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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虺蛟弄水,织田信长
    和宋行相处日久,陆渐也隐隐摸清楚了宋行说话的风格,闻言想了想,开口道:“难道这天子望气术,又和那位梁姓奇人有关。”

    宋行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虽不中亦不远了,黑天书修炼的隐脉,出自花晓霜之手,而这天子望气术,则成型于她徒弟赵昺之手。”

    陆渐眼露茫然:“赵昺?”

    宋行想起上个时空的北宋,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崖山海战,末路气节,陆秀夫背负少帝赵昺投海,十万军民跳海殉国,自此南宋灭亡。”

    “那人不忍赵昺以幼儿之身殉宋,于是出手将其救出,亡国后的赵昺,跟随花晓霜之后,学习医术,了却残生。”

    “赵昺晚年间,融合花晓霜医术、三才归元掌、谐之道和易数之理,创出一门望气术,本为救人之用。”

    “但破立本在一念之间,有活人之法必有杀人之法,当代东岛之王谷神通,在东岛几乎毁于西城之际,从此救人之术中悟出杀人之法。”

    人为天生,人为天子,谷神通得真龙之气辅左,天子望气术大成,观气审敌之道,更远超龟镜之术。

    宋行来日本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借助推演织田信长统一日本的命格演化,让天子望气术大成。

    见夜色昏沉,宋行起身端坐在大堂,陆渐等了会忍不住问道:“先生,这都夜深了,为何还不关门?”

    宋行笑了笑说道:“我在等人。”

    陆渐伸头望望外面,说道:“这么大的雨,哪里有人会来。”

    话音未落,忽听大雨中传来脚步之声,两道人影如风奔来,须臾便到眼前。

    那两人均打着描花的纸伞,当头的是一位青年男子,细长眉毛,丹凤眼飘逸有神,体格挺峭,着一身寻常短衣,裤脚高挽,腰间挂着青瓷水壶,还掖了一块白布手帕。

    他身后的少年约摸十三四岁,个子瘦小,俊俏白皙,双颊至颈光洁如瓷,衣着却很拘谨,裤脚溅湿也不挽起。

    “伙计。”那青年男子笑问,“可是归藏算馆?”

    陆渐点头道:“正是。”

    那青年男子笑道:“还好还好,来的尚不算迟。”抬脚就要往门内跨去。

    陆渐微感迟疑,想起刚才宋行之言,遂放二人入内。

    那青年大剌剌当堂一坐,拔开水壶塞子,大口喝水,同时斜眼望向宋行。

    宋行端然静坐,神色木然,就如眼前没有此人一般。

    那青年喝足了水,一抹嘴,打量宋行一眼,忽地笑道:“我原以为归藏算馆的先生,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先生,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陆渐见这人出言无状,微微皱眉,宋行却是笑了笑,道:“我也以为尾张国主,是个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英杰,没想到竟这般年轻轻佻。”

    那青年微一恍忽,童仁遽然收缩,目光锐利如鹰:“你的双眼未盲!”

    宋行闲闲地道:“盲与不盲,全在足下心中,世人空有一双好眼,但看问题却未必有我这目盲之人清晰。”

    那青年默默听着,目光却缓和下来,一抹笑意从嘴角化开,温暖和煦,如二月春风:“我只是好奇,先生怎么瞧出来的?”

    宋行道:“迅雷疾电,怒雨横天。非常之时来我算馆者,必然求问非常之事,也必为非常之人。我虽目盲,却可凭气识人,倭夷小邦能有此等气度者,我沿途所见,二三人也,不想小小清洲,也有织田国主此等豪雄。”

    那青年听得这番话,容色似惊讶,似恼怒,又似无奈,终于化为一团钦佩,叹道:“先生过奖了,但这世间的能人多得很,你怎能断定我就是织田?”

    宋行起身往前走出几步,看向外面黑沉沉的夜色,说道:“《山海经·中山经》记载:沦水出焉,东南流注于视水,其中多蛟。其上有桑焉,赤理黄华青柎,名曰帝女之桑。”

    “倭夷小邦身处东南,真龙吐珠时多余龙气散落此地,化为蛟龙之气,潜伏于地。恰逢乱世之时,地气翻腾蛟龙之气散落各地,得者必可为一方雄主。”

    宋行侃侃而谈,织田信长还是第一次听到蛟龙真龙之说,双目熠熠,看着宋行背影。而他身后的少年,则对宋行所言,没什么兴趣,反而不时将目光撇向趴在角落睡觉的北落师门身上。

    宋行继续说道:“蛟,龙之属也。隐栖在池塘与河川的蛟龙,会被称作‘潜蛟’,若遇雷电暴雨,必将扶摇直上腾跃九霄。足下前来之时,我以秘术观之,你体内气虚成蛟影,潜而未发,除了这清州之主,想来也无人可驾驭这蛟龙之气。”

    自秦时徐福东渡日本,日本就一直仰慕中原文化,所以宋行所说的话,织田信长大都听得懂。

    日本之地,也多流传真龙和蛟龙的传说。

    虺五百年为蛟,蛟千年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织田信长冲着宋行心悦诚服道:“看来我易装前来却是多此一举,先生不能视物,反而不会为衣服外貌所迷惑,以心眼观人,透过表象,直入本相。”

    “国主谬赞,实不敢当。”宋行澹澹地道,“不知国主前来,有何指教?”

    织田信长笑道:“既来算馆,自然是算命了。”

    宋行哦了一声,道:“要算什么?”

    织田信长目光倏尔一凝,口中漫不经心说道:“人生五十年,如梦幻泡影,既如此,先生就算一算我织田信长的命运吧!”

    宋行哑然失笑,轻捻指间铜钱,却不作声。

    织田信长见宋行未有动作,有些不解:“听闻先生每日只算十卦,从无破例,是否今日已经算完?”

    宋行摇头:“今日只算了九卦,剩下一卦,正是为国主所留。”

    织田信长目光一凝,飞快朝着宋行左右撇了几眼,眼中露出狐疑之色,有些怀疑宋行故意拿虚言欺瞒于他,嘴里却是笑吟吟:

    “哦,先生竟然算出我今日会前来?”

    宋行闻言澹澹道:“蛟龙弄水待出征,烈风雷雨不迷心,井泥不食,旧井无禽,寓意身困才竭,唯有寻得贤人方能脱困,国主今日不正是为此而来的吗?”

    织田信长被宋行一口道破心思,心中一震,脸上却是不露分毫,哈哈笑道:“不愧是先生,既然今日尚有一卦,那就麻烦先生为我卜上一卦。”

    宋行也不再多言,手中铜钱翻滚着从手中滚落,在地上翻腾跳跃不休,蹦跳着落在织田信长面前。

    当铜钱停止滚动时,织田信长低头望去,耳边传来宋行有些漠然的清冷声调。

    “蹇。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

    “踏步难行,艰辛万苦;进退维谷,容忍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