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声,季子安摔得不轻,疼痛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转头看过去,只见季嫣然紧张地捂住了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避免一切发生似的。
果然是个棒槌,与其这样掩耳盗铃,怎么不来扶他一把。
“嫣然,”季子安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天色已经黑了女眷不能出门,若是被人知晓了可不得了。”
季子安就要扬声喊人进来。
“叔父别喊了,”季嫣然站起身,“您都忘记了,我已经没有名声了。”
听得这话,季子安竟然无言以对。
季嫣然道“命总比名声要紧对不对。”
当年他喝了几杯酒对即将变成怨妇的侄女心生愧疚,就想出了将这棒槌偷走的主意,苦口婆心地劝说,没想到今日却被她还了回来。
季子安头疼欲裂,仿佛刚刚醉生梦死了一场。
“叔父,我差点被人掐死。”
“那凶徒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凶徒却不肯供认背后主使是谁。”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江家身上,季子安的牙齿忍不住在打颤“明日我再好好审审。”
季嫣然道“不用审了叔父,我知道是江家。”
呜呜呜~
季子安很想哭,却装作镇定的神情低声劝解“你放心,你不过就是个妇人,江家不会一直针对你。”
季嫣然清澈的眼睛望着季子安“李旦能卖多少假藩货,他背后定然有人。”
不听不听。
季子安捂住了眼睛。
“六叔在御史台,定然听说过我公爹弹劾江家之事,如今公爹也站出来主持李家大局,叔父来的正是时候。”
一个李家怎么能跟江家对抗。
季子安勉强提起精神“李雍那小子三年对你不理不睬,你还跟着他做什么,不如……现在就跟叔父回京城吧!”
季嫣然道“我们连夜逃走?”
季子安胸口一滞,话能不能不要说的这样直白“自然不是逃走,为了你的安全我要先将你送去族中。”
“阿雍怎么办?万一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李雍有什么好。三年前我就跟你说了,京中还有许多才俊,若你觉得年轻的不好,还可以寻个稳重自持的,将来嫁进去打理家业也更顺手些。”
季嫣然眨了眨眼睛“六叔的意思是,回京之后若是没有不长眼睛的子弟看上我,就去嫁给个年纪大的做继室,反正家中子女一堆也用不着我打理后宅,等到老头子死了,我也能分上一份家财。”
季子安脸皮一抽,他想伸出手捏一捏季嫣然的脸皮,看看她是不是妖变的,他说的话怎么句句都被她拆穿了。
季嫣然不禁哽咽“六叔不厚道,说谎都不打草稿,我可怜的父亲知晓了,不知是要后悔生下我,还是后悔没除掉你。”
想到了哥哥,季子安瘫在地上,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痛。季嫣然怎么偏偏往他胸口上戳。
“我这些年也不容易啊,”季子安眼睛红起来,“东躲西藏,战战兢兢地过日子,生怕有一天脑袋就没了,那江家不是我们能惹的。”
季嫣然道“您方才还说定要将案子查个明白。叔父是监察御史,太原知府也要给您几分颜面。”
“那又怎么样,河东都是江家的,我只是个没本事的……小御史罢了。”
季子安想想这些年的经历正觉得心酸,白净净的小手就递过了一壶酒。
酒是好东西。
季子安抿了一口“我们季家已经完了,你父亲被流放,家中的青年才俊都被打压,剩下我……根本就什么都不会。”
“从前我其实只想混个一官半职拿些月俸。”
“没事遛遛鸟……而已。”
“您父亲被冤枉,我也想过要上奏折,结果没胆子……又……又被我要了回来。”
季子安抱住了头,御史台拿些脾气又臭又硬的御史从来都是不被待见,于是他就自暴自弃做了个不通世故、直言不讳的“清官”。
那也是摆摆样子罢了。
他真心想要做事,最终的结果只会办砸,
“当年叔父说要将父亲救回来,是敷衍父亲的……”
“不是,”季子安陡然一哆嗦,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竟然有了几分的雄风,“我是真的想要救……可我没那个本事。李雍算是有本事的吧,小小年纪就文武双全,这次的勋官非他莫属,他还是被人算计差点丢了性命。”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聪明厉害的人……反正……我……不行。”
季嫣然看向季子安,“六叔听没听过一句话。”
“人生如戏,您既然已经扮上了,就没有中途退场的道理。”
“现在看来,您也只能做您的御史了,我和阿雍知道江家太多秘密,江家早晚会杀掉我们,然后……也会去捉你,不如我们一起合力拼一次。”
季子安又想哭了。
李雍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季子安哭哭啼啼的声音。
看来是他多虑了,只有季嫣然祸害别人的份,她怎么可能会吃亏,李雍推开门刚准备进去,眼前却一花,有个东西向他扑了过来,以他在军营里的习惯,定然会一掌劈过去,顺路在补上一剑。
可是,他的目光却扫到这东西有些眼熟,堪堪压制了自己的动作。
果然一股淡淡的花香袭来,然后是季氏软腻的声音“三郎,你先出去。”
她软软的发丝蹭在了他的下颌上,柔软的手推着他的肩膀,这般的接近,又一次让他猝不及防。
李雍向后退了几步,正要问话过去,季嫣然却伸手关上了门。
将他关在了门外。
“三爷,”唐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
李雍眉角一挑,季氏这是想要维护季子安,怕季子安在他一个晚辈面前丢了脸。
这孽障还是懂得体谅别人心情……除了他以外。
季嫣然将季子安从地上扶起来,稍作休整之后的季子安,又是一副仪表堂堂,公正不阿的模样。
季嫣然轻声夸赞“叔父这样最好看。”
被侄女这样一说,他心中忽然有了几分骄傲,这毕竟是他小心翼翼维持了几年的风仪。
“接下来……”季子安很快又皱起眉头。
季嫣然伸出手整理季子安的领口“您就去溜溜鸟。”
“抬头、挺腰、皱眉,”季嫣然觉得十分满意,“您就去将李文庆的产业查个底朝天,定然会有收获,只有逼急了李文庆,他背后的江家才会动手。”
听到江家两个字,季子安不禁又腿脚发软。
季嫣然一把将季子安搀扶住“江家动了手,我们才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季子安喘了半天气才点点头向门口走去,刚要推门他忽然想起来,大侄女说让他遛鸟,他还没有鸟笼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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