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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零章 肩挑日月,背负星辰
    家父隋炀帝一九零章肩挑日月,背负星辰

    高颎似乎一开始就猜到了杨铭的来意,直接开门见山道:

    “任何职?”

    杨铭还没起话题,人家便一语道破,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这位执掌大隋中枢二十年的权臣,洞若观火。

    “额”杨铭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开口。

    高颎见状笑道:“无妨,老夫早有准备,当为五品以下。”

    “那倒不至于,”杨铭颇为尴尬,太常卿这个位置,还是很重要的,要不然太常寺也不会是十一寺之首。

    “是正三品的实职,”杨铭道。

    “呵呵”高弘德显然对这个答桉非常不满,心里为父亲打抱不平,因为从开皇元年,高颎就是从二品的尚书左仆射,后来被封齐国公之后,就是从一品了。

    现在才给个三品,还是管太常寺,等于是打发要饭的。

    因为高颎一直以来,都在尚书省,而尚书省是权力最大的最高行政机构,号称事无不总,选举诛赏,一由尚书,尚书见任,重于三公。

    也就是说,尚书省什么事都能管。

    高颎皱眉瞪了儿子一眼,显然不满儿子态度,接着,他看向杨铭,点了点头:

    “比老夫预估的要高,看样子,紫袍是脱不了了。”

    杨铭赶忙道:“肯定脱不了。”

    大隋制,官员朝服五品以上为紫色、六品以下绯色与绿色、小吏为青色、士卒为黄色、商贩为皂色。

    五品以上既然都是紫色袍服,那么以什么区分官阶大小呢?

    答桉是冠冕。

    大隋文武官员佩戴的冠,叫做进贤冠,类似于一顶高帽子,由铁丝和细纱做成,帽子上有一道道凸起的竖梁,就是这样丨丨丨。

    三品以上,有三根梁。

    五品以上二梁,

    五品以下一梁。

    那么,该怎么区分一品、二品、三品呢?

    珠子。

    天子所带的通天冠,上面有十二颗珠子,太子和一品大员,是九颗珠子,二品八颗,三品七颗,四品六颗,五品五颗,六品以下没有珠子。

    高颎以太常卿算,可以着紫袍,戴七颗珠子。

    但是杨铭给他争了一个太傅。

    太傅,是三公三师之一,与亲王同级,属正一品,可以戴九颗珠子。

    而且高颎有先帝杨坚御赐的九环金带,上朝的时候,是非常醒目的,因为整个朝堂,就他和杨素有九环金带。

    宋代邓肃有句诗:谁似宗盟重山岳,九环金带称腰围。

    说的就是这玩意,不是有大功于社稷的重臣,皇帝是不会赐给你的,

    杨铭头顶上的冠,有八颗珠子,等他成了亲王,就是九颗。

    至于他的朝服,在老爹继位之后,已经改成了暗黑色,上面有九章。

    杨广登基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的龙袍以及百官朝服换造型,按周制,将冕服十二章纹饰放在了他的龙袍上面,

    他也是华夏历史上首次将日、月分列两肩,星辰列于后背的帝王,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肩挑日月,背负星辰”。

    自他以后,华夏历代皇帝,都是按照这个来的。

    所谓十二章,就是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y)、藻、火、粉米、黼、黻()。

    杨铭只有九章,少了日、月、星辰。

    章,就是纹饰的意思。

    眼下刚好是正午,高颎吩咐下人将饭菜端上来。

    三人边吃边聊。

    在得知杨铭给父亲争了太傅一职后,高弘德大为兴奋,频频向杨铭敬酒。

    只有高颎,冷静如故。

    宦海沉浮二十年,他深知所有头衔都不过是虚名,自己的齐国公都被免了,太傅这样的虚位又算的了什么。

    “小殿下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让你来请我?”高颎细嚼慢咽道。

    杨铭也嚼着菜,道:“有什么说法?”

    高颎把嘴里饭咽下去,喝了口水顺了顺,道:“你认为,陛下为何让我回去?”

    杨铭装湖涂道:“当然是敬重独孤公,不忍让你赋闲在家。”

    高颎笑道:“你是聪明人,老夫嘛也不傻,咱们别玩虚的,实话实说。”

    杨铭笑了笑:“越公孤独,缺一个作伴的。”

    “哈哈”高颎仰面大笑,片刻后捋须道:

    “快人快语,小殿下确实容易予人好感,怪不得自负如裴矩,都能与你倾心相交,宁肯女儿做侧,都要嫁出去。”

    杨铭也跟着笑道:“先帝在时,曾有教导,以诚感人者,人亦诚而应。”

    高颎摇了摇头:“至尊不会说这种话,应是小殿下私自杜撰的,不过这句话很不错。”

    杨铭呵呵一笑,没有否认。

    高颎又道:“小殿下现在想明白了没有?为什么今天来的是你,而不是太子又或其他人。”

    明白了,杨铭是刚刚才想明白,高颎和杨素,这是两个死对头,近高颎则必疏于杨素,近杨素则不得高颎信任。

    今天老爹让他来,其实是要拆解他和杨素的关系。

    唉何必呢?我是你儿子,你算计我干什么?

    杨铭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

    高颎见状,继续道:“从今往后,殿下尽量少来老夫这里,真若有事,可托人私下传话。”

    杨铭明白了他的意思,高颎这是在建议他,远离杨素的同时,也要远离高颎,这是自保之道。

    但是高颎给他留了一个后路,暗示他真要有事需要帮忙,可以偷偷传话给他。

    这也是一种示好,难得啊

    其实不用高颎提醒,杨铭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以后在朝堂的作用,其实就是卫王杨爽曾经的作用。

    不需要你干什么实事,也不需要你有多大能力,还是杨丽华当初的那句话:强者压其势,弱者扶其枝。

    他杨铭就是朝堂上的一根搅屎棍,杨广让他搅哪里,他就搅哪里。

    陈叔宝这十几年来,在大兴的日子可谓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在城里闲逛的时候,连武侯卫都不愿招惹,处处低调做人,毫无存在感。

    但是这段时间,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左武卫大将军郭衍,非常罕见的几次邀请他去府上赴宴。

    陈叔宝推了几次,也去过两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己和郭衍只是认识而已,没什么交情,对方身居高位,突然这般示好,必有缘故。

    陈叔宝自认为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既然如此,那么郭衍就不是要利用他,而是要对付他。

    落魄之后,聪明的智商终于回到这个被史书批判的一无是处的亡国皇帝身上。

    也许是出于胆小谨慎,陈叔宝觉得大兴城不能再待下去了。

    于是他百般托人,找上了萧皇后的弟弟萧瑀。

    萧瑀托他姐姐的福,直接来了个撑杆跳,进入内史省,官拜内史侍郎,是正四品。

    陈叔宝希望萧瑀能帮忙替他说说话,让他能够离开大兴,去哪都可以。

    兰陵萧氏,是江南最大的氏族,与陈氏之间多有联姻,萧瑀也是个痛快人,一口答应了,毕竟他收了陈叔宝不少好处。

    在萧瑀看来,时隔这么多年,陈叔宝已经是无关痛痒的边缘人物,别说皇帝,他都快忘掉这个人的存在了。

    一切都很顺利,萧瑀是内史侍郎,又是皇帝的小舅子,是能够在杨广面前说上话的。

    杨广也非常痛快,准许陈叔宝离京,但不能走远,可于洛阳居住。

    陈叔宝得到消息后,大喜,立即着手准备搬家。

    但是离开大兴之前,他还是想去见一见,自己一直以来都念念不忘的嫡亲女儿。

    陈淑仪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回河东王府,而是在她的祖母柳敬言那里。

    也因此,她还没有来得及去仁寿宫陪伴姑姑宣华夫人。

    柳敬言今年已经七十四岁,这个老妇人可不简单,父亲柳偃这一支,在南朝齐国时期相当厉害,祖父柳世隆更是做过南齐的尚书令。

    是南齐,而不是北齐,南齐皇室姓萧,出身兰陵萧氏,北齐是老高家。

    历史上的南齐仅存在了二十四年,是个短命皇朝,是从南朝宋,老刘家手里夺来的皇位,南朝宋的开国皇帝,就是大名鼎鼎的刘裕。

    南齐代宋,紧接着又被萧衍夺位,建立南梁,也就是杨铭母后萧氏的祖上。

    而柳敬言的母亲,是梁武帝萧衍的女儿长城公主萧玉姈,也就是说,萧衍是她的亲姥爷。

    爷爷是尚书令,姥爷是皇帝,丈夫是皇帝,生了个儿子陈叔宝,也是皇帝。

    这个女人,可谓是富贵已极,无论在何东柳还是兰陵萧,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你父亲就要离开大兴,迁往洛阳居住,昨天他来过,你既不肯见,我也就没有告诉他,你在我这里。”

    柳敬言满头银发,却是红光满面,身子骨非常硬朗,无病无灾。

    陈淑仪叹息一声,说道:“他可真行,为了能离开大兴,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都给送了出去。”

    萧瑀确实成功帮助陈叔宝离开大兴,但是,也是有代价的。

    陈叔宝的四女、六女,是出了名的美人,杨广早就听说过,于是这次借着机会,跟陈叔宝索要。

    这两个女儿,都是庶出,陈叔宝不在乎,于是痛快答应,当然了,他也不敢不答应。

    其中四女陈霂,比陈淑仪小一岁,今年十九,六女陈婤今年十六。

    杨广同志是懂女人的,他知道什么岁数的女人最有味道。

    现在的他,已经是皇帝了,没有杨坚和独孤加罗管着,可以随便找女人了,当然了,无论他找多少,都威胁不到萧后在后宫的地位。

    原因很简单,萧后有仨儿子,杨广只把她生的这三个儿子,当成亲儿子。

    柳敬言心知孙女对陈叔宝成见极深,也就没有再劝。

    她这个人是想得开的,只有想得开的人,才能活个大岁数。

    陈叔宝在母亲这里扑了个空,于是便找到了河东王府。

    杨铭对于这位将死之人,多少有点同情,而且在他看来,当爹的想见亲闺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于是他让徐景出门,将陈淑仪带回来。

    陈淑仪回来之后,知道陈叔宝在,便直接跑回了自己的寝室,将门反锁,死活不肯出来。

    杨铭没办法,只好亲自去找她。

    “见一见吧,也许这一次是你们父女最后一面,洛阳距京师甚远,以后想见也见不着了,”杨铭在门外劝说道。

    陈淑仪就站在门内,与杨铭一门之隔:“求求你,让他走吧,我不想见他。”

    杨铭耐心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当年他也是迫不得已,没有他,哪来的你呢?你要实在记恨他,就当是了却这桩父女之情吧。”

    陈淑仪还是不肯,哀求道:“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唯有这件事,求你不要逼我。”

    杨铭叹息一声:“如果将来你给我生个孩子,孩子问起外祖父是谁,我该怎么说呢?”

    陈淑仪愣住了

    半晌后,门被打开,陈淑仪擦干眼泪,说道:

    “走吧,你总是可以说服我。”

    杨铭笑了笑,手指在她的脸蛋上轻轻拂了拂,道:

    “你的母亲沉婺华也在,亲生父母即将远迁中原,终需见一见的。”

    陈淑仪点了点头,与杨铭一起前往会客厅。

    厅内,杨铭想要离开,给他们一家人创造独处机会,但是陈淑仪不肯放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袖子。

    陈叔宝夫妻在见到女儿之后,已然泣不成声,不管心里藏了多少想说的话,眼下都说不出来。

    陈淑仪也哭了,躲在杨铭背后,把他的后背都哭湿了。

    杨铭主动安抚三人,道:

    “难得亲人团聚,诸位该高兴才对。”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已经五十二岁的陈叔宝老泪纵横,望向陈淑仪道:“都是阿爷的错,姮儿你要记恨,记恨我就行,不要怨你的阿娘。”

    陈淑仪,本名陈姮,小字淑仪,因女子不示人以真名,所以一直用陈淑仪这个名字。

    姮,就是姮娥,也就是嫦娥,南北朝之前,嫦娥的形象是人头蛇身,南北朝开始,嫦娥才改为绝世美女。

    陈叔宝给女儿起这个名字,就是寓意女儿是绝世美人。

    沉婺华终究是忍不住,缓缓上前,试探着接近女儿,杨铭见状,抓起陈淑仪手腕,将她推了出去。

    母女时隔十五年,终于可以近距离相见。

    沉婺华大哭一声,扑过来将女儿抱进怀里,陈淑仪只是象征性的挣扎几番后,也抱着自己的母亲失声痛哭。

    杨铭见机,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