女人撕碎!
可是为了她的成儿!她不得不伏低做小!
她没了家族依靠,没了夫君宠爱,她能拥有的,只有她的成儿!
顾清秋始终低着头,任由太后话语尖酸刻薄,也始终不曾离开。
一直到了午时,太后骂够了,气也出了,才挥挥手让顾清秋离开。
走出主殿的那一刻,顾清秋看到了神色慌张走来的半夏。
在太后宫中,你收敛些!
半夏身体仍在颤抖,听着顾清秋的话,她眼神有着一瞬间的镇定,但很快又变得慌张起来。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已经将药下在了小皇孙奶妈的饭菜中,今晚小皇孙应当就能发痘了。
半夏说到这,一颗心几乎都要从喉咙中跳出来。
小皇孙还未满百日,这样做会不会伤了他的身子?
只
是会让他起疹子难受几日罢了。顾清秋淡淡道,若是不这样做,殿下又怎会知晓太后的无能呢?那块天花病人用过的褥子,可放入了太后寝殿中?
都放好了。半夏小声道,青姑是太后最信任的人,她经手的东西,没人会怀疑。
半夏没想到,青姑竟然也能被顾清秋收买。
对上她惊讶的眼神,顾清秋满意地笑了起来:太后拿青姑的家人威胁她做了不少事,太后高高在上,自然想不到青姑早已对她怀恨在心,而她用来拿捏青姑的手段,也可以成为我拿捏青姑的方法。
我已经允诺了青姑,只要她替我办成了这件事,我就会将她送出宫,让她们一家人团聚。
半夏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顾清秋将自己的计划细细想了一遍,很是满意。
她自然不会蠢到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那症状看上去像是天花,实际上只是普通的疹子,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对付太后就不同了,那可是实打实的天花病人睡过的床褥,放在太后近身的地方,只要太后有所接触,定然会使她患上天花,到那时,还有谁是比她这个生母更适合养育成儿的?
顾清秋想到这,愉悦的笑了出声。
你怎么又来了?
周大夫看着在院子里挑挑拣拣的顾宁,嫌弃地拍了拍手。
前段时间顾宁每往他这来一趟,势必不会空手而归,次次都拿了他好不容易配置的毒。
除此之外,她还提出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要求,让他替她配置类似的毒药,这让周大夫痛并快乐着。
痛是因为自己好不容易研制的毒药都被顾宁一网打尽,快乐是因为顾宁的这些奇思妙想,让他在用毒上愈发得心应手。
对上周大夫半是嫌弃半是期待的目光,顾宁笑嘻嘻的将一样东西递给了他。
见到这东西,周大夫眼中迸发出了夺目的光彩:这是……洗灵草!
洗灵草是只记载在药典上的药材,它的名字倒是好听,但却是一味毒药材,人若是沾上了一点,哪怕没有入口,也会被毒死。
想到这,周大夫顿时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像是在看什么奇观一样,好奇的打量着顾宁:你竟然没事?
闻言,顾宁笑眯眯的将手放在周大夫面前挥了挥:我带了羊肠手套。
这是何物?周大夫对羊肠手套的好奇心大过了洗灵草,见顾宁手被一层薄却透明的东西包裹着,他知道这就是顾宁所说的手套了。
春玉,将我给周大夫备好的礼物拿过来!顾宁对外一喊,春玉立刻端着一个木盒走了过来。
这木盒里装着的,正是周大夫十分好奇的羊肠手套。
顾宁解释道:这是我让工匠为您专门制作的,您每日接触这么多药材,万一有些像是这洗灵草一样,一碰就会中毒的呢?有了这手套,您就不必再担心这个问题了。
这倒是个好东西。周大夫点了点头,很是自然地将顾宁送来的这份礼接下了,看来你这个丫头也不是全然没有良心嘛。
当然了!顾宁高声道,周大夫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投桃报李,多替您考虑了。
说着,顾宁就主动将洗灵草放在了桌上。
周大夫眯起眼睛,在顾宁的身上打量了一番,冷笑道:说吧,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相求?看来洗灵草与这份礼的份上,我能帮就帮。
我想让您再替谢宴看一看。顾宁小声道,我有些担心。
闻言,周大夫瞪大了双眼:之前不是看过了吗?
我这不是担心嘛
!顾宁扯着周大夫的手,轻轻的晃了晃,周大夫,您就当做是给他诊平安脉了!
不是我不帮忙,是那位谢大人……啧啧!周大夫叹息了一声,他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难道没瞧见上次我给他诊脉时,他的眼神吗?活像是要吃了我一样!
顾宁动作一滞:您放心,有我陪着,他绝不敢对您甩脸色!
周大夫意味深长地抚了抚胡须,笑道:看来谢大人惧内啊……
他的这些话,顾宁只当做没听见:周大夫,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去给他瞧瞧。
见顾宁匆忙的模样,周大夫心中颇为好奇。
这么看,顾宁倒像是确定有人给谢宴下毒一样,她究竟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但没等他细想,顾宁已经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了。
周大夫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
哎哟!我的药箱!
谢府很是寂静,前来拜访的宾客全都被护卫用刀挡了回去。
虽然谢府就在隔壁,但为了避人耳目,不引起皇帝的怀疑,两家已经许久没有走动过了,这一处来谢府,顾宁自然也不走寻常路。
她在春玉的搀扶下,率先爬过了围墙。
周大夫见状,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行医数十年,还从未爬过墙。
这不就爬了嘛。顾宁像是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无辜的冲着他笑了笑,周大夫,您就放心吧,春玉的手很稳的。
周大夫用力地翻了个白眼,没等春玉搀扶,他就一个跃身,直接跳到了围墙上。
您……您这……顾宁呆呆地眨了眨眼,您会武功啊……
当然了。周大夫一甩头,行走江湖,怎么能没功夫傍身呢?
顾宁将那些话咽了回去,委屈巴巴地想着,原来我才是废物……
书房中,岳荣与岳明争吵十分激烈。
还没到动手的时候,蜀地的兵若在这时调动,定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皇帝活不久了,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
两人各自为阵,吵得十分激烈,但在察觉到有人靠近时,两人又立刻闭上了嘴,警惕地看着门外,手放在了刀柄上。
大门被人踹开,周大夫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谢宴冷冽的眼神刚扫过他,但在看见他身后的顾宁时,他的眼神又在瞬间变得温柔。
哼!周大夫不屑地瞥了眼他,惧内的家伙。
岳荣与岳明更是狗腿,急忙将凳子给顾宁搬到了面前:县主快坐。
周大夫咳嗽一声:老夫可是来给谢大人看病的,你们就是这么对老夫这个神医的?
刚是要坐下的顾宁迅速起身,将凳子搬到了周大夫面前:周大夫,您先坐。
周大夫一屁股坐下,冲着谢宴挑了挑下巴:老夫是县主三番五次上门才请动的,谢大人还是要配合些,快将手伸出来。
我有些担心你。顾宁眉眼盈盈处,是对谢宴的担忧,便想着让周大夫来给你请个平安脉。
于是,在趾高气扬的周大夫面前,谢宴头一次没有打击他嚣张的气焰,而是顺从地将手伸了出来。
周大夫手一搭上去,就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