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七日,是答应溪尘留下的最后一天。
溪尘把林子阳领到了后山。
这里丛林茂密,绿草如茵,还有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
瀑布横跨数十米,从二三十米高的崖壁上直泄而下,如同在崖壁上批了一块银白色的桌布,平顶的山崖仿若大自然的餐桌。
瀑布排水量巨大,砸在溪流里的水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惊得林间的鸟儿振翅高飞。
林子阳跟着溪尘就站在瀑布下。
林子阳仰望这气势滂沱的瀑布,再看看一脸严肃的溪尘,却不知道他今天带他来这里要做什么。
“溪尘,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我们练习什么?”林子阳侧脸看着溪尘问道。
溪尘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瀑布,背在身后的手也没动,只是淡淡地说道:“今日,我教您静默训练。”
“静默训练?是什么?”林子阳又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
“静默训练就是安静,让您的心静下来,排除一切噪杂,倾听自己的心。”溪尘把脸转了过来,看着林子阳,又说,“少主,您不是有畏水症吗?溪尘今天会让您克服这个障碍。”
林子阳心里一咯噔,望着瀑布心想:“不会是要我在这瀑布里训练吧?可千万别这样。”
溪尘拱手行礼,说:“少主,这个瀑布的流水落差会洗礼您对水的恐惧。”
“靠,想什么来什么?还真要我在这瀑布下训练。”林子阳紧张地又望向瀑布想着。
“少主,您只需坐在瀑布下方,让瀑布的水流洗礼您的全身,您要做到放空一切,身心不受周边环境的影响,那么您的静默训练就算成功了。”
“可是……”
“别可是,您不用害怕,静默训练是您必须要过的一关。想要练成御剑神诀,这一关您就必须要做到。”溪尘突然严厉地说。
林子阳看着溪尘严肃的表情,再想想其实他也是为了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所以即使他现在心里很害怕,但是为了闯过须臾幻境,必要的训练还是要克服的。
“好吧!那我们怎么开始?”林子阳问道。
“少主,您去掉上衣,盘坐瀑布下方,潜心静气,紧闭双眼。我会在对面扔石头,您用气攻击石头,只要击中石头就算训练成功。”溪尘指瀑布,又指着瀑布对面的堤岸说道。
“啊?还要闭眼,这样怎么看得见,这还怎么可能攻击到石头?”林子阳听了这样的要求,犯难地牢骚道。
“少主,静默训练可以提升您的注意力,和内心的感受力。在战斗中,我们的情绪会受到战斗的影响,难免出现紧张,急躁,失误,这些会给战斗带来极大的影响,往往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心理素质。战斗中,只有明锐的洞察力,还有超出常人的感知力,在战斗中才能发挥有效的作用,才能克敌制胜。”溪尘一字一句地悉心教导着对这种训练有抵制的林子阳。
“哦!那好吧!我试试。”林子阳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遵照溪尘说的做了。
瀑布下,水流湍急,且水压大。
林子阳试着伸手去触碰流水,那水流打在手上溅起无数水珠,水珠又打在脸上,顿时他打了个冷颤。
他在瀑布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跳入水中。
虽然水很浅,只是没过膝盖,但是瀑布从几十米高的悬崖落下的水流,重力加速度,水流打在身上,就像棍棒打在他身上一样。
林子阳找了一块凸出的石头坐下,曲腿盘坐着,然后面向对面的堤岸。
瀑布流水从他的头顶倾泄而下,他的眼里,耳朵里,嘴里都充满了水。
他开始觉得身体又不自觉地晕眩,虽然还眯着眼,但是看东西变得模糊。
他知道自己的畏水症又犯了。
他极力地克制自己,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害怕水的事情,但是往往这样,却是脑子里一片都是你所害怕的事。
“放空您的脑子,想想您的眼前有个敌人,他正拿着大刀要杀了您,您还不反抗吗?”
眼前,有敌人?拿着大刀要杀我?对,我要反抗,要不然就会被杀。
但是怎么反抗?
“他会进入您的脑子里,他在您的脑子里要将您打败,您要把他赶出脑子。”
进入我的脑子?要把他赶出去?
“对,他已经开始向您挑战,您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
“杀了他,把他永远禁锢在您的脑子里。”
杀了他?禁锢在脑子里?
林子阳仿佛来到了一片空间,这里空荡荡,灰蒙蒙,静悄悄,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
他四处寻找。
突然,一个影子出现在他面前。
他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身体也是虚无缥缈的,那只是一个影子。
他手里拿着一把剑。
林子阳看见和他手里的青阳剑一模一样。
他突然震惊。
没等他回了神,那道影子便向他扑了过来,挥动青阳剑向他砍来。
林子阳挥剑抵挡,两人开始斗了起来。
林子阳发现那影子所用的招式,居然和他一模一样,仿佛是自己在跟自己战斗。
两人势均力敌,打的难解难分,从地上打到空中,又从空中打到地上。
剑与剑的碰撞,气与气的纠缠,双方对战百余招,谁也没有落败。
林子阳站定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招式和我一样?还有你的青阳剑哪来的?”
对方手握青阳剑一动不动,更没有回答林子阳的问话。
“你到底是谁?回答我。”
林子阳舞动青阳剑,向着那影子刺去。
那影子却是凭空消失,而后又出现在他的身后。
林子阳又是一剑横扫。
影子却是又不见了。
“心要静,放空自我,不要被脑子以外的事物缠绕,心静自然能看透一切。”
“谁在和我说话?谁?出来。”
“心静,心静,心静……用心去看,眼睛会欺骗你的心,用心去感受,方可领悟内心……”
林子阳全身一颤,睁开眼睛,自己又回到了现实。
头顶瀑布流水依然浇灌着他的全身,那水压砸的他脑瓜子嗡嗡的。
“少主,溪尘开始向您扔石头了,您要用气将他们击落,但是不能用眼睛看,要用您的心去感受,明白吗?”溪尘在对面的堤岸向他喊道。
“明白,来吧!”林子阳喊道,开始闭上眼睛。
“嗖”
一块小石头飞来,打在他身上,他的身体稍微后倾了一下,他调整了一下身体,又重新坐正。
小石子砸在他身上生疼,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是那是真的疼。
溪尘向他抛过来的小石头,林子阳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这样被小石头砸了几下。
“用您的心去感知小石头的飞行路径,心一定要静,感受一下小石头在空气中的摩擦,它的运行轨迹,方向,您要感知。”溪尘在对面指导着。
“可是,流水声太大了,我没办法听到小石头飞过来的声音。”林子阳说道。
“用耳朵去听,虽然可以判断小石头在空气中的飞行轨迹,但是环境不允许,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感知不到。”林子阳焦急地说道。
“那是您的心还不够静,没有用心去感知事物,您一直依赖眼睛,依赖耳朵。此刻,您的眼睛,耳朵,都失去了作用,您该怎么办?”
用心去感知?我的眼睛,我的耳朵都失去了作用,我该怎么办?
林子阳闭着眼睛一直在想,但是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心静下来。
他的耳朵依然工作,他听到的是哗啦啦的流水声,周边的山林里发出的鸟叫声,这些他都听的一清二楚。唯独他听不见小石头飞过来的声音。
不,不能用耳朵去听。
他想起了溪尘刚才说的话,眼睛,耳朵,都失去了作用,不能再用它们去感知外界事物,而是用心去感知。
又一块小石头砸在他身上,他生硬地挥掌,推出一小股气,想要击落飞来的小石头。
但是那是徒劳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溪尘会扔小石头,不知道小石头飞行的方向,不知道它的轨迹。
没有了眼睛和耳朵,他什么也做不了,难道没有眼睛,没有耳朵真的不能感知这个世界吗?
答案是否定的。
溪尘说过,要用心去感知。
但是该怎么用心去感知,他却做不到。
是因为他的心还不够静。对,心不够静。
此刻他依然听得到瀑布流水的声音,山中鸟兽的叫声,这些一直都在充实着他的心,让他的心一直没有静下来。
溪尘扔的小石头不断地向他飞来,一颗颗砸在他身上,在流水的不断冲击下,小石头划破他的皮肤,渗出一丝血液,混合在流水之中。
林子阳只能在小石头快要接近身体时,才能感知到空气中一些微弱的变动。但是在那时出手已经晚了,小石头便砸在他身上。
“少主,心要静,别被其他事物所影响。做不到入定,用心去感知外界的事物,您永远也做不到把小石头击落。”溪尘还没有放弃,一直在对岸教导着。
林子阳也想入定,但是他就是做不到。不仅他的脑子和心做不到,就连身体也做不到。
因为他还有畏水症。
心越不能静,他就越着急。呼吸就变得没有章法,鼻腔里吸进许多的水,呛得他几乎要窒息。
他痛苦又焦急地喊道:“溪尘,我做不到,做不到……”
他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倒了下去。在水里他无法呼吸,脑子一下子变得空洞。
过了许久,他猛地睁开眼睛,这时他已经躺在一块大石头上。阳光依然刺眼,他看见溪尘就站在旁边。
“少主,您醒了。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溪尘蹲下关心地问道。
“嗯,好多了。”林子阳不敢抬头看溪尘,“溪尘,您是不是觉得我很笨?您教的静默我真的做不到。”
溪尘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说:“唉!也许是我操之过急了,您的修为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
林子阳只是沉默着,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我们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再逼您去征服对水的畏惧,也不会再让您静默训练。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溪尘转回身体,对林子阳,说,“少主,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