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医离开,正堂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盏幽烛,和丝丝缕缕的药香。
滴答~~
指尖已经渗出的血珠,已经恢复正常的鲜红,许久才会滴落一颗。
夜惊堂胳膊放在扶手上,靠着椅子就坐,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和在医院输液似的,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椅子旁边少挂了个药瓶子。
正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脚步。
踏踏……
转眼看去,胖头龙熠熠生辉的笨笨,带着随从走了过来,表情不怒自威,如探望下属的上级。
“殿下,你怎么……”
“不必起身。”
东方离人抬起屏退左右,来到近前:
“伤势如何?”
说话间,东方离人俯下身来,打量夜惊堂放在的左手。
本来这个动作没啥,但夜惊堂坐在大椅上,东方离人个子又很高,站在身边弯腰,压迫感十足的胖头龙就送到了眼前,肉眼可见的沉甸甸触手可及。
!
夜惊堂不好盯着胖头龙打量,只能转开目光,示意旁边的座椅:
“殿下怎么来了?你在外面可遇上……”
“你意中人?”
夜惊堂点了点头,说起来有点担心。
东方离人站直身体,神色平淡:“遇上了,怕惊扰伱的家眷,没碰面。话说那么漂亮的姑娘,你是从什么地方拐回来的?”
“唉,怎么能拐,机缘巧合就认识了,然后就走到了一起,今晚上带着她出来办案,没想到凶手如此狡诈……”
东方离人提了张椅子,在夜惊堂面前正襟危坐,姿态和审问嫌疑人似得:
“既然是办案,为何不来告知本王,而要带着家眷一起?”
夜惊堂回答很是坦诚:
“殿下实战经验为零,真遇上事儿,我还得分心保护……”
啪——
东方离人被这坦诚话语话气的不轻,轻拍扶手:
“本王手底下几千号人,意思是给你安排人手,你以为本王千金之躯,会和你一起出门查案?”
夜惊堂笑道:“我也只是瞎猜,真把黑衙的总捕带着,万一啥也没发生,岂不是丢人现眼。”
东方离人说到这里,眼神认真几分,好奇询问:
“你怎么猜到官府有内应?”
夜惊堂摇头道:“我就是想晚上再去研究下掌印,凝儿也好奇,就一起打扮成这样过去了,哪想到正巧撞上凶手毁尸灭迹。凶手能这么快摸过来,肯定是在官府有内应,绝非独自犯案。”
东方离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也很厉害了,至少你确实看出掌印存在问题,才引得凶手现身。你可看到来人面貌?”
夜惊堂仔细回想:“没有。从身高、兵器、体态来看,绝对是凶手,但竹籍街办案的时候不在场。凶手武艺没我高,但也不容小觑,会北梁破锋刀、凃州龙气剑,袖中有一根红绳,可以穿透房梁用以位移,身上带着不少暗器烟丸,还有燕北那边的‘雪蛾鳞’……”
东方离人安静听完,蹙眉思索:
“会这么多武艺,来源覆盖天南地北,估计又是绿匪的人暗中作祟。”
“我让鸟鸟去追了,鸟鸟应该快回来了,待会就可以继续查。”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布局如此缜密,心中着实佩服,不过看到夜惊堂手底下的血碗,还是严肃道:
“此事无论是否侦破,你都记首功。接下来的事儿,让衙门总捕去办即可,你好好休息。他们吃着官粮,几个月摸不到一点线索;你一文钱俸禄不拿,大晚上还在拼命,真是……”
夜惊堂笑道:“殿下对我这么好,连‘玉骨图’都给我,我把殿下的事儿当成自己的事儿来做,也是应该的。”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你有这个心就好,但也不要拿安危开玩笑,本王手底下有的是高手。忙了一天,好好回去陪你的意中人吧。”
夜惊堂隐隐感觉,这话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醋味,但也不好点明,只是含笑点头。
两人闲谈不过几句,门外再度传来响动。
“叽叽叽……”
鸟鸟煽着翅膀,从门口飞进来,落在夜惊堂肩膀上,看模样很生气!
不过瞧见夜惊堂似乎受伤了,又用脑壳去蹭夜惊堂的脖子,估计是在安慰。
夜惊堂见手指不再渗出血珠,便把金针拔了下来,放在了案台上:
“找到人没有?”
“叽。”
鸟鸟张开鸟喙,讨要打赏。
东方离人接触几次,也大略能看懂鸟语,把鸟鸟接过来:
“带本王去找,若是抓住凶手,本王赐你一个金丝大鸟笼。”
“叽?!”
鸟鸟听到鸟笼,又跳回了夜惊堂肩膀,一副‘鸟鸟不认识你’的小模样。
夜惊堂和东方离人相伴走出正堂,没找到骆女侠的踪迹,反倒是瞧见身着鹅黄夏裙的三娘,站在游廊拐角探头打量,手里拿着个小药盒。
“民女拜见殿下。”
“裴姑娘也来了,嗯……凝儿姑娘呢?”
东方离人左右查看。
“凝儿姑娘脸皮薄,瞧见殿下来了,不好意思,先走了。”
裴湘君打量夜惊堂气色,见没啥问题,又开口道:
“惊堂没啥事儿,我也先回去了……”
东方离人连忙抬手:“不必。夜惊堂,你送裴小姐回府,本王还有差事要办,先行告辞。”
说着把夜惊堂肩膀上的鸟鸟抱过来,带着随从离去。
————
随着女王爷和骆女侠的离开,王家医馆安静下来。
夜惊堂和医馆掌柜告辞后,和三娘一起走出了医馆大门。
女王爷一走,裴湘君贤惠端庄的气质就有了变化,双手叠在腰间,摆出吃醋长辈的姿态,留给夜惊堂一个后脑勺:
“哼~你真是厉害,早上打趴下两个还嫌弃不过瘾,晚上又跑来和人血拼……”
夜惊堂走在跟前,叹了口气:“没办法。早上是帮三娘天水桥解决麻烦,晚上是给黑衙办案子,两头都得顾,我这也是为了让靖王赏识,以后好庇护红花楼嘛。”
裴湘君脚步放慢几分,变成肩并肩:“办事儿得有个主次吧?我让你帮忙,还得安排几个高手跟着,以免出岔子。你帮衙门办案,心意到就行了,拼什么命?你确定不是为了讨好女王爷?”
“怎么能说故意讨好,靖王对我关乎备至,我只做这些都觉得受之有愧,唉……江湖上最难还的债,便是人情债,这话果然有点道理。”
裴湘君酸溜溜抱怨几句,见夜惊堂露出无奈之色,便也不说了,转而道:
“今天派人注意过,程二爷派人去了铁佛岭,恐怕过几天,怒目金刚就会杀过来,你当心些。”
“这我自然知道……”
说话间,两人到了街边。
靖王府的马车已经离开,只剩一匹官府的马,停在医馆旁的马房里。
裴湘君过来的着急,并未乘车,两人共乘一马倒是可以,但裴湘君穿着裙子显然不太方便。
夜惊堂见此,想去找张夫人接一辆马车,但裴湘君却上前把马迁过来:
“能回去就行,别麻烦人家了。”
夜惊堂见此也就作罢,来到跟前,让三娘上去,然后和孙悟空似得,牵着马匹往天水桥走去。
蹄哒、蹄哒……
白石长街空旷无人,只有沿街两岸的灯火绿树。
裴湘君侧坐在马背上,见夜惊堂如此规矩的牵马,有些不好意思:
“你要不也上来吧,又没人看见。”
“这里没人,前面街上肯定有,让人误会三娘了多不好。”
“唉……”
裴湘君双手叠在腰间,看着夜惊堂挺拔的背影,不免又想起了大嫂的话语,和红花楼的内忧外患,正暗暗琢磨之际,忽然想起手里的药盒。
她把药盒打开,可见里面点着红色的软布,有四个凹坑,每个里面都有一粒药香四溢的丹药,能闻出来人参等名贵药材,应该是调理身体的东西,便抬指拈出一颗:
“惊堂,这是王夫人刚才给你开的药,来吃了。”
夜惊堂回过头来,抬手欲接,结果三娘直接一抛,他也只得和吃花生似得张嘴接住,感觉……嗯……
不苦,入口柔,一线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