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锦玉斋出来,天色已然是全暗了,白颜卿正愁该如何回府之时,那少年又跟着她出来了。
只见他吹了一声口哨,远处便跑来一辆马车。
马车堪堪儿在白颜卿眼前停稳后,那少年才撩开车帘子,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见状,白颜卿也不矫情,径直翻身跃上了马车,那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的很,一点儿也不似那帮矫里娇气的大家闺秀一般扭捏。随后采星也跟着,一跃上了马车。
等二人坐稳后,那少年才一跃坐到马车前头,亲自驾车,护送白颜卿主仆二人回白府。
车厢内,厚实的坐垫上面,铺了一层冰丝,即使是这么炎热的天气坐上去,也不觉闷热。那少年,马车驾的极稳,白颜卿主仆二人,丝毫未感觉颠簸,就在白颜卿昏昏欲睡之际,只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正欲让采星去询问,却见一人撩开车帘子,钻入马车内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蒙面人,他依旧以黑色面巾遮住了半张脸。一身的暑气,瞧着像是在外奔波了许久的。
白颜卿皱眉,下意识往车厢内侧靠了靠。
不是说他今日有事抽不开身,怎么又有空了?
“你就这么怕我?”
那人开口,言语间有几分笑意。
白颜卿楞了楞,心道:我这哪里是怕你,我这是避嫌!
“你这是帮我把麻烦又召回来了,我还真是感激你!”
白颜卿并未接他的话茬,反倒是没好气地埋怨道。
白颜卿是真的不想把赖飞燕那祸害,再引回白府的。但又碍于赖家来京闹事,这是没办法,她才来锦玉斋寻这人的!
白颜卿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把赖飞燕弄走,这人二话不说,半路将赖飞燕劫走,给白家惹下这麻烦!若不是他半路劫走赖飞燕,赖家也不会上京来白家闹事,赖家不来闹事儿,白颜卿也就不必来锦玉斋求他,若说白颜卿不气,那是不可能的!
眼见眼前的小女子,满脸的不痛快,那张精致的小脸,挂满了厌烦,那蒙面人心中直想笑!
“放心吧,她这次回白府,定不敢生事儿的!”
那人好似有十足的把握一般,言语间也满是自信,仿佛他能将赖飞燕拿捏住似的。
白颜卿直觉,此次赖飞燕回白府,怕是没那么好打发走的。若她不走,那她未来,究竟要做什么?是留在白府,还是同白芙蓉一起生活?还是随赖国富回荆州?这些,到底这蒙面人,能否掌控呢?又或者,他是否都替赖飞燕安排好了呢?
“我不想看到她!”
白颜卿直言道。
言辞间,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好像无形之中,她已经有些依赖这人了。
“她不会住在白府,她自有她的去处。”
像是意识到白颜卿的言语,有几分任性的意味在,那人忙开口解释。
得知赖飞燕不会住回白府,白颜卿倒是很高兴的。瞬间欢喜的表情,溢于言表。
只要赖飞燕不在白颜卿跟前儿倒她胃口,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赖飞燕活着的事实。
那蒙面人暗叹:这小丫头,倒是丝毫不知在外人面前,隐藏些情绪,就这样的脾性,入了宫,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哎……
或许是为了留时间给白颜卿和自己家主子谈话,马车的速度明显缓慢了不少。
只可惜,撇开赖飞燕一事,白颜卿无话再与那人说。
赖飞燕不住在白府,那会住在哪里呢?
白颜卿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按照他的意思,赖飞燕肯定也不会住在白芙蓉那里的。
究竟,赖飞燕会去往何处呢?
马车在距离白府的不远处停下,确认四下无人后,那少年才将马车车帘子撩开,让白颜卿主仆下了马车。
白颜卿下了马车,匆匆与他们道过谢之后,也不等他们回应,便拉着采星,一溜烟往白府跑去。到底是天色已晚,再晚些回府,只怕她该遭白景轩训斥了。
等白颜卿她们主仆二人回到府中后,已经见不到躺在白府门前耍赖的赖国富了,听下人禀报,说是白景轩回府后,也不知与赖国富说了什么,总之是暂时将赖国富给打发走了。
得知白颜卿回府,白景轩那边也遣人过来唤她,白颜卿直接一脚去了白景轩书房。
书房内,白景轩显然已等候多时了。
“这么晚了,去了何处?以后若有事出府,还应找个壮实的家丁跟着,这样为父也放心些!”
白颜卿原以为白景轩会训斥她,谁料,字字句句,竟都是关心,这倒是让白颜卿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白颜卿从小到大,并没体会过被父亲疼爱的感受。
“赖飞燕明日会回白府的,父亲放心,咱们不会给赖家留下污蔑的把柄的。”
纠结了一下,白颜卿还是决定忽视白景轩的这份关心,直接将赖飞燕的事儿倒了出来。
“所以,你这么晚出府,是找她去了?”
白景轩了然,他就知道,他的女儿,不会是那不识礼教之人。其借暮色匆匆出府,一定是有急事的!
“是!”
白颜卿稍稍犹豫了下,而后点点头,应声道。
白颜卿是去找寻赖飞燕的下落不错,只不过找的是蒙面人罢了,她当然不会告诉白景轩,她去见的,是一个男人!
“赖家那边,你也不用过于忧心,就算来十个赖国富,咱们白家,也不会怵了他们!为父之所以寻飞燕,也不过是不想让你祖母和姑母忧心罢了!”
白景轩确实是不惧赖家的,小门小户,又无功名在身的赖国富,除了会撒泼打滚,还能有旁的什么本事?若不是看到白芙蓉的面子上,白景轩哪里能容得下赖国富,让其在白府门前撒泼那么许久?
白景轩做这一切,不过是不想让白芙蓉担心罢了,终归白芙蓉是他的亲妹妹,他哪里就真的舍得让白芙蓉整日忧心忡忡,茶饭不思的了?其忧心自己女儿,也是一份慈母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为父这便让人通知那赖国富去。你早些回去歇着,这身子还未好利索,又折腾了一整日,瞧你满脸疲惫。”
白景轩有些心疼道。
白颜卿从未在白景轩面前露过疲态,一向要强的白颜卿,也从不会以自己身体不好这样的借口,来道德绑架她的父亲心疼她,关心她。这些,白景轩不懂,采星却是懂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采星如此心疼白颜卿的原因。她家小姐,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从不肯开口求人,这性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念初小筑内,赵嬷嬷她们显然也是等了许久,眼尖的莲儿最先瞧见白颜卿她们回来了,赶忙回院里告诉赵嬷嬷了。
赵嬷嬷和李嬷嬷,赶忙手忙脚乱地将热好的饭菜重新装盘端上桌。等白颜卿回到院里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饭菜,刚好全部摆上桌。
其实喝了半天的茶水,吃了半天的糕点,白颜卿早就不饿了,加之之前又在锦玉斋用了些糕点,白颜卿着实是饱着的,但架不住赵嬷嬷和李嬷嬷殷切的目光,白颜卿竟鬼使神差的又坐到饭桌前!
“这些菜,都是老爷吩咐人送过来的!老爷知道小姐出府办事儿去了,担心小姐回府吃不着晚饭……”
赵嬷嬷一边替白颜卿布菜,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白颜卿听完,眼眶竟倏地热了!
好像,她和她父亲的关系,正在快速的修复。
从前这些细小的事儿,白景轩是从未注意到的,往常他哪里还会留意白颜卿是否用过饭,是否会饿着。现在,连这些事儿,他都能惦记到了,想来,他也是很努力的想与白颜卿恢复和睦的父女关系的。
思及此,白颜卿心中暖暖的,或许,这就是……父爱?
翌日。
得知赖飞燕要回来,不仅白芙蓉母女,就连白府上下,都早早儿的忙起来了。白府上下都以为,这是一场接风宴,而白芙蓉母女,则是想庆贺赖飞燕平安归来。白景轩也是一大早,便派了人,将赖国富接到白府。
众人齐聚大厅候着,皆翘首以盼,只等赖飞燕归来。
“小姐,都快巳时了……”
采星望着越渐灼热的日头,心中有些慌,都等了一上午了,怎么还不见赖飞燕现身?那蒙面人,不会是骗她们的吧?
白颜卿倒不似采星那边焦灼,她淡定从容地坐着,浅尝了几口手边的糕点,暗暗朝采星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慌乱了。
不知为何,白颜卿打心底是相信那蒙面人是言辞的,她相信他说赖飞燕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与采星一样焦急的,还有白芙蓉母女和赖国富。眼瞧着那赖国富,越发的坐不住了,他便开始想要使着法子折腾白家人。
一会子说茶太烫了,一会子又说茶凉了,一会子说糕点太甜腻了,一会子又说糕点太细碎了……总是耐不住的!瞧他那坐立不安的模样,白颜卿心中直想笑。赖国富这般焦躁,等的不是赖飞燕,他是怕赖飞燕真的回来了,他讹白家的这小算盘,落空了才对吧?
“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随着大厅外传来一阵家丁的惊呼声,众人提着的心,瞬间到了嗓子眼!
白芙蓉母女率先跑了出去,赖国富紧跟其后。白颜卿倒是老神在在,丝毫不慌乱,她本就对赖飞燕不喜,倒也没必要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献殷勤。白颜卿之所以耐着性子,陪大家守在这候着,也不过是礼貌,是客套罢了!今儿若是来的旁人,她也一样会以白家大小姐的身份,陪同在白景轩身侧,一同待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