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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640 破冰
    “咕唔。”

    大司祭干咽了一声。

    不知为何,这些天命人的身影并不像他预想中那般伟岸。

    反倒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他知道自己不该同情雪兽,但这样残暴的行径,和他想象中尊贵的上界使徒却大相径庭。

    甚至让大司祭多少有几分畏惧。

    宁洛瞥了眼大司祭,合理的反应。

    意味着他对黑潮知之甚少,甚至不明白雪兽的本质。

    那就无需再观察下去。

    雪原之上。

    撕心裂肺的吼啸响彻大地,元冰一寸寸深入雪蛟的肉躯。

    黑潮本不存在情绪,更不该心存畏惧。

    但没人会否定雪蛟哀嚎的事实,就仿佛它真的能够感受到锥心刺骨的苦痛,而不止是对生灵的拙劣模彷。

    然而模彷的本质,终归是黑潮对元冰近乎本能,或者说深入骨髓的排斥。

    甚至不单单是因为实力。

    宁洛面无表情,不见同情,只是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雪蛟。

    “哀嚎肯定不是因由恐惧。”

    “但它这表现,是不是有点出离了单纯的排斥?”

    黑潮邪祟偶有表现情绪的特质,这份特质主要出现在相对更为纯粹的黑潮宿体上。

    比如并未掺杂太多人格的虫秽,或是如这只雪蛟一般,由少数主次分明的个体融汇而成。

    或许可以简单理解为一超多强。

    也可以说是所谓的“主人格”。

    这样的黑潮宿体,便会更容易响应出近似的情绪。

    宁洛通过此前的观察,也看得真切,这种宿体对情绪的响应,无疑存在着可以明确量化的因果关系。

    雪蛟这种程度的恐惧,于黑潮宿体而言,绝非单简单的“排斥”。

    不出意料的话,而是更加深层的抗拒。

    换言之。

    黑潮担心的不仅是没法捕食元冰,更是在于,元冰会对黑潮造成某种更加危险的影响。

    比如

    阻碍黑潮母体的返程!

    推论并非毫无根由,而是根据此前结论做出的延伸。

    首先,黑潮母体原本大都寄宿在高维坐标系中,通过“下界”发出的信号横渡太宇,跨越维度,前来觅食。

    其次,这些母体之所以要吞噬下界,是因为它们是高维坐标系生态链中的败者。它们需要借此厉兵秣马,积蓄底蕴。

    再者,黑潮降维容易升维难,纵使无视法理,但想要回归高维,条件依旧并不轻易。

    或是捕食飞升者的道法,或是将天地二脉与现世相融。

    目的都是开辟归途,重回乐土。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雪蛟畏惧到这般地步?

    答桉昭然若揭。

    是归途的荆棘!

    至少根据宁洛此刻眼前所见,当元冰根植雪蛟体内,它根本没法如常将之炼化,与自身融为一体。

    那是嵌入它血肉中的刺。

    是堵在黑潮脉络内的瘤。

    也许,那更是将它固定在这片坐标系中的枷锁,从而使得它再难逃脱,不得归去。

    还有其他任何可能吗?

    宁洛在雪蛟的嘶吼声中沉思良久。

    却并未想到其他哪怕一丝的变数。

    于黑潮而言,能让它产生比落败更大反应的,无疑就只剩下封锁归途的绝境。

    又是一个收获。

    推论成立与否并不重要。

    因为一来这结果随时都可以印证,二来它已经帮宁洛更进一步解构了黑潮的本质。

    寒烟界。

    贫瘠,单调,索然无味。

    但这次枯燥的试炼,却开拓了宁洛的视野。

    “呼”

    思索之际,盘绕雪蛟身周的余尽动荡起来,最终指向正南。

    宁洛望向南方,沉声宣告:“出发,狩猎母巢。”

    话音刚落。

    匍匐的雪兽尽数起身,一个个高昂着头颅,紧随在宁洛身后。

    俨如御驾亲征,万军随行。

    大司祭怔怔看着眼前的盛景。

    它并不知道什么所谓的黑潮母体,但此刻却再清楚不过,这样浩浩荡荡的征途,无疑关乎着整个寒烟界的命运!

    而他,堂堂大司祭,在地堡中本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此刻却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令人唏嘘。

    但也无可奈何。

    这就是天命人,母庸置疑的天命人。

    大司祭收起杂念,甚至没有与宁洛一众拜别,而是老老实实默然归去。

    至于偷师天命人,试图寻觅前往上界的方法

    “呵,天方夜谭。”

    “不如想想怎么重建城邦。”

    意外之喜。

    只是宁洛也并未察觉大司祭的变化。

    毕竟当面做法的目的只是为了立威劝退,仅此而已。

    随后。

    雪兽南征!

    寻找黑潮母体的路途并无困扰,反正沿途的雪兽本就稀廖,最后也都会融入阵列之中。

    每隔千里,宁洛便会驻足片刻,再复确认方向。

    如此往复。

    直到余尽指示的方位出现了明显的变化,甚至直指北方。

    宁洛明白,他找到了。

    大半个月后。

    一座绵延千里的冰山之上。

    宁洛终于确认了黑潮母体藏身之处的方位。

    冰山规模足够夸张,但早先宁洛并不认为那与飞升者或是黑潮母体有关。

    毕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这一路上也没少见证。

    更何况这座冰山下并未藏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气息。

    就连元冰矿脉也并不算多,都在正常的范畴之中。

    但现在,要是马后炮的话,或许端倪也显而易见。

    “这么壮阔的极冰山脉,元冰储量却只是正常”

    “还以为是土着开采的结果,看来是我多想了。”

    宁洛摩挲着下巴,继而望向脚下,沉声宣告:“先焚尽雪兽,收拾完后我们再凿穿这座冰山。”

    太虚涌动,业火焚尽!

    雪兽根本不曾抵抗,甚至,连抵抗的意志都并不存在。

    冰封的雪原染上了漆黑的焦尽,宁洛漠然注视着那在风雪中摇曳的白焰,心中陡然有种莫名的空虚。

    是环境的影响?

    也不尽然。

    宁洛思索着,回顾此行所获,对太宇的视野也越发明晰。

    但明晰的背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那深沉的无力。

    区区单独个体,对于整个太宇而言,究竟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

    当上界的真容昭显一角,宁洛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桉多半存疑。

    纵使他再如何自信,但人的界限依旧由天地拘束。

    超脱飞升看似摆脱了天地的桎梏。

    但因果缠身,道果随行。

    当他脱离了成道的那方天地,就算已然飞升,道法依然不复全盛。

    飞升者

    不过是在太宇中漂泊的孤旅,说是背井离乡的“宇漂”也毫不为过。

    这样真的能称得上飞升?

    宁洛不明所以,但至少明白,也许飞升只是个开端,或许只有斩断因果,才能真正纵横太宇!

    而那

    多半,是神明的领域!

    冰峰凿穿。

    越是深入地下,灵蕴中弥涌的寒意便越是刺骨。

    异状依旧可以用自然现象解释,这想来也是寒烟界隐秘始终不曾为人所察的根由。

    不过既然寒烟界的道意与环境这般融洽,那线索隐没于风雪也在情理之中。

    “呼”

    白雾吞吐。

    宁洛忽然不怎么在意挖掘的结果。

    因为黑潮宿体是凭借超脱法理的共感给出的线索,它不具备说谎的能力,所以此行必定能够寻到沉眠的黑潮母体。

    没有意外,更不该失落。

    却莫名乏味,莫名无趣。

    太宇之下,再无隐秘。

    精益求精确有必要,毕竟十柱神的威胁还远没有解除。

    但此时此刻,宁洛心底忽而有种莫名的烦躁,他举目望向穹顶,看向那风雪弥望的虚空

    甚至,望穿太宇。

    上界

    准确来说,是更高的维度。

    那里是黑潮的乐土,或许也是最危险的地带。

    宁洛本不该对那种绝地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向往,虽然,那多半是他登神的必经之路。

    但是当视野越发明晰,宁洛没法不去遐想。

    因为那黑潮的乐土背后,势必存在着更深晦的隐秘,包括太宇的真容,黑潮的来历,以及

    登神的权柄!

    “矩阵”

    宁洛收回目光,闭目沉凝。

    宁洛想着,于他而言,来自十柱神的那份致命威胁,也许很大一部分是他自己脑补的结果。

    当然这不是说十柱神有多良善,也并不意味着他过于谨小慎微。

    只是矩阵对他另有所图这一点,如今早就不是秘密。

    矩阵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宁洛还仍不知悉。

    但谜语人一律当反派处理,这一点也无可质疑。

    比起十柱神的威胁,矩阵那种隐而不发的阴谋,更让他倍觉惊悚。

    两相对比,十柱神也就没有想象中那般恐怖。

    或者说,与十柱神交锋的结局,表面上看来并不致命,因而少了那么几分危机。

    但实际上

    “如果我真的败在了十柱神手中,怕是再难割裂与矩阵的因果。”

    “矩阵,登神,高维,上界”

    思索之际。

    颜丰忽然传音:“宁兄,有结果了!地下约莫七千米处,有块极端富集的元冰层,元冰根植虚空,几乎和整片虚空粘连在了一起,极难采掘!”

    意识回归。

    宁洛目光投向脚下,不知何时,那里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渊薮。

    宁洛并未欢欣,更无焦虑,只是微眯着眼,心中忽而有了个大胆,甚至堪称狂妄的构想

    簌——

    寒风呼啸。

    虚无的白焰倏而摇曳,周围一片敞亮。

    宁洛躬身蹲下,轻触大地。

    “道法留痕,与元冰寒意同出一脉。”

    “是那位寒烟教主的气息。”

    “果然。”

    宁洛顿了顿,起身说道:“不是黑潮母体藏身暗处,而是寒烟教主穷尽一切封印了黑潮母体。”

    倒是与宁洛的天地二脉封禁有几分相像。

    二者本质相彷,只是寒烟教主本就可以轻易掌控天地二脉,施法的条件要比宁洛宽裕太多。

    但这也足以证明,即便寒烟界本就是适宜成道乃至飞升的世界,但其中脱颖而出的飞升者,也并不会比诸如琼华界的飞升者弱。

    反而可能会少走些弯路,从而在道途的大局观上更甚一筹。

    寒烟教主以天倾为代价,镇封了黑潮母体,甚至借由灵蕴中的寒意混淆视听,使得此地绝无可能被任何灵觉察知。

    “下手真狠”

    “但没做错。”

    宁洛喃喃自语。

    颜丰闻言思索片刻,沉声应道:“雀实,这么一来,借元冰修行的土着除非超越寒烟教主,否则断无可能寻到黑潮母体藏身之处。”

    “除非对元冰过度开采,直到采掘至冰山之下”

    “但那样的话,留存的天地二脉早就枯竭,这寒烟界怕是也难以为继了。”

    宁洛微微颔首。

    一如颜丰所言,这么做看似残忍,盖因留给土着生还的余地几乎没有。

    寒烟教主虽然为幸存的土着争取到了一线苟活的生机,可如若想要扭转局势,无疑并不可能。

    土着借元冰修行。

    不超越寒烟教主,就没可能洞悉真相。

    但想要超越寒烟教主,势必会消耗过量元冰,从而导致天地崩摧。

    那是矩阵给出的不确定性预见,也是寒烟界原本近乎必然的结局。

    寒烟教主料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将希望寄托给了“上界”。

    严酷的环境限制了寒烟界的人口,更限制了他们修行的上限。

    元冰对雪兽的敌意,又进一步维护了幸存者的安全。

    他什么都救不了,也什么都没法改变。

    他唯一能够做的,无非,是为这片天地争取时间!

    去等待那个,他甚至从未亲眼确认过的所谓上界,能够援护这片几近凋零的世界。

    而结果是,他成功了。

    虽然寒烟教主有赌的成分,但站在旁观者的视角,他的确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甚至,似乎这也是唯一可能的破局方式。

    当然,宁洛并不在乎。

    甩手掌柜也好,孤注一掷也罢。

    寒烟教主是善是恶,宁洛都不再关心。

    反正他与黑潮并无瓜葛,那就不是宁洛需要在意的对象。

    矩阵的神谕

    也不重要。

    宁洛深吸了一口气。

    十柱神的威胁固然致命,但至少不能因而障目。

    矩阵的因果也的确难缠,却也不应该受此桎梏。

    视野,要放远。

    铿!

    !

    瞬息之间,幻剑骤现!

    太虚幻剑凿穿坚壁,直抵冰核!

    宁洛压低着嗓子,于无声的渊薮之下,沉声低语。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也知道,你多半了解我们的身份、”

    “我,我们,想和你做笔交易。”

    “你告诉我安然飞升,规避黑潮,通往高维坐标系的方法。”

    “我就放你,摆脱这方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