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用不着他的警告,凃夫从进入城堡后便一直在留心观察。
四处都有大批护卫军,军舰和大炮布满了每一处登岛的区域,圣地亚戈使用着最前沿的科技,连灯泡都摆在各处,
想必是借了南大陆电灯制造厂的光,
连花园里都摆满了灯泡,简直比哥廷哈根中心城的风气还要浮夸。
不止是半神层次的超凡强者镇守,连城堡四周也布置着大量超凡人士,这些人流露出的恐怖气势,能轻易让任何心怀不轨的人毙命。
“强攻的计划果然不靠谱。”
凃夫心中暗暗咂舌,将找到艾薇儿抱着就跑的念头掐灭。
他要是真敢做这样疯狂的事,大概发动瞬移的片刻就要被人摁死在地上。
向霍亨索伦家族的贵族们道别过后,麦琪才领着他从城堡出来,其中无形的注视也是这时才消失。
贵族们的安全一向是由岛上的半神保护,这会儿见他没有恶意便收回来威压。
“据说高序列的配方都在王室或古老家族手里,这霍亨索伦家果然掌握着一条半神的序列号,想必就是骑士途径。”
凃夫若有所思,里面有至少一位骑士途径的半神,包括哥廷哈根威廉二世身边的半神骑士乌尔提,
他心中已经有数了。
凃夫从出来后,目光便直勾勾地盯着城堡附近一座高塔,那里的守卫也尤其森严,四处都有端着枪械的护卫,专门管理奴隶的起居。
“麦琪,你知道前不久被送往圣地亚戈的那位人鱼公主被关在哪吗?是哪里吗?”
“原来您是为这件事而来。”
麦琪女士若有所思,已经开始帮他分析情况:
“如果是其他奴隶还好办,您要是主动开口,霍亨索伦家的人多少愿意赏个情面,听说那人鱼公主可是献给某位国君的礼物,轻易动不得。”
“我只是问你,她是否被关在这座塔里。”凃夫翻了个白眼,这些事他早就调查清楚了。
“是的,在尖塔的最高层,奴隶塔按照身份的尊贵和重要性区分层级,最低贱常见的奴隶在最下层,越往上则是稀少或是有身份的奴隶……”
“够了。”
还未等麦琪向他科普完,凃夫便直接去往塔底,看也不看门口的护卫便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幸好麦琪紧紧跟在他身后出示证件,桑塔的大使可不是守卫能得罪的人物,两人一路无阻地走进塔里。
刚踏脚迈入此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迎面而来。
塔内还有专门人员向他们一路介绍这里的特色,比肩寻常奴隶船更加恶劣的环境,高塔里并没有布满刑具,不是特务组织也不需要他们逼供情报。
每一个被抓来的非人类智慧种族的奴隶,都被关在狭小漆黑的单独监牢,只有极少数的食物和清水。
而在监牢外的地方,则各自分配上一个训练员。
他们会根据每种智慧种族的不同,用不同的方式因材施教。
被抓来的奴隶根据指示服从命令则能拿到水和食物,就像训练动物的模式一样。
一旦狂躁过度想反击,便被摁在地上断水绝食,再用几日几夜生生熬得困倦,每每要睡着时又被惊醒,这样的折磨无时无刻不在击垮奴隶们的体力和意志。
那些脾气倔的自然早就死掉了,还能活下来的身上则是被烙上印记,终生培养着奴性。
这残酷的训练手法,让一向见多识广的凃夫和麦琪一路走一路沉默下来。
大航海时代的来临不仅让人类踏至每一个角落,也在这世上每一个物种身上深深留下他们的烙印。
越往塔上环境倒是好了许多,低贱的奴隶只能做些杂事和苦力,被榨干每一滴血。
上层的则是供给大人物们玩乐的玩具,自然要包装得精美些。
按照狱卒给的号码指示牌,凃夫一路来到了第六层的塔顶,被关押的都是极其罕见的生物,或是王族之类。
上面倒是正常的干净环境,每日都供给食物,也不会被过于残忍对待,除了失去自由也不必受太多的苦,
相较底层残酷的驯养手法,已经很幸运了。
这一层被关押的奴隶百般无赖的躺在角落,看来身份高贵些连坐牢都能少受些苦,幸福感就是这么对比出来的。
“艾薇儿。”
凃夫也马上就找到了关押人鱼一族王女所在地。
这位一向渴望着自由的小美人鱼,被关押在一个巨大池子牢笼,她失去了以往的活力蜷缩在角落,连头发也干枯了不少。
看得凃夫好一阵揪心,大步走上前去呼喊她的名字。
“卡佩先生,我去替您看守门口,绝不会让任何人近来。”
麦提女士很有眼色的往外走去,给凃夫与被捕的深海人鱼公主单独相会的空间。
始终躺在池子一角动也不动,像是快死去一般的小美人鱼,直到听到熟悉的呼声,不禁勐然抬头恢复生机。
看着熟悉的人类面孔,她如宝石一般蔚蓝的眼睛里满是晶莹,几乎将悲伤刻进了灵魂。
“凃夫……”
在念叨这个名字时,艾薇儿的眼泪像钻石一样大粒大粒的向外流,
“凃夫,王宫发生了许多事,父王让我们离开原地,后来有许多坏人来来抓我,我逃跑时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却听不见。”
这是有关凃夫的承诺。
无论她陷入何种境地,只要叫出这个名字,便能庇佑她一生。
“我都知道,抱歉,我来晚了。”
凃夫愧疚地低着头,呼吸不禁变得粗重,因为他现在没法将艾薇儿给救出去。
对命运的无能为力,对自身实力不足导致悲剧发生,令他生出一股强烈的厌恶感,想毁掉这座劣迹斑斑的城市。
只可惜,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凃夫,前些天外面传出很大动静,是父王来找我吗?”
“啊,深海之王来过,可惜后来落败了,它实在是一位很好的父亲,”
凃夫的脑袋低得快埋进了地底,此刻连正视艾薇儿的勇气也没有。
如果不是他流落荒岛,艾薇儿也不至于在无人岛许久,更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
现在他人来了,却没任何办法将她救出来,他内心早已被愧疚所填满,
“对不起,艾薇儿,对不起……”
小美人鱼看着他低头时眼神里的无奈,似乎察觉到什么,眼中闪烁的微茫一点一滴的消散,
可见到沮丧到家的凃夫,又强行摆出笑脸,
“你别这样,是我不好,我不该任性,不该不听老祖母的话,如果不是我偷跑出来,父王也不会来找我,也就没了后来的事。”
“别说了。”
“现在让父王、姐姐们和你担心,又冒风险来找我。我啊……真是个坏女孩。”
“别说了!别说了!”凃夫第二次制止道。
他只觉得如火山喷涌的灼热愤怒充斥在胸膛,冲昏了头脑,他此刻恨极了这些人,他盯着艾薇儿的眼睛,嗓音也变得尤为冷澹:
“有错的人不是你,不要为不是错误的事而道歉,听到了没有。
见对方神情里流露出柔软,他不禁放低了声音:“艾薇儿,请你相信我,我既然能来到这里,就一定有办法救你出去。
所以,
你只需要,
一点点的等待。”
他伸出指头摆手势,那诚恳的态度终于让艾薇儿含泪轻轻点头,已然是一脸的悲伤。
“现在把它饮用了,这会让你好过些。”
凃夫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件容器,里面装载着该苏菲的50毫升不老泉水,现在却一并给了小美人鱼,
它能有效抑制痛苦和折磨带来的衰老,更能让人保持着对生的渴望。
艾薇儿懵懂地接过不老泉,服用下去后身上的伤口竟神奇地消失了。
她再次望向凃夫时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将手掌按在腰腹的位置:
“凃夫,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你在做什么!艾薇儿!”
凃夫刚接过话,便见艾薇儿从肚脐下方处,“卡察”一声硬生生的掰下一枚闪耀着铂金色泽鳞片,顿时鲜血四溢,
小美人鱼忍着疼痛将鳞片递来,唰唰的流着眼泪,“这是深海王族的标志命鳞,老祖母常说只能在成婚之日交给最喜欢的人,你一定需要它对吧!
他们一直都想要这枚鳞片用作珍藏,我偏藏着不给。
凃夫,我给你好不好,求你了。”
见小美人鱼流着泪向他恳求,凃夫手掌颤抖地接过了那枚染血的鳞片,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尽管两人只隔着这一步牢笼的距离,却怎么也迈不出这一步。
在牢笼的黑暗中,两双闪烁的眼睛不经意地触碰在一起,却只碰撞出了苦涩的味道。
有太多想说的话,但现在却怎么都说不完,
“上次……上次那个故事你还没说完,现在能说吗。”
“故事?”
“就是《海的女儿》,里面的美人鱼最后怎么样了。
她用美妙的歌喉换来了一双腿脚,但王子却误以为是别的姑娘救了她,她面临巫婆的诅咒在即,后来呢?”
“后来……后来王子终于发现了事情的原委,他主动找到巫婆在她门前跪了十天十夜,最终王子的诚恳终于打动了巫婆,也换回了美人鱼引以为傲的歌喉,
从此,王子和公主在陆地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这故事真美。”
“是啊,这故事真美,太美了。”
见到艾薇儿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凃夫连连点头夸赞
他出海后为了生存曾经说过许多次谎言,捏造的身份,夸张的事迹,多到连自己都数不过来。
但只有这一个,
他觉得才是最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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