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头不肯骑鹤,他甚至不愿意飞身下山,说怕亵渎了教尊,他告诉陆然,自己的身后其实有条小路,只要绕上个一天一夜的脚程,也可以从山底,登上化阳观。
他还告诉陆然,让他尽管自己先去化阳观好了,那里自然有人招待。
他的虔诚和谨慎,高兴和感激,都不是装的,陆然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乖张戾气的仙人见多了,这般老实巴交和正常的,还真是少见,同样也让人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就随他去吧,陆然冲他摆摆手,说了句「观里见」,转头对头鹤甩出一个往前冲的手势,自己可不愿再走上那么久,再吃上一天一夜那已经味同嚼蜡的橘子。
仙教的仙鹤,体型庞大,完全不输回寰的师叔白云飘那时,也只是随便飞了飞,三五十息时间,就到了化阳观的近前。
「谢啦。」陆然冲头鹤拱拱手,「还未请教仙鹤尊姓大名。」
头鹤则摆了摆翅膀,「别,咱们还是不要再有牵扯的好。」
「别啊,既然相隔不远,就是邻居,大家要常往来啊,等我安定下来,定会再去看你们。」说完,不给头鹤拒绝的机会,陆然转身就朝观门大步走去。
「别别别……」头鹤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跟着鸣叫了两声,权当做不满和拒绝。
陆然头也不回,管也不管它说什么,这时一脚已经迈入化阳观,然后同样自来熟地朝观内喊了句,「有人吗?」
……
化阳观此时,除了还在路上的葫芦头和陆然本人,还有七个人在观内。
一名住持,一名负责日常生活的都管,一名负责洗衣做饭的都厨,此外就是另一名内室弟子万隐心和她的陪读仙人,还有两名神秘人,自从日前进了后院一间静房,便再没出来过。
但陆然已经走进了前院,却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他只得先打量一下这间道观,总体上来说,不要说是与巨目观相比,就是比起枪港市的冠英所在的青云观,都要破败、细小了许多。
前院不过二十来尺见方,除了影壁前种了几根文竹,便再无装饰。
影壁上也是干干净净,配上左右两间门房,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简陋,也可以说有点古旧。
走过影壁,就是化阳观的主体,也就是本观唯一的一座供奉大殿,大殿也有些破败,好在还算完整干净,陆然走进去,看到一切设施还算齐全,烛火香火都点燃着,气味入鼻,他的心一下静了下来。
低头看见脚底下,有三个硕大的黑色蒲团,与之相对的正位,则供奉着四位神像。
与过往陆然见到的所有神像都不一样,这四座神像特征很模糊,石头刻就,雕刻得有些粗犷随意,工匠就像是随便比照一个人的样子完成的作品,而且四座神像几乎是一样的,同一个姿势同一种打扮,脸部更是省略,几乎没有,就是四个大石球套在脖子上。
等等,这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绝瀛城满岛圆赠送他那套【太空衣】的造型?
还有枪港市,他跟冠英、灵真去看过几场电影,有一部电影,人们登上了月亮,穿的衣服,也是这种造型。
再久远一些,他在三零二二世界短暂地玩过几次游戏,在那之前,也要先在头上套个球。
太多的相似,反而令陆然觉得有些乱,陆然此时不愿再想下去,因为他闻到到了另外一种复合的香味,如果不出意外,是有人正在殿后烧饭。
循着香味,陆然来到了后院,后院比前院大了不少,但已经完全看不出这是一间道观了,院中种着花卉蔬果,堆着柴火,还有一只狮子狗在捉蝴蝶。
香味就从柴火堆旁的厨房中传了出
来,陆然走了进去,果然看见了葫芦头之前口中的那位端茶送水的老妈子。
但是,似乎有些不对劲。
陆然走进门,老妈子背对着他,正弯着腰,撅起屁股,往灶里添柴,她一拨弄柴火,整个人也跟着颤动,已经初通人事的陆然,还没有见过这样饱满充实的画面,又想人家都是老妈子了,实在是有些害臊。
他咳嗽一声,没有想到老妈子不仅没有听见,反而更加起劲在那掏锅洞,陆然实在看不了,就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听不见动静了,他才转过头来。
这转过头来,发现老妈子面带笑容,正在看着他。
陆然吃了一大惊,哪来的老妈子,这根本就是一名美妇人。
妇人看着三十来岁,至多四十,身形高挑,体态丰盈,可以说是该有的有,该瘦的瘦,尤其是一双美目,含情脉脉,竟还有几分少女的娇羞感。
「我……叫陆然,是来报道的,这观里还有旁人吗?」陆然简直不敢直视妇人的脸,把头往前伸了伸,看了看锅里。
妇人没有说话,但是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一点头,陆然难免又不自觉朝那些不该看的地方看了两眼,妇人用手指了指对面的一间屋子,陆然这才发现,这女人,是哑的。
「好的,谢谢,我去那边看看。」陆然不想再多打扰,道了声谢要走,偏偏这时候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妇人笑了,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揭开了锅盖,也顾不上烫,用两根修长白嫩的手指夹起了一块肉,一下丢入了陆然的口中。
连续吃了数日的陆然哪受得了这样的美食,但他更受不了的是这女人的一颦一笑,简直令人无限遐想。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种宠溺的笑容了,但正是这种笑容,吓得他转身就逃,女人在身后想留也没留住,发出了两声只有她自己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喉音,笑了笑,便又回到了锅台前忙碌去了。
一直到陆然来到对面那间屋子的门前,那个笑容依旧挥之不去,这令他想起了一个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女人徐翠西,那个他在此世界不曾拥有过的名讳——母亲。
陆然长呼了一口气,敲响了面前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