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两剑,似乎平平无奇,再去看三乌鸦那张竖着的大嘴,除了外观有些可怖,也没有自己曾见过那些仙人斗法的仙光仙气。
但就这两样东西,此时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形的死斗。
葫芦头双剑铮铮作响,三乌鸦大口哼哈呼喝,无形的音波在半空中你来我往,针锋相对,久久僵持不下。
那我是不是闭上耳朵,就可以不被攻击?
陆然突发奇想,但很快意识到不对,双方都是「以形化物」,已经成了物,而不单单是声音,所以闭上眼也是无用。
所以半空中的声音越来越远,又越来越响,那是因为有自己看不见的「物」在缠斗,而这缠斗已经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候。
等等,看不见的物?
那要是从看不见到看见,是不是也是一种「以形化物」?
就比如修成赤仙那一天,闭上眼睛,想象一座【神山】,结果真的看见了一座【神山】。
陆然眨眨眼睛,火花四溅,他好像有些悟了。
「以形化物」或是「以物化形」其实是一样的,修行之人,【神山】建立于仙窍之上,用以储存力量,便是所谓的仙气,但仙气并不只是一味地储存便可以自行在体内锤炼,这就需要将气发出来,以无形化为有形,完了再将有形化为无形,在一次次的转换中,无形有形随意变换,便是锤炼仙气的关键,到了一定的时候,千锤百炼之后,便可以完成诸多的术法,最终达到所谓「出神入化」的境界。
水无常形,风无常势。
这世间的万物其实都介乎于有形与无形之间,只是仙人更透彻地明白了这点,并且发现(拥有)了改变形态的能力。
所以说,只要改变我的双眼,便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
陆然尝试着将【涅血火珠】之中的仙气调动起来,沿着脊柱中那座火焰山一路往上,仙气燃起无形之火来,无形火焰一直蔓延到双眼之后,果然陆然现在看到空中气浪的些许轮廓,但还是有些不够清楚。
那就再进一步,陆然继续推动火焰,从眼后到将自己眼球包裹住,这下的确看得更清晰了,但是眼睛很不舒服,烧灼带来了剧痛感,只能维持两三息。
陆然闭着双眼,忽然灵机一动,将无形火焰再往前推了一推,推出眼球眼眶,停在眼前一寸左右的位置。
火焰一下散开,分成了左右两团热气。
这不就是一副眼镜嘛?
心中这么一想,那原本两团看不见的仙气,那无形之火,顿生微光。
不对,原来是变成了第二双眼睛。
再去看的时候,场面上已经大不相同,那三乌鸦口中一直念叨的「哼哈呼喝」摆开阵势,原来是黄白青蓝四把短兵,三乌鸦每唱出一声,短兵便随声耳洞,瞬时攻向敌人。
而葫芦头的「平静」「安静」二剑,则用「静」字织成了一张网,又像是一片水面。
短兵不是被网眼阻住,便是被水面吞没,至少此刻,葫芦头算是控制了住了局面。
但局势很快有了反转。
「有点意思,看着最像水货的,却居然不怎么水货。」三乌鸦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扇动翅膀,飞到更高处,腹中大嘴张得不能再大,再大似乎就要将自己的身体撕成两截。
陆然以为这三乌鸦要调动哼哈呼喝黄白青蓝四把气剑,专攻葫芦头那张网的一角,却高估了乌鸦的头脑,低估了它的能力。
三乌鸦并不取巧,它选择了强攻,正面对正面,他打算以量取胜。
于是陆然看见了极其熟悉却又陌生的一幕。
三乌鸦原本攻击的节奏并不快,是像「哼——哈————呼——喝—哼」这样的,有快有慢,保持着某种韵律般的节奏。
但现在,节奏已经没了。
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哼哼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哈哈哈呼喝哼哈呼喝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呼呼呼呼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哼哈呼喝——
熟悉,是因为作为海子,陆然在许多个夜晚渔汛之时,看见过无数的鱼儿好似一柄柄飞剑,正在海面海下翻飞往别处迁徙。
陌生,是因为陆然从浊海出道至今,从未见过如此密集的攻击方式。
一时间声响放至最大最杂,陆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有些忙不过来,头皮被震得发麻。
一道道蓝光、白光、青光、蓝光,过眼即逝,根本来不及计数,它们就像一群前赴后继的亡命之徒,正在以不惜任何代价的冲劲冲击对方的阵地。
陆然看到葫芦头皱了一下眉,似乎低声说了一句「不妙」,接着他调动两把飞剑,此时他不能再慢吞吞了,敌人已经入阵,敌人已经要破阵。
网终归会因为负荷太多而破,再平静的水面,在一场暴雨之下,也不得不热闹起来。
陆然忽然有了一些很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有什么坏事即将发生,或是已经发生。
他知道自己之前想了太久,也看了太久,他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并不是这场战斗的旁观者,他也是那张网后的守军。
可是,一切还来得及吗?
不要问来不来得及,不要再有多余的念想。
此刻,以形化物,自己要变成一把剑,一把利刃。
因为只有一把剑可以阻止另一把剑。
陆然飞身出去,树小姐以三亿四千年万年的生长速度,化作弓箭一体的某种神兵。
陆然一箭射出,射出的并不是长久以来树小姐的衍生,而是一团气。
这团气,渐渐从圆到长,到生出尖刺,到渐渐成型,再到挂上一团涅火,找到一个无比刁钻的角度,直直射向了三乌鸦咽喉处。
但,能射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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