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白颜卿酝酿了一整夜,总算在天明之时,想明白了,她决定主动去找她的父亲坦白!
一来,白颜卿不想与自己父亲的隔阂加深。二来,她觉得那蒙面人,对白府应当是无恶意的。尽早将这些事儿告诉白家当家人,日后若她进宫了,她的父亲也好提防些。
白颜卿挑了个白景轩在府中的时候,堪堪儿带着采星,跑过去找他了!
当下人禀报白景轩,白颜卿来了的时候,白景轩还很诧异!他知道,他这个女儿一贯是深居简出,无事不会出自个儿院子的那种脾性,这会子又无大事,她怎愿意顶着这大太阳,跑来找他?
当白颜卿表明来意之后,白景轩是有片刻的恍神的,他没想到,白颜卿竟会主动来与他说明这些事情!他欣慰之余,还有些暖意自心中流过,他一直以为他的女儿不愿意与自己亲近,是怨恨他这些年的疏忽。却不料,他的女儿并未怨恨他,甚至没有夹带任何的私人情绪,从大局考虑,将这些事,原原本本,事无巨细地告知给他!
白颜卿倒是没注意到她父亲的情绪变化,她将蒙面人第一次出现在白府,让她嫁给三皇子一事,到赖飞燕进宫这事儿,皆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其实,将这些事告知白景轩之前,白颜卿也是征求过那蒙面人的意见的,若他开口拒绝,白颜卿是断断不会擅作主张的。
到底,他也是救过白颜卿一命的人,白颜卿也不想他涉险。毕竟,将那人的事告知她的父亲,就等于让白景轩知道,自己府中护卫,监管不力,让别有用心之人溜了进来。若她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想要深挖调查,那势必会威胁到那人。届时两人若针锋相对起来,白颜卿也是会陷入两难的境地的!
“女儿先前不曾与父亲坦白,还望父亲莫要怪罪。至于那人……女儿相信,他不会害白家的!还请父亲宽宥!”
白颜卿说完,“噗通”一声跪下,朝白景轩磕了个响头。
作为白家的女儿,竟然私自隐瞒了这么重大的事儿,且此事,事关白府上下几十人的安危,白颜卿是该请罪的!
白景轩望着跪匐在地的白颜卿,心中思虑万千。
白景轩深知,白颜卿此次,确实有错,但她及时将此事告知了自己,且那蒙面人,除了劫走赖飞燕,将赖飞燕送入皇宫一事,就别的方面来说,的确,他也未曾伤害过白府的人,并也暂时不曾表露出,对白府有任何的企图!
不仅如此,他还施药救了白颜卿!单就这一件事来说,他于白颜卿,于白家,也算有恩!但同时,他也是给白景轩敲响了警钟,让他明白,无论何时何地,都更该要谨慎,即使是看似安全的白府,也要注意防范!
当然,有一件小事儿,白颜卿是没有说的,就是……那蒙面人扮作鬼面人,吓尿任氏一事,白颜卿是打死也不敢告诉她的父亲的!
“女儿……还有一事,恳求父亲!”
白颜卿再次磕头,朝白景轩说道。
“你说!”
对于白颜卿的坦白,白景轩暂时还未表态。
“请父亲,不要再派人去调查锦玉斋!女儿担心……白家出手,会被其他有心之人,瞧出端倪,届时于白家,于那位,都不妙!”
白颜卿的考虑的,并非无道理的。
白景轩一出手,自会引得那些暗中窥探白家的人,将目标转向锦玉斋。若真是如此,那对锦玉斋下手的人,肯定也不再少数!不仅如此,到时候只怕那人自顾不暇,不仅锦玉斋难保,就连那人想做的事儿、背后牵涉的人……都恐会暴露!况且,赖飞燕又与白家有关系,届时若真翻出什么,牵连的,还是会有白家!
白颜卿琢磨的这些,是从大局考虑,白景轩自然是知道的。
“好!”
白景轩简简单单一个字,让跪了许久的白颜卿,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也担心她的父亲不肯听她所言,一意孤行,届时若真闹起来,才更麻烦!
说到底,这事儿原本也不是白颜卿的错,是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夜探白府,屡次骚扰白颜卿!
至于那人屡次夜探白府一事,白景轩并未表态,所以白颜卿也只得跪着候着,等他发话!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往大了说,是白颜卿枉顾白府上下安危,引狼入室。往小了说,是白颜卿同那人私下的交情。但也正因为这,白景轩才有些恼火,他恼自己的疏忽,未曾加派人手,对白颜卿所住之处,进行严防密控。更恼火,堂堂相府的安防措施,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一个无名之辈,居然能屡次进入白府,而不被人察觉!这让白景轩怎能不怒!
恼怒之余,白景轩更多的是有些愧疚,他疏忽了她的女儿,才让别有用心之人,屡次进入她的住所。这事,若是被旁人得知,那白颜卿的清白,岂不是不保?虽然白景轩是相信白颜卿是个有分寸,知礼、识礼、懂礼的好女儿,但,难保那贼人不会对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动歪心思!
思及此,白景轩更气了!他一掌拍向案桌,拍掉了他那方最贵的砚台!
白颜卿哪里知道她的父亲为何而怒,她只以为,是她父亲恼她先前不肯吐露实情!当下心中还觉得有些惭愧!又见他砸坏了心爱的砚台,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哎,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就这样,父女二人各怀心思,一个站着生闷气,一个跪着心怀愧疚。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白颜卿的双膝,已跪到麻木毫无知觉,加之天气炎热的缘故,白颜卿只隐约觉着眼前直冒金星。下一秒,白颜卿便扑倒在地,昏了过去。
这一声倒地的动静,方才将深思中的白景轩惊醒!他赶忙命人去请大夫,又赶紧将门外守候多时的采星唤了进来!
采星望着昏倒在地的白颜卿,只觉得心中腾的一下,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不是没瞧见方才白颜卿跪下请罪,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家老爷,她家小姐的亲爹,竟舍得让这个向来体弱多病的小姐,跪了这么许久!
“老爷!小姐身子刚好利索些,您就这么罚她,跪了一个多时辰?!小姐即便再有错,却也错不至此啊!您知不知道,小姐这身子骨儿,经不起这般折腾?您是瞧不得我家小姐好儿,是不是?小姐这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儿,早晚再被你们给祸祸没了!”
采星虽越说越生气,却也不忘跑上去,半跪到地上,小心翼翼的将白颜卿托起,拥至怀中,而后熟练地,探着白颜卿的鼻息,最后抬手掐了掐白颜卿人中,不多时,白颜卿便清醒过来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
采星语气中,已然夹杂着几分哭腔,丝毫没了方才朝白景轩怒吼时的铿锵激昂之气势!
“我没事儿,不过是天气热,跪的久了,有些晕眩罢了!”
白颜卿扬起嘴角,轻笑着安慰采星道。
一旁的白景轩,望着睁开眼的白颜卿,心中也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责怪采星的鲁莽和逾矩,相反的,他确是暗暗责怪自己的疏忽,竟让他的女儿跪了这么久而未及时发觉!
因着天气过于炎热,且白颜卿又刚刚晕过,白景轩担心白颜卿她们主仆二人,回去的路上,再热着了,便出声,让她们在自己院里先歇着,等大夫来瞧过,再回她们自己的住处!
白颜卿在白景轩处被罚跪,且跪到晕过去一事,很快便传遍了白府上下。一传十十传百的,什么样儿的话儿都被传出来了!
有说大小姐得罪了老爷,在日头下被罚,中暑昏过去。有说大小姐又失宠了,老爷对其不满,责罚她了!又有说,大小姐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被老爷重罚,倒地不起……各式各样的谣传满天飞!
而听到这些谣传,最开心的莫过于白家老夫人任氏了!先前她还被赖飞燕气到卧榻不起,如今一听到白颜卿受了重罚,倒地不起,心中一时高兴,竟自己爬起来了!后来又听说,白景轩请了大夫入府,任氏思忖着,应当是白颜卿被罚的不轻,受了伤,任氏心中更是欢畅无比!
任外头谣言乱飞,念初小筑内的小女子,一点儿也未受到影响!
此刻的白颜卿,正抱着西瓜,喝着采星亲手熬的绿豆汤,吃的正欢呢!先前大夫来瞧过,说白颜卿不过是热晕了,喝点解暑的绿豆汤便好。至于白颜卿的膝盖,由于跪的久了,有些麻木也属正常,让采星帮其按摩按摩便无事了,只不过膝盖处跪了,有些淤青罢了!擦些活血散瘀的药膏,没几日便可恢复如初。
“颜卿,颜卿,颜卿!可还伤着哪里了?”
隔壁院儿的白芙蓉母女,也收到信儿,说是白颜卿被白景轩罚了,白芙蓉心下着急,拉着赖碧芝,便跑来了!
一进屋瞧见白颜卿好好儿地坐着喝绿豆汤,心中的大石头这才落下。
“姑母?表姐?你们怎么来了?”
见到白芙蓉母女行色匆匆的模样,白颜卿心中困惑。
“还不是母亲!她听白府下人嚼舌,说你被舅舅罚了,倒地不起,病的很重,可把母亲吓坏了!”
赖碧芝笑着上前,执起白颜卿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她确实无事,这才安心了。
“只不过是……我不小心,碰坏了父亲心爱的砚台,被父亲罚着跪了一会子!原也是我自个儿身子不争气,暑气正盛,给热昏过去了,这才请了大夫过府!”
个中内情,自然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因而这番说词,是白颜卿同白景轩商量好的,也免得旁人恶意揣测。
“不过一方砚台,能比得上他亲闺女重要?哥哥也是糊涂!”
白芙蓉有些心疼地掏出帕子,替白颜卿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眼中满是温柔。
如今的白芙蓉,抛开过去,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她开始帮衬着赖碧芝,一同打理名下的铺子、庄子。得空之时,便会做些美味可口的小菜,带来与白颜卿同吃,真真儿是将白颜卿当作自个儿女儿一般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