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胆子大,天天都放假。
陈刘也没想到自己刚上班一天,就告假了。不过今天是要去给小豆丁找个先生,也不算摸鱼划水。
“姐姐,你好了吗?”
陈刘在院落里打拳,等着屋内的沈言拾掇自己。
晓灵已经被他敲打过了,今天断然没有出门的道理。
先温习功课,等着请来的先生考究。
大梁提倡尊师重道,学生能选择老师,先生也会考察弟子。
有教无类归有教无类,但基本的学习态度总是要有的。
“大哥,能不能不学啊?我求你了。”
“也不是不可以。”
小豆丁扑朔着双眼,看着陈刘。
陈刘则淡淡地说道:
“以后出门赚钱养家,大哥也给你找好了,城郊钟员外家需要一个搬砖的小工……或者也可以和叔叔一样,给你买几亩田种种。”
“大哥,我才八岁啊,你这叫雇佣童工。”
“我又不给钱,算什么雇佣?”
“大哥,你可真行啊。”
小豆丁终究斗不过老奸巨猾的大哥,败下阵来。
他提出的那些个手艺,小豆丁早就被陈刘诓骗着做过。
一天两天自然不错,但做的久了可就很无聊了,可劳累了。
当初还磨的手上、脚上都是水泡,还被太阳晒得黝黑,而陈刘就坐在一边看着,笑话她。
后来还是婶婶不忍心,才停下了这场劳动教育。
小豆丁忧愁得坐在一旁,双手支撑在陈刘给他做的小书桌上,书桌上还摆放着几本认字学义的启蒙读物。
“为什么沈言姐姐就不用念书啊?为什么大哥分明也没有念书,懂得这么多啊?大人怎么这么开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豆丁叼着毛笔,却不愿意写下一个字。
陈刘则应了一句:
“你姐姐比我还聪明呢!你看你姜沅姐姐和姜晨哥哥,不还被逮到书院里念书去了?都回来不了呢!在家里念书还不好呀?你不好好念书,大哥也送你去念寄宿的。”
“别别别,大哥我错了。”
此时,沈言的房间也终于打开了,兄妹俩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过去。
平日里慵懒的沈言,今天收拾得很整洁。
没有舍去往常的红色裙子,广袖琉璃,柔顺夺目,身材被勾勒得凹凸有致,摄人心魄。
眉间一点燃烧的火莲花纹,点缀着原本便无比精致的俏脸。
双目炯炯有神,鼻梁挺拔有力,火红的嘴唇,透射出别样的一股魅惑。
发丝梳得十分顺滑,三千青丝自由自在地倾泄而下,仅仅以半截红绸束缚些许,很是灵动。
“这位姐姐,我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是呀是呀,哪来的神仙姐姐。”
兄妹俩十分有默契地赞扬着落落大方的沈言。
这自然逗的她很开心,嘴里却吐出了两个字:
“贫嘴~”
不过陈刘就有些担忧了。
“我怕我这护花使者实力不太够,被别人抢了去该如何是好?”
沈言嗔怪地瞪了陈刘一眼。
不过这一次,陈刘却也没有让沈言遮掩。
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人,去迎合外面。
……
请先生自然不是走过去,陈刘租了一辆马车。
不过马夫是不必要的,他自己就是了。
“请二位小姐上车。”
陈刘躬着身子,搀着沈言上去,逗得她言笑晏晏。
小豆丁自然是趁机地说了一句:
“小刘子,不赶紧给小姐去买些东西来吃?”
“新鲜的糖炒栗子如何?”
小豆丁闻言,连忙护住脑袋,跑上了马车。
陈刘也笑了笑,与叔婶招呼一声之后,架着马车走了。
一路上,许多人都对这辆马车有些侧眼相看。
原因没有别的,总觉得马车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甚至多出一种美妙的圣洁之意。
不过,他们能看到的,只有那个驾车的青年男子。
对于他,大多都有些扼腕叹息,原因大概是觉得这么一个也算英俊的年轻人,竟然就这么当了大户人家的护卫。
陈刘自然不在意他们的眼光,还停下车来,买了些许糖炒栗子。
“我们去哪?”
马车内传来了沈言的声音。
陈刘听到,也便回答道:
“人生地不熟,也不好找一般的私塾先生,搞不清品行。书院……多半暂时找不到,国子监我也没什么人脉……所以今天我们去探访上林学宫。”
陈刘这几日看四方馆的报刊,大概了解了这天下办学教学的分别。
书院,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国子监,乃是大梁扶持,与官家相和,所以当官的话,去这里进修是不错的。
至于民间办学的话,魁首便是今日他们要去的上林学宫。
上林学宫的传承虽然晚于书院,但早于国子监。
不过上林院内的学问却不止于儒家学问,而是兼容并包,内含诸子百家,思想争鸣。
这也是陈刘最看重的一点。
不过真正的上林学宫的位置在齐鲁之地,长安城内的只是一处分学学宫。
“我曾去过,与他们的祭酒问过礼,还得过上林先生的名号。”
听到去这里,沈言也有些惊讶,不由得回想起了当年的经历。
陈刘听此也有了兴趣,便赞叹道:
“原来先生就在眼前,是我眼拙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古怪?”
“应该是想起下午又要去挨打,有些开心。”
“……”
想了想,陈刘又问了问当年她去学宫时的经历。
正常一些的陈刘,还是让沈言有分享欲的。
她当年来到齐鲁之地,上林学宫,其实是佛陀吩咐。
“当年儒家与佛门辨理,正如火如荼。道门的南华先生,倒是坐在一旁看戏,好不自在。”
“那你是去帮忙的?”
“不。佛陀担心双方打起来,让我去拉架的。”
“……”
看来这佛陀,即使成为了一门之长,人世间的绝顶,也仍然是个有趣的人物。
陈刘想了想,说道:
“也是,夫子动怒了也喜欢搞一些匹夫一怒,流血五步的事情。”
幸亏那一次,并没有打起来。
看戏的南华先生,并不是真的看戏,双方闹到某个程度,他就进去打个圆场。
等第二天,再接着辩。
“道门不参与?不一般都是三教辩理吗?”
沈言摇了摇头,她也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
自从有一次的辨理之后,道门就鲜少参加了,大多时候都是旁观者和和事佬。
“那那一次谁赢了?”
“他们那边人有些多,还有书院的人出面,略胜一筹。”
听得出来,沈言其实有些不服。
不过陈刘却知道,这其实是地利之便。
大梁官学是儒学,在这里自然很难斗得过儒家的。如果放在西域佛国,那儒学便是半分机会都难有。
除了某一次,儒圣上了灵鹫山。
“你的先生之名呢?”
这上林先生,陈刘也从四方馆报刊上看到过,乃是上林学宫最高的荣誉头衔,给出去可不简单。
从古至今,整个天下能得到上林先生名号的,当世只有九九之数。
八十一位先生,可以说是学界、思想界最受人尊崇的存在。
“具体的不记得了,好像是围棋、烹茶煮酒还有什么得了第一。”
陈刘自然是不吝赞美之词。
从无数学者高人当中脱颖而出,可不简单。
白莲菩萨那是真学问,陈刘只不过会一些摘抄的本领。
……
城南最南,靠着一处小山,名为太阿。
据说乃是上古名剑之名,剑身宽厚,坚韧威猛,另外剑气绵长,可纳天地之气。
太阿剑恰合儒家之礼,法家之威,又有道法自然之意,符合上林学宫的办学宗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至于城南,也是一般人家聚居生活的地方。
城北为皇城,城东为贵族,城西也是有钱人家。
城南虽然也是天子脚下,比之其他地方自然是富贵,但比京城其他方位还是弱势许多。
不过,上林学宫本就是民间学府,所以这城南太阿山,便是上林学宫在京的落所。
或者说,整座小山,都是上林学宫。
陈刘赶着马车来到此地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学宫门口,古朴庄严,上悬的匾额,乃是先帝赐予,匾额上题写的“上林”二字,也是先帝亲笔所书。
门口摆放的两尊肃穆的石狮子,很快就吸引了小豆丁的注意力,她猛地就从马车上窜了下去。
陈刘也不管,只是将沈言扶了下来。
“在下张澄,不知这位夫人,来此所为何事?”
看到门口出现的俏丽美人,值守的书生连忙走了过来问候。
不过毕竟求学多年,总不至于在人前失礼。
一眼看去,谁是主子,谁是仆人,自然一目了然。
张澄直接对着沈言躬身行礼。
“我来此是为了替我家小妹请个先生启蒙。”
见陈刘被当作了马夫,沈言自然暗自偷笑。
随后她又从身上拿出了一块温润的玉牌,递给了张澄,让他进门与学宫的主事通报一声。
张澄没见过上林先生的身份玉牌,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不过思考过后,还是将沈言请了进去,去报于学宫主事了。
陈刘也扯着小豆丁的耳朵,把她拉了进去。
进得门去,便能听到有些房间里传来的阵阵诵读之声。
三两学子,彼此成群,在交谈着先生在课上提出的问题。
有人对弈,有人批注经文,也有人支着脑袋,对着水面发呆。
他们有人富,锦衣轻裘;有人穷,粗布烂衫。
不过在学宫之内,如果有人因此而鄙夷不屑?那必然会挨先生的板子,严重者会驱逐出去。
“余则蕴袍敝衣处其间,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东阳马生,学则为高,学高则人强。
陈刘见此,也有点怀念当年念书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