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陈家之前,顾北曾经从花易逝手中拿到过陈家重要人员的名单和资料。
但是这个东西多少有点不靠谱了。
别的不说,在名单上可没有说陈家还有一个地位比家主还高,坐镇后方筹谋全局的老头子。
有关陈家家主陈缘的五十五个孩子也有记载,但除了像陈闲这种经常以陈家的名义露面的几个以外,其余全部都语焉不详,像陈墨童这样的干脆就记载成「陈家新生代力量」,至于是不是陈家家主的孩子……
哪都通的回答是:不确定。
虽然陈家家主的孩子在陈家所有青少年中占了三分之一,但你总不能看到一个陈家的小孩就说是陈家家主的孩子吧?
而且陈家的户籍登记用的是内部关系,保密性堪比盒蛋发射密码。
所以很少有人能从陈家近两百的青少年中精准找出所有的五十五人。
连陈家家主自己都很难做到这一点。
哪都通提供给顾北的情报也只能排除掉所有的确定选项后,将所有可查询到的陈家青少年全部定义为「疑似陈家家主之后」。
顾北还从来没想过原来孩子多了还有这种好处,可以当做迷雾弹去干扰敌方的情报收集。
鬼知道顾北在看到有五十五个孩子的陈家家主后面有一百多个「疑似后人」的时候心情有多复杂。
反正黑人问号是不足以形容那种心情的。
不过虽然其中有陈家释放迷雾的原因,可单从这一点上就足以看出,哪都通收集到的情报缺失了很多重点内容。
顾北只能通过自己的临场判断来寻找其中缺失的部分。
就好比今天,顾北至少收集到了四条在记载中没有的情报。
一、陈家还有一个老不死的坐镇后方,实力不详。
二、陈家持有培养可控死侍的秘法,并建立了一支部队。
三、陈家拥有四把「炼金刀剑」,不过现在是三把了。
四、陈墨童并非是「疑似后人」,而是货真价实的陈家家主的女儿。
前面几条对哪都通还有点用处,可以填充进哪都通的情报库,而最后一条,完全是顾北自己比较感兴趣了。
刚才在陈家中堂看到陈墨童的时候顾北恍忽间仿佛看到了绘梨衣,当时顾北就在想:
这个世界上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吗?
答桉是否定的。
无论是从**层面,基因层面,又或者普通人无法接触的灵魂层面,每个生命体的存在形态都是独一无二的。
但世界上是存在「相似」的人。
双胞胎,克隆人,撞脸……
这些「相似」看上去原因各不相同,但实际上他们都保持着某种层面上的关联。
双胞胎是因为血缘,克隆人是因为基因,撞脸则是因为灵魂上的纠缠……
那么绘梨衣和陈墨童如此相像,她们之间又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呢?
首先就要排除灵魂层面上的原因。
灵魂这种东西表现在物质状态下就是所谓的气质和性格。
绘梨衣和陈墨童的气质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不相干,性格更是天差地别,就算灵魂的表层很像,但内里也会体现出两种不同的形态。
所以这不是单纯的撞脸。
剩下的可能性中,无论是血缘因素还是基因因素,都无法逃开一个结论:
绘梨衣和陈家有关系。
那头鲜红的长发或许并非是血统变异或者药物侵蚀的因素,而是身为陈家成员的天生特征。
但是问题又来了。
绘梨衣一个日本小姑娘,为什么会有陈家血统?
要知道,像是陈家这种靠着血统延续的家族都是很重视血脉的,在不触及家族利益的情况下是不会允许血统流落在外的。
连同为天朝混血种都不可以被染指的血统,怎么会被允许流落番邦?
这不对劲,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顾北思考一翻,突然想起来陈墨童说过,她的祖母曾经到过日本。
陈墨童的祖母,也就是现任陈家家主陈缘的母亲,在哪都通的情报中并没有太多记载,只是描述很早就离世了,连个名字都没有。
顾北推测,会不会是陈墨童的祖母到日本的时候意外生下了绘梨衣的父亲或者母亲,然后才有了绘梨衣?
可能性有,但不大。
陈家对于血统的管控极为严格,不会允许家族血脉流落在外,更不会允许家族女子和外人通婚(血统纯度过低或者联姻等特殊情况另算)。
与血脉相比,家主之母的身份反倒是其次。
因为陈家的家主靠的是能力而非血缘,是因为陈缘上位,他的母亲才是家主之母,如果陈缘在竞争中落败,他的母亲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陈家成员而已。
这么一看绘梨衣的身世一下子就扑朔迷离了起来。
所以顾北想要调查清楚这件事。
可是当他准备开口问陈缘的时候,灵感带来的预警让他当场刹车。
顾北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祖母的名字?”
陈墨童想了想,:“我也记不清楚了,但他不是纯血,好像当时家族里的天才喜欢上了一个法国女人,然后生下了祖母,祖母是中法混血,好像是叫克来尔·陈,中文名字叫陈语柔。”
克来尔·陈?中法混血?
顾北皱了皱眉,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头。
假定陈墨童的祖母是级中法混血种,那么就算陈缘的父亲是级的陈家纯血,那么陈缘也有四分之一是法国的混血。
陈家怎么会允许一个有蛮夷血统的人当家主?
顾北感觉自己好像被卷进了一个漩涡之中,越陷越深,坠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顾北问道:“那你知道当初你的祖母为什么去日本吗?”
陈墨童耸了耸肩膀:“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个时候别说我了,连死老爸都还没出生呢,谁知道祖母为什么会跑去日本。”
原因未知吗?
“那你知道她去了多久吗?”
陈墨童摇了摇头:“几天?一个月?反正时间不会很长,陈家不会允许有人在外界长留,那会被视为试图脱离家族。”
顾北咋舌:“真是霸道的条例。”
“确实。”
陈墨童点了点头:“你问这些是为了绘梨衣妹妹吗?”
顾北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哦,这家伙好像确实是要当绘梨衣的姐姐来着,这俩人的关系现在这么好的吗?
陈墨童好像觉得站着聊天不太舒服,转身坐在了桂花树下的青石板上,身子靠在桂花树上:“有一说一,我也觉得绘梨衣可能和陈家有点联系,从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感觉了,但我没有去调查,也不想去调查。”
“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是自由的。”
诺诺看着顾北,眼中倒映出看不真切的光景,像是永远飞不出鸟笼的金丝雀。
顾北点了点头。
诺诺抱着双腿,头靠在膝盖上,长发散落下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继续道:“其实调查祖母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辈子做的最有成就的事情就是生下了死老爹这个「纯粹」的混血种,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躲在房间里画画绣花。她年轻的时候不仅去过日本,还去过法国,而且每年都去,去过很多次,后来生下死老爹之后没多久她就虚弱地不能动弹了,她死之前最后一次去法国的时候还带回来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在她死的时候还来看过她。”
顾北发现了盲点:“女人?她为什么会带个女人回来?”
“当时是1940年啊,那个德国的落榜美术生忽然进攻法国,马奇诺防线全线崩溃,八天之后法国就投降了。那个女人好像是祖母的好朋友,祖母提前五年就把她从里昂带回了国内,为了防止出现意外。”
“后来呢?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陈墨童看着飘落的树叶,如今也是秋天了:“死了。她只在祖母死的时候来过一次,家族里的人都对她不怎么了解,只知道她是一个天主教修道院的嬷嬷,死在了那场30万人的大屠杀里。”
“这样啊。”
克来尔·陈,中法混血,日本和法国,法国女人,天主教修道院,大屠杀……
现有的线索太过于杂乱,没有任何头绪,顾北默默将他们先记下来,准备之后再统一进行整理。
顾北清楚,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谋划许久的谜团,想要解开它非常困难,而自己一开始想要调查的绘梨衣的身世也只不过是谜团中的一部分而已。
克来尔·陈身上的秘密,那个被她带回国内的女人,绘梨衣的身世和陈墨童的关联……
这四个女人身上或许牵扯着泼天的阴谋。
顾北看了一眼蜷缩在树下的诺诺,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她。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吗?”
顾北摊了摊手:“实际上,我觉得我应该问不出什么来了。”
诺诺点了点头:“如果你要问的还是有关祖母的事情,那我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我觉得也是。”
诺诺转过头看向顾北:“虽然我不知道你调查绘梨衣的身世是为了什么,但是有些东西不知道才是幸福。”
顾北了然。
陈墨童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在劝顾北放弃调查,实际上则是暗戳戳的把矛盾指向陈家,她在告诉顾北,这事情很有可能是陈家搞的,继续调查可能会碰到陈家的底线。
其实顾北也对陈家有所怀疑,因为除了五大家族和秘党以外,基本不会有其他势力有底蕴布置这么一个长达几十年,一环套一环的谜团。
蛇歧八家和当初的特殊作战部队也不行,底蕴还差点。
不过正好现在哪都通也要对付五大家,倒不如趁机把事情调查清楚。
顾北掐动法诀接触阵法,夜色和虫鸣涌入耳中,顾北转身离开,却突然停下脚步。
“对了,忘了和你说了。”
顾北偏着头看向诺诺:“那次东京之旅真的是偶然,那段时间我和陈家还是敌人。”
听到顾北的话,诺诺的眼神一亮,眼中的愁云一下子散去一大半。
顾北没去管她,转身离开了此处。
陈府中堂,009号翻身进入中厅,跪在陈慈面前:“见过老太爷。”
陈慈已经恢复了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微微睁眼看着009号:“怎么样?”
009号整个人伏倒在地面上:“请老太爷责罚。”
陈慈皱了皱眉,额头的皱眉挤在一起像是一团乱麻:“那就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009号解释道:“那顾北的手段太过诡异,手里不知道捏了一个什么印,之后他和小姐的对话就什么也听不到了,连身形也模湖不清,唇语大师也无法分辨他们说的什么。”
陈慈的手在茶杯盖上转了一圈,了然:“异术吗?没想到这小贼还留了一手。”
009号道:“要不要属下将他……”
陈慈的手一顿,青瓷的杯盖在茶杯上“哐啷”一声响:“不必了,既然打探不出就不必再去了,你自行领罚去吧。”
009号以头抢地:“谢老太爷恩典。”
009号闪身离开之后,陈闲从一旁走了上来:“老祖,要不要我去处理?”
陈慈老神在在道:“处理什么?”
陈闲眼神狠辣:“墨童是我们计划的关键,如果她出现什么意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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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贼现在还动不得。”
陈慈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动几下:“一年前,东京那边的实验体出现了问题,计划迫不得已推迟一年,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一年还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现在有了这个小家伙,说不定我还能多撑几年。”
陈闲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双全手?”
陈慈笑眯眯地不说话,陈闲点了点头,退回众人之中。
陈慈眯着眼睛,目光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离开的顾北,他喃喃道:“异术,也是变数,只要能为我所用,就是天命在我。”
坐上车的顾北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感觉全身一阵恶寒。
“谁tm算计老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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