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衫红裙,面容有些憔悴,不像平日里那般活泼灵动,反倒有些寻常妇人的温柔娴静。
“求神医救救可怜的梅儿。”温玉娇站起身,领着方嬷嬷朝黄御医深深作揖。
老头儿看了一眼旁边的昭王,急忙扶着她们起来:“夫人请起。老朽身为医者,自当尽力。夫人放心,这冰火散的毒性虽烈,却并非无药可解,如今发现尚早,梅儿小姐不会有性命之忧,将来好了之后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冰火散的毒并不难解,难只难在容易与风寒混淆,错过了最佳的解毒时间,等到病入膏肓就神仙难救了。
“多谢神医。”温玉娇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又退到一旁。
“老朽方才已经给梅儿扎针,待她身上的热退了之后,自然就会醒。再将解药分一日三次给她服下去,这毒就解了。”黄御医将银针收进药箱中,神色间有些疑虑,“只是老朽担心……梅儿小姐既然中了冰火散的毒,说明那毒物……或许还藏在夫人身边这春寒院中,所以方才让方嬷嬷和秋霜姑娘将梅儿平时的吃食用物全都放到游廊上,稍后老朽去查验一番,若是查到了毒物的来源,再来告知夫人。”
“多谢神医。”温玉娇又朝着黄御医一个深拜,目送着他出了寝房的门。
陆晏神情冷肃地看了一眼温玉娇,并未说话,就跟在老头儿身后出了屋子。
走到廊下,见抄手游廊上堆着小孩的吃食用物和玩具,男子不禁拧眉,抬头看着天上缓缓飘落的雪花,心中若有所思。
他之所以听过这种名叫冰火散的毒药,正是因为他的母妃当年就是中此毒而死。
有一年北戎皇宫流行风寒之症,陆晏的母妃荣妃也不幸患了风寒。
当时的御医给开了方子,说是休养几天就没事了,荣妃服了药,也的确时好时坏。
谁知七日过后,宫中其他的妃嫔和宫女都逐渐康复,荣妃却突然病情加重一命呜呼。
陆晏当年只有十二岁,已经离开上京分府而居。他得知消息快马加鞭赶回上京时,荣妃已经撒手人寰。
幸而当时一位有经验的御医提醒陆晏,荣妃娘娘中的可能是冰火散的毒药,陆晏这才向他的父皇鸣冤。
经过验尸,荣妃的确是中了冰火散之毒而死,但是时间已过去多日,下毒之人早已将首尾收拾干净,直到现在,那下毒之人和毒药来源也未寻到。
如今,这毒又出现在他的昭王府中,让人不得不恨。
男子收回思绪,朝黄御医略略拱手道:“黄御医,您看这满院的玩具和食物,到底那毒物会藏在哪里?”
梅儿的东西不多,但是搬到春寒院中之后,陆晏为讨好温玉娇,特意让人添了许多小孩的玩具、衣裳和摆件,小孩子喜欢到处乱摸,梅儿这两日接触过的东西物件也不少。
也是陆晏吩咐外院厨房多做些孩童和妇人喜欢的甜食送来,梅儿饿了多日,胃口大开,这几日尝过的糕点不下十几种。
昭王心里隐隐有些内疚,此次梅儿中毒,自己多少有些责任。
“王爷稍安勿躁。”黄御医手里拿着一根特制的银针和沾了药水的白色帕子,将摆在围栏上的食物一一验过,又取了几件玩具和摆件仔细看过,最后才朝陆晏禀道:“回王爷,这里的食物老朽都试过,里面并没有冰火散之毒。这些玩具摆件……即便是沾了毒物,量也不多,不足以让梅儿小姐高热昏迷。”
“不是食物,也不是玩具,那毒物究竟是从何而来?”戴着玉扳指的修长手指捏了捏锦袍衣袖。
陆晏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屋内,他担心的是那个初来乍到,不明白人心险恶的女人。
梅儿不过两三岁,谁会与她有深仇大恨?今天的事,恐怕还是冲着温玉娇而来。
他决不能容忍那毒物还存在于在这春寒院中。
“此事……老朽也觉得蹊跷。”黄御医摇着头,一筹莫展。
今日下雪,梅儿在院中和方嬷嬷一起堆雪人,手上沾的毒物也早已被雪花抹去,竟是一点儿线索也查不出。
方嬷嬷忽然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白瓷碟子,碟子上放着个吃了一半的烤鸡腿:“黄御医!麻烦您看看,方才梅儿就是吃了这鸡腿,没多久就说头疼想睡……这鸡腿方才被老奴丢进了畚斗里,忘了拿出来。”
黄御医接过白瓷碟子,拿手里的银针拨了两下那剩下的半根鸡腿,忽然目光一亮,朝昭王低声道:“王爷,果然是这鸡腿有问题。”
“这烤鸡腿是方才刘侍妾过来的时候,随手赏给梅儿的,”不待陆晏说话,方嬷嬷就跪在地上,悲愤地向陆晏说道,“王爷,是刘侍妾!定是她看不得我们夫人得宠,故意害了梅儿。方才绿珠还看到她和几个小丫鬟一起在春寒院的墙根底下嚼舌根,说我们夫人是九尾狐,说梅儿是狐狸崽……”
方嬷嬷话说到一半,温玉娇就从屋内出来,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刘氏方才来过?”陆晏不悦地问道。
这个刘氏从前整天围绕在玉侧妃身边,说是个狗头军师也不为过,最近玉氏被夺了中馈大权,刘氏便也跟着安静了几日。
陆晏不管后宅中事,不代表他不清楚后宅中这些女人的秉性。
刘氏是个惯会挑事的,从前玉氏就是看在她上蹿下跳,能给自己充当马前卒,才会让她跟着自己。
温玉娇朝方嬷嬷使了个眼色,方嬷嬷便暂时没敢回答。
陆晏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冷峻的目光瞥向邱嬷嬷。
他早就让邱嬷嬷这几日盯着春寒院,别让闲杂人等靠近,如今却让那个不安分的刘氏混进来,难免生气。
邱嬷嬷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王爷,刘氏她……只是进了院门,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并没有进屋。”
王爷只是让自己留意,可又没说不让人进出,谁要来自己还能拦着不成?见与不见,还不是看晨夫人自己的意思?老太太心里也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