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这玩意在大隋,可不便宜,尤其是西域葡萄酒。
物以稀为贵嘛。
两壶酒三碟子干果,就花了二百五十个钱。
一壶酒竟然一百个钱,怪不得在这里消费的食客出身都不错,这酒,老百姓真喝不起。
好在徐景肩上背着褡裢,里面装着四五贯钱,不至于囊中羞涩。
结账出门,距离和陈淑仪约好的时间还差半个时辰,于是杨铭直接带着徐景逛逛夜市。
这期间,有扒手来摸徐景的褡裢,被杨铭发觉,随后一拳捣在对方小腹,后者吃痛下直接弓背跪倒在地,半天都缓不过来。
别以为大兴是京都,治安就会很好。
事实上,按照大兴城的风水布局来看,除了贵族所在的九二,玄都观和大兴善寺所在的九五,其他地方治安都不行。
当然了,九一的宫城和九二的皇城就不说了。
通俗点讲,大兴城越往北治安越好,越往南越差。
而西市这种胡汉混杂的地方更不用说,差中之差。
这时,杨铭突然看到街边一张熟悉的面孔朝他看来,随即眉头一皱,朝那人走了过去。
这个中年汉子好像姓崔,至于叫什么不清楚,是杨茵绛身边的侍卫。
此人身着便服于此,还朝杨铭点头示意,显然是有事情。
见到杨铭走近之后,崔某人小声说了句“殿下随我来”,便转身在前带路,
转过几条巷子后,他们来到了一个胡同口。
胡同外有十余个便服侍卫把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胡同。
崔某人也在此停下,抬手请杨铭进去。
“你在外面等我,”杨铭吩咐徐景一句话,朝着漆黑不见五指的胡同深处走去。
他知道是谁在等他。
下晌在都会市首饰铺碰到杨茵绛,后者当时递给他一个眼神,杨铭当时就知道,对方肯定会找他。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还是如此隐秘的方式。
越往里走,周围越是安静,胡同外热闹的声音也渐不可闻。
大概走了50多米,黑暗中,一道人影缓缓转身,除了露出半张白皙的面孔外,杨茵绛整个身子都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中。
杨铭停下脚步,笑道:“你倒是挺谨慎。”
“难道我大摇大摆的约你见面?”杨茵绛面如寒霜道:“我和杨昭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这是什么意思?杨铭有些迷糊,难道独孤伽罗做主的事情还能改变?
杨铭皱眉道:“杨小姐不喜欢圣后的安排?”
胡同里,一声叹息响起,杨茵绛垂头道:“看来你没有任何打算,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丫头难道对我动心了?
不会吧我才十二岁,虽然我不否认自身极具魅力,但我还没有发育好呢。
杨铭笑道:“你想做我的侧妃?”
“不想,”杨茵绛倔强的摇了摇头。
杨铭忍不住道:“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杨铭不愿承认,但实事求是的说,任何一个贵族小姐如果在他和杨昭之间做选择,没有一个人会选他。
很可悲,但这是事实,
一声冷哼从杨茵绛口中传出,只听她冷冷道:
“我只问你,你愿意让我做你的侧妃吗?咱们是老熟人,你说实话。”
杨铭直接道:“既然是老熟人,那你应该猜的到。”
“这一次我不想猜,”杨茵绛摇了摇头:“我想听你说。”
这丫头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杨铭沉默片刻后,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刹那间,杨茵绛脸上冰雪消融,微笑道:“我就说嘛,我一直都觉得你对我有意思。”
不是吧我哪里做错了竟然让你产生这种错觉?杨铭道:
“然后呢?你来见我就是想知道这一点?”
“不!”杨茵绛狡黠一笑:“我猜到你愿意,可我也知道你无能为力,所以今晚找你,是想告诉你,我有办法扭转局面。”
杨素都办不到的事情,你能办到?你比杨素还能耐?
还是你觉得独孤伽罗好说话?
但以杨铭对她的了解,又知道她不是会说大话的那种人,
于是杨铭好奇道:“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保密,过几天你会知道的,”
杨茵绛突然一脸严肃道:“我想让你明白,想要做成此事,我会冒极大的风险,希望你日后不要薄待我。”
杨铭皱眉道:“既然知道风险大,那你为什么还选择这么做?”
杨茵绛想了想,随即俏皮的耸了耸肩:
“鬼才知道。”
说完,杨茵绛握紧斗篷,杨铭擦肩而过。
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杨铭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毫无疑问,杨茵绛是位性格非常独立的女性,就冲她敢试图改变独孤伽罗的想法,就知此女的智谋勇气绝对是上上之选。
此女若为正妻,必是又一个独孤伽罗。
杨铭现在已经开始期盼了,期盼杨茵绛会用什么办法说服独孤后。
“以死要挟?呵呵这样的烈女子可真是少见了,”
早朝过后,杨素竟然来永安宫求见,独孤伽罗用浸湿的丝巾擦了擦手,随即拨弄起她的那串佛珠,望着台下战战兢兢的杨素道:
“你今日求见,就是为了这件事?”
杨素规规矩矩的站着,一脸卑微道:“微臣当时恨不得亲手将她打死,可是又觉无法向圣后和晋王殿下交待,两难之下,只好来请圣后旨意。”
杨素说的话半真半假,打死杨茵绛?他肯定不会,但差点气死是真的。
好好的杨昭不选,你选杨铭?你是不是跟你爹一样是痴呆儿?
“她想觐见本宫?”独孤伽罗道。
杨素赶忙跪道:“微臣知道此举冒犯之至,但不孝女曾言:唯有圣后能让她死心”
“别说了”独孤伽罗抬手将其打断,冷笑道:
“让她来,让本宫会一会这位胆识过人的烈女子。”
半个时辰后,早已在皇城外等待的杨茵绛,在侍卫的引领下进入永安宫。
她双膝跪地,双手高举着一个锦盒,脸庞虽然垂的很低,但仍能看到漂亮的脸蛋上有被人扇打过的淤痕。
独孤伽罗望着眼前这位胆大包天的小丫头,笑道:
“你既然想见本宫,一定觉得自己可以让本宫改变主意,而本宫之所以见你,是想让你知道,没有人可以让本宫收回成命。”
杨茵绛双手托高,恭敬道:“小女有一物,请圣后过目。”
独孤伽罗瞥了一眼身旁的阿楼,后者走下台阶,拿过杨茵手里的锦盒,打开审视一番后,捧至独孤伽罗面前。
独孤伽罗伽罗皱眉望了一眼盒中之物,随即将佛珠放至一旁。
装在锦盒里的,是一面镜子。
准确来说,是一面一分为二,却又被重新锻接在一起的破镜。
独孤伽罗伸手拿起镜子,端详起来。
镜子左右各有题诗一首,看字迹,应是出自两人手笔。
左诗为: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姮娥影,空余明月辉。
右诗为: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
独孤伽罗眉头一皱,她已经猜到这枚镜子的来历了
这丫头心思好重!
她是在暗指夹在昭儿和铭儿之间,陷入两难境地?
她倾心铭儿,我却把她配给昭儿,她觉得做人难?
独孤伽罗收起轻视的心思,开始认真的审视起眼前少女。
突然间,她醒悟到自己也陷入了两难之境。
杨昭和杨铭,都是她的嫡亲孙子,此女敢冒此险觐见自己,难道她和麒麟儿已经有了约定。
那麒麟儿岂不是要记恨我?
独孤伽罗沉吟半晌后,淡淡道:“赐死和嫁给昭儿,你自己选吧。”
杨茵绛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重重的磕头道:
“民女请圣后赐死。”
她竟然敢要挟我?
独孤伽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