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和公孙瓒,因为此事彼此僵持了许久,但不论公孙瓒怎么说,就是不能改变关羽的心意。
关羽的执拗劲,非同一般人可比,他认定的事情,别说是九头牛拉不回来,就是九头大象,也甭想拉动他。
但最终,随着刘俭使者的抵达,关羽和公孙瓒的争执终于迎来了解决方案。
使者带来了刘俭的手书,上面向关羽和公孙瓒,明确了他们应该出兵的时机以及他们的任务。
在看到刘俭送来手书的一刹那,关羽的心顿时活了。
“兄长真是大汉之良将,纵然是韩信在世,亦不外如是。”
说罢,就见关羽将刘俭的来信转交给了公孙瓒,对他道:“伯珪兄请看!”
公孙瓒在看到了刘俭的手书之后,方才醒悟。
“原来德然是让我等去取蛾贼的粮仓!想要困蛾贼于青州,使之不战自溃!”
关羽点了点头,道:“如今在青州境内,与蛾贼相抗者,以吾兄与大司马为先,如今蛾贼的精力皆在他们二人身上,断不会顾忌到吾等!”
“你我此时驱兵去拿下蛾贼的粮秣,正是其时!”
公孙瓒缓缓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伸手问关羽要了刘俭的书信,仔细看了看,道:“德然让你我下个月初……进兵?”
“然也!”
公孙瓒仔细地想了一会,恍然明白了刘俭的意图。
“下个月再行出兵,若是再算上路程,待断了蛾贼的供给之时,正是入冬之时!?”
关羽哈哈大笑道:“兄长妙算!如此行事,蛾贼再无余力与吾等相抗也!”
公孙瓒在帐内来回转了几圈,突然道:“云长,德然此策虽好,只是对于咱们而言,迁延的时间太长,你我离开幽州这么久……你需知晓,咱们的后方可并不安定啊。”
关羽听到这里之后,似乎有所恍然。
公孙瓒心中所忧虑之事,也是他心中所忧虑之事。
关羽当即对那名使者道:“烦汝回返左将军处,代某向左将军转达一言。”
那名使者在面对关羽高大的身躯之时,自然而然的被其威势所震慑,竟一时不敢正视之。
“都尉有何事,末吏定代为转达于主公,一字不落!”
关羽捋着自己的长须,言道:“关某与伯珪兄在来此地之前,在幽州曾获得消息,自渔阳以南之郡县,近一年来与辽西乌桓屡屡接触,虽然皆是以商贸为由,但個中动作频频,虽然关某和公孙兄眼下并无证据,但我二人觉得,幽州西境,定有人图谋不轨,且动作不小!”
那使者问道:“两位都尉可有证据?”
关羽摇了摇头,道:“暂无实际证据!”
“可有怀疑之人?”
“也无怀疑之人!”
那使者闻言有些不明所以了。
你们两个人说幽州有人想叛乱,但证据和怀疑的对象都找不出来,只是凭借着一些蛛丝马迹去猜测,我就这么直接向使君汇报,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吧。
似乎是看出来使者脸上的犹豫,关羽自信地道:‘虽无直接证据,但关某与公孙兄在北境鏖战多年,这份眼力还是有的,幽州民间近年来与北方的乌桓诸落交往商贸次数太频,当中定是有人图谋不轨,刘冀州与关某乃是兄弟之亲,关某与兄长无有隔阂,有一说一,汝只管将此言转达给刘冀州便是!”
那使者见关羽都这么说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随即答应。
待那使者走后,公孙瓒问关羽:“云长,有些事情,无需太过着急,待查清楚之后,再向德然禀明,一个猜测之言,就这么转告给他,未免有些……”
关羽摇头道:“关某与兄长之间,彼此互信,无需多做修饰!直言无妨!”
公孙瓒愣了愣,随即苦笑摇头。
“真不知道你们兄弟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
……
刘俭的使者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历城,他向刘俭禀明了关羽的话。
使者说完之后,帅帐之中诸人皆各有所思。
审配似笑非笑的看向刘俭,道:“这位关都尉,倒是有趣,无凭无据,只是靠臆断,就猜测幽州有人心怀不轨,难道只是因为当地人与乌桓人的通商多了,就能断定有人会在彼处叛汉不成?”
刘备很郑重的道:“云长非妄言之人,正南先生未曾与他接触过,不晓其人。”
审配道:“我不是说关云长乃是妄言之人,只是当此时节,破黄巾方为正经大事,还是莫要徒增事端!影响了大局。”
张飞哼了哼,道:“先生就这般肯定云长所言不实?若云长所言属实,我等在前线与黄巾拼杀,幽州方面一旦有变,影响的可未必只有渔阳上谷之地,便是冀州也未必能保太平!”
审配捋着须子,嗤笑一声。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张飞,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颇有些不屑之意。
张飞见状急了,转头看向刘俭道:“兄长!您信谁?!”
刘俭淡淡道:“益德此言不妥,不论是正南,还是云长,亦是你,都是我的心腹,你们每一个人的话,我都是相信的。”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刘俭又转头看向审配,道:“当然了,我也希望你们每一个人也能够相信对方!就像是我相信你们一样!”
众人皆是齐齐向刘俭作揖,言道:
“喏!”
刘俭看向那名使者,道:“劳烦你再走一趟,告知云长,说他所言之事,我已知晓,回头我自有安排,让他好生准备南下,突袭黄巾粮道,莫要因别的事情牵扯了心神!”
使者领命再走。
随后,刘俭又与众人商议了一下军情,便让他们各自散去了。
其实,关羽和公孙瓒所言的事情,刘俭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甚至于,他比关羽和公孙瓒更知道当中的具体实情。
关羽和公孙瓒所查探出来的蛛丝马迹,若无意外,当是历史上的张举和张纯以及辽西乌桓的丘力居之乱!
其实对于这些人,刘俭很早之前就已经派人开始暗中探查了,并他们的情况摸了底。
冀州和幽州的事情,虽不能说全在刘俭的掌控之中,但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却绝对瞒不过他。
他先前也曾估计着,若是调关羽和公孙瓒来青州前线,很有可能会致使他们幽州先前暗藏的危机一个一个的暴雷。
刘俭先前也曾考虑过,暗中干掉张举和张纯,兵不血刃的解决由此二贼所引发的“举纯之乱”。
但后来考虑了一番之后,刘俭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是等他们跳出来造反之后,再行征伐吧。
虽然有些繁琐,且有些伤元气,但刘俭自认为要解决这两个家伙,应该不会太困难。
至于非要打仗解决二贼的原因……很简单,他需要一个进兵幽州的理由!
他是冀州牧,假节钺,可以调兵遣将,自行征伐北境,但前提是必须要有人在北境边疆对大汉朝形成了确实的威胁。
出兵很容易,但名义很重要。
幽州没事,你派兵去占领算干什么?
就好比上一次去雒阳,刘俭的名义是勤王,虽然他没有朝廷的诏书,但因为当时的时局,他找出这个理由进兵去雒阳,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也都在朝廷所有人的可接受范围内。
现如今,他统管冀州,虽然大权在握,但在名义上而言,终归也只能在冀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行使他的权力。
就好比这次挥兵来青州,这是因为青州黄巾势起,他奉旨前来平叛,故而才有机会在平叛之后,开始沾染青州的权力。
幽州也是一样的道理。
幽州北疆若是没有大型的叛乱,他一个冀州牧,纵然是有假节钺之权,一旦大举挥师北上进入幽州,就很容易落下把柄和口实于旁人。
幽州本来就是刘俭的家乡,他要进兵幽州,对他本人而言可谓异常敏感,必须要有一个能够说服天下人的理由才行!
而经过一番仔细筹谋之后,刘俭发现,又有什么理由,比张举和张纯之乱更为合适呢?
先别说他们的反叛对大汉朝到底会有多大危害,单凭张举称帝这一件事,刘俭就是举冀州百万人口杀入幽州,也没有人能说出一丁点的毛病来!
身为汉室宗亲,为了维护天子的尊严和大汉朝的荣誉,起倾国之兵去杀称帝的叛贼,实在是太名正言顺了!
这俩宝贝,怎么可以先把他做掉?一定要给他机会反叛才是!
刘俭非常清楚他需要什么,也非常清楚有些事该如何做。
若要成就霸业,必然先要盘踞冀州,获得充足的资源底蕴,但是若要横行征伐天下,则必须要具有幽州才是。
就在刘俭考虑这些事的时候,却见帅帐之外,张飞与刘备折返了回来。
“你们两个是对云长所谏言之事不放心是吗?”刘俭笑着问他们道。
刘备言道:“德然,云长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我觉得此事不像是审正南所言那样简单。”
刘俭说道:“兄长所言甚是,此事我心中有数,幽州那边,八九成有人在暗中筹谋叛变。”
刘备和张飞闻言都是吃了一惊。
刘备言道:“德然,你既知道幽州那边有叛变之人,那为何还执意让云长和伯珪师兄留在此处?他们在青州这边迁延的时间越久,幽州那边变乱的可能就越高。”
刘俭道:“幽州之事,至少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但青州这边的叛乱却是实打实的。”
“我们不能因为一些预判,就放弃青州这面得之不易的战果,如果那样做的话,北方和东方的战局,我们都会失去。”
刘备和张飞听了刘俭的话,沉默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刘俭说的确实是对的。
刘俭站起身来到了帐篷口处,他观望着远处天边的乌云。淡淡一笑。
“快了,快了,青州的事就快结束了,冬天就要来了。”
………
刘俭和关羽这面做好了约定。相对的,司马具和徐和那边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们的兵马素质虽然不高,但胜在人多。
百万黄巾军的巨大人口基数在这摆着,想要盯住刘俭和刘虞这两支兵马,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
在他们看来,只要将这两路兵马盯住了,寻机破之……则青州境内就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了。
但是他们两个人现在却不敢轻易集中兵力去与刘俭和刘虞硬抗,只能僵持。
浮云和缘城的十余万人马被刘俭轻轻松松的吃掉,这份战力和用兵之能,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司马俱与徐和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可不会犯浮与缘城那样的错误。
只是他们目下也有巨大的压力。
“司马兄,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如今与刘虞和刘俭形成了对峙,再这么下去,咱们的兵马辎重太少,在此地怕是挺不过这个冬天。”
司马俱惆怅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徐和的话中之意,他自然是明白的。
“徐兄,我明白你的意思。这青州之地,似乎并不适合咱们继续待下去了!”
“依照我的意思,倒是不如将咱们的人马往南迁移。汉朝皇帝和公卿士族对北方的掌控力还是很强。”
“在北方呆着,雒阳那边随时都会派出能征惯战之将来与我们交手,我们打完一波又一波,耗不起的。”
“而且咱们的人马就很难在北方过冬,一个冬天过去!十个人中,最少也得冻死两三个,损伤实在是太大了。”
徐和道:“司马兄的意思也正是莪的意思,依我之见,咱们不如往南方走吧。”
“南方的寒冬还是比较容易挺过去的,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良田可以给咱们劫掠,但离汉室朝廷远些总是最好!”
司马俱道:“去南方?在我看来,还是往兖州去好些吧,毕竟有粮食可抢……”
“还是往南方走吧!”
“还是去兖州好些!”
就在二人议论之时,却见一名黄巾斥候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两位渠帅,大事不好了!”
那黄巾斥候面色惊恐,浑身打着哆嗦。
他来回看着司马俱与徐和,不知该从何说起。
“何事惊慌?”司马俱皱着眉头道。
“渠帅,我们的屯粮,屯粮……”
“屯粮怎么了?”
“渠帅,我们的屯粮被烧了!”
一句话说完,顿见司马俱与徐和傻了,两个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