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的低吟给宁洛一种毛骨悚然的观感。
声音仿若系统的天声。
不过系统的声音是清丽的电子女声,有点像是宁洛认知中的虚拟歌姬,而且在出声之前也会有“叮”的提示。
所以不会这般骇人。
况且宁洛也知道,那声音来自芯片与终端手环,直接作用于大脑。
既知原理,那他也就只有在初次听闻时有些后怕,习惯后便不会再有丝毫畏惧。
但这道天声不同。
它突兀地响彻在人皇的意识深处,而且不像是合成音,更像是某种古老而禁忌的存在正附耳低语。
宁洛虽毫无根据,但很快锁定了怀疑的目标。
是黑潮。
因为无论秽还是虫,抑或是先前赤蛮身化的茧,它们的造型都与宁洛印象中的诡异别无二致。
谈及诡异,那最为人熟知的概念无非是东方的神诡志怪,以及西方的克系作品。
考虑到萧忘的秽瞳造型,以及赤蛮的肉山姿态,那宁洛觉着多半是后者。
迄今为止,纵使他见过触手,见过诡异,但那也不过是浅显的克系符号。除了看起来有些掉SAN以外,它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展现出那份不可窥视也无法力阻的未知禁忌。
不过现在,宁洛见到了。
没有任何根由,也没有任何证据。
但宁洛单凭直觉就几乎可以断定,那道声音来自黑潮。
只可惜,回忆到此为止。
宁洛尚未来得及进一步窥探,意识就已经到达了极限。
视野天旋地转,余光一片猩红。
再睁眼时,面前依旧是昏黑的密室,只不过时间却不再是荒古。
“唔......”
口中腥甜,脖颈僵硬,像是被人紧紧勒过一般。
手腕也是,痛感明显,而且手掌冰凉,感觉气血运行有些不畅。
不过很明显,他还活着,而且扛住了血疫。
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宁洛此前就叮嘱过陆川,倘若他状态不佳,有濒死征兆时,就让陆川将提前调和好的蛟血滴入他的口中。
直到他苏醒为止。
没有模组的干预,治好血疫并不算什么难事,只要拥有所谓“圣血”,轻易便可痊愈。
陆川见宁洛神志恢复清明,赶忙解开刑架的束缚,询问道:“前辈,感觉怎么样?”
“呼,还行,就是有些脱力。”宁洛倚着刑架,疲弱道,“我刚才都干了什么?”
陆川闻言神色古怪。
他抿了抿嘴唇,皱眉道:“你刚才就......挺,呃,挺奇怪的吧。你没有像其他感染者那样发狂,而是一直在四处转动脖颈,颈皮都给磨破了。直到最后手腕才猛地发力,不顾一切地试图挣脱,所以我就给你喂血了。”
宁洛:“......”
那确实挺尴尬的。
至于他为什么摇头晃脑,宁洛自己也能猜到。
本体的行为多半与入梦所见有些关联。
倘若他没能保持自我意识,而是代入了人皇,从而在荒古战场上奋勇厮杀。
那本体多半也会暴起杀人,疯狂屠戮。
然而宁洛虽然并未代入人皇,但他很想多看几眼周遭的景貌。
他竭力转动脖颈,试图调整视角。
可惜他控制的根本不是人皇的身体,而是自己的躯壳。
所以他才会摇头晃脑。
宁洛缓了一会,屏息凝神,回溯着梦中所见。
万幸,所有的一切他都记了起来。
虽说梦境通常很容易遗忘,而这怪诞的荒古记忆更是如此。但神选者的身份配合天命的加持,却足以将梦中场景尽数带回。
“人畜,万化血狱典,古神低语......”
“等等,会不会是黑潮创造的虚妄幻梦,刻意欺骗人皇?”
之所以会有这般猜想,也是因为有萧忘那个先例。
萧忘的记忆便是被黑潮杜撰出来的谬误。
可萧忘也只是个特例,毕竟他那根本就不算复活,只是一个以残魂和尸块为原料,造化而出的虫罢了。
保持怀疑是个好习惯,但倘若因此恇怯不前,拖慢自己脚步,那就得不偿失。
宁洛深知犹豫会使人败北,所以只是将此作为一个疑点,而没有否定自己的所见。
“至少就我所见的历史,人皇本身还没有和黑潮接触。”
“所以如果这段过往不是在此后被黑潮扭曲的,那他理应不会被隔空篡改记忆。”
“说到底,那是不是黑潮还有待验证。”
宁洛皱眉扶额,闭目深思。
陆川去而复返,带了一盆简单的血兽烩回来。
“大锅炖的,刚热了一下,口感不好的话可别介意啊。”
宁洛回过神,忽然发觉陆川的厨艺也还不错。
区区三年,会锻造,会厨艺,修为也没有落下。
可以基本确定为超越者。
而且陆川虽未主动承认,却也没有试图刻意遮掩。
陆川询问道:“前辈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收获?”
果然。
这小子人倒是挺精。
先是倾力协助,后又献献殷勤,况且还毫不掩饰,一副坦然的姿态。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宁洛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多少也得老实透露些情报才能于心无愧。
宁洛微微颔首:“确有收获,不过疑点诸多。”
陆川懂了。
“这样啊,嘶......”陆川捏着下巴,随后主动请缨,“那刚好,我们学生圈子里平时聊得多,所以有些零碎的情报,或许能帮前辈解惑。”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说得直白点,就是情报互换。
宁洛直言问道:“我看到一些荒古密辛,包括人皇的部分成长史。荒古人族被当做人畜圈养,没有尊严,也不敢反抗。而人皇在地下修炼,却拥有堪比当世覆海境的实力,这就很奇怪了。”
宁洛顿了顿,反问道:“你不觉得,他和其他人族的差距太大了吗?这断层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族类。”
陆川咬着指节,手指晃了晃,似乎是在记忆中检索着什么。
他沉默片刻,随后摇头道:“人皇为何特殊我也不懂,但我们所知的荒古历史,和你说得好像有些不一样。在灰云峰,望海峰,断肠峰三者的隐藏事件里,能寻到老药师留下的手记。”
“手记中分明写着,荒古之时,人族在人皇带领下肆意屠妖,如同疯魔。”
“他们借此炼化妖族血脉,成就自身功法,日渐疯癫,形如怨种。”
“起初只有人皇一人能够抵抗妖族,但到后来,整个人族都莫名凶暴,堪比蛟龙。”
“而且血疫的源头似乎就是人族, 是人族将血疫传播给了妖族,所以妖族血脉中就传承着对人族的彻骨愤恨。”
宁洛闻言眉头一皱。
这手记上记载的内容几乎与他入梦时的认知相反。
而且手记的作者是药师......
这就很值得商榷。
因为他下意识联想到了同为医师的海晏。
海晏身具霸下血脉,背负着荒古妖尊的传承。
他血脉中不仅憎恶人族,而且还对血疫有所提防,所以霸下一脉有条件继承荒古的记忆。
但霸下一脉对历史的传述必然会站在妖族的立场,所以不能全盘相信。
可要说人族传播血疫......
“不论血疫是不是人族传播的,既然海晏如此忌惮,那兴许真的与妖族无关。”
“而且手记的内容或许并不是和人皇的记忆相反。”
“而有可能,那是人皇崛起后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那声禁忌低语就是荒古的转折点?”
“假设在那以后,人族实力突飞猛进,从而拥有了虐杀妖族的余力......”
宁洛手抵着额头,低沉自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变故。”
“变故?前辈是指?”
“血疫。”宁洛凝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人族是为了变强,从而主动沾染血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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