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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刘俭迎荀彧
    邺城的城楼之上,望着渐渐远离的刘俭一众,直至他和三千精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沮授和审配方才收回了目光,各自心有所思的走下城楼。

    而在邺城之下,田丰正矗立在那里,对着邺城之中的各级官员下达命令。

    他朗声言道:“今使君率众离城,虽不过一日,不过难免会有什么宵小作祟,城门令不得因使君离城而放松警惕,务必固守本职,守好城廓才是。”

    “使君此番出城,乃是为了迎接贤才入冀州,执礼乐之官当组织乐师,修检乐器铜铸,以便使君回城后用。”

    “如今正值春深,牵典农当督促冀州境内各屯,按时翻地播种,不可懈怠,以免耽误年收。”

    “刘玄德,关云长和公孙伯珪在青州安排调度黄巾降众,虽一切顺利,然黄巾之事不可预期,随时可能都会有什么变故,诸武官皆不可懈怠,当慎之又慎,随时准备出兵青州,协助镇压。”

    “……”

    在田丰说完这一番话后,在场的数十位邺城文武官吏纷纷对着田丰一拜,口中齐呼:“喏。”

    审配看了看田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略有郁闷的离开了。

    沮授则是驻步在旁,看着田丰将一众官吏们安排的妥妥当当,遂陷入了沉思之中。

    少时,待一众人散去之后,田丰便即要走。

    但他扭头看见沮授站在不远处,遂对他喊道:“公与,何故在此矗立?”

    沮授挪步来到了田丰的身前,问道:“元皓此时,尚能静心整治邺城军政之务?实在令人敬佩。”

    田丰疑惑道:“此乃你我份内之事,又有何奇哉?”

    沮授见田丰的表情真挚,不似做伪,遂坦言道:“主公率三千甲胄出城,迎接一位颍川外士,你心中难道就不曾起一丝波澜吗?””

    田丰皱起了眉头:“主公去接谁,干什么,自去做他的便是,与我何干?”

    “难道……”

    “难道什么?”

    沮授终于是鼓起勇气,问道:“难道元皓你就不担心么?”

    田丰很是不解:“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难道不担心,外来士族在冀州主政,从此压在你我河北本土士人头上,使你我任其驱使?位居其下?”

    田丰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后他长叹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反方向走去。

    沮授见田丰不回答他,同时还丢下了自己,立时有些慌了。

    他急忙快步追上,问道:“元皓,你这是何故?”

    田丰的表情严肃,说话很是直接:“某与汝无话可说!”

    “缘何无话可说?”

    田丰却是不搭理他,只是大步的要往前走。

    沮授急了,使劲的拽住田丰,迫使其停下。

    “元皓,你这是作甚!有什么不满,你直言就是,何故如此!?”

    田丰站在原地,面有怒气的看着身旁的沮授。

    “公与,你我虽是一郡高门之首,但如今既已认主,就当甘为附翼,为主尽忠,又为何要因心生妒忌,而耽误了大事?”

    “你也不是没看到,如今天下变乱,四方盗寇蜂起,各州之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主公到冀州后,安定诸郡百姓,授土田,官给耕牛,修渠扩田,置学师以教万民,为存者寻立身之地,百姓喜悦,万民归心,实不愧为当世英主!”

    “你我身为人臣,自当以得此主为荣为幸,襄助主公安抚天下,拯救万千黎庶是为志气,何其却因主公礼贤他州之士,反心生妒忌?若因此耽误时政,耽误了河北发展,焉是高士之所为?人臣之所为?义士之所为乎?”

    沮授被田丰一通教育,脸色发红。

    田丰的话,虽然有些古板执拗,但不得不说,现在的田丰在个人境界上确实很超脱。

    或许当年他刚刚投入刘俭麾下的时候,还藏有一些身为冀州高门望族的私心。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沮授明显感觉得到,田丰被刘俭的行为和举动影响了不少,甚至于连他的人生观也多少发生了一些改变。

    但其实何止是田丰,他沮授何尝又不是如此呢?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自从在刘俭麾下任职之后,不论是田丰还是沮授,他们的眼界和思想,在刘俭的影响下,逐渐变的开阔,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也更加明悟,思想更是得到了升华。

    若说他们原先的眼中,只有家族利益的话,那现在,他们的眼界和胸襟,已经上升到了怀抱国家之大利大益了。

    当然,对于他们而言,家族之利依旧不可抛弃,但在刘俭的潜移默化之下,家族利益已并非其心中的一切。

    而眼下看来,田丰在这方面的进步,似乎比沮授还要高一些。

    沮授的脸上露出了羞愧之情。

    不是那种假装的愧疚,而是被田丰说的,发自内心的感到羞愧了!

    随后,就见沮授双手环抱,身躯微躬,向着田丰行礼。

    田丰急忙向侧面闪开半步,让过了他这一礼。

    “你这是作甚?”

    沮授愧道:“元皓所言,秉公无私,实乃立身之良言,君胸襟开阔,眼拓万泽,胜授千倍,闻君一番话,实令沮授汗颜无地,自认枉读了多年的圣贤之言。”

    听沮授这么说,田丰的脸色缓和下来。

    他叹息道:“人非圣贤,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我共扶英主,今后当互勉之!”

    沮授忙道:“甚善!甚善!”

    ……

    ……

    与此同时,已经进入安阳地界的荀彧,躺在自己的辎车上,正剧烈地咳嗦着。

    按时间上来说,荀彧其实早就应该抵达冀州境内了。

    但是偏生不巧,行至黄河边境渡口的时候,荀彧不巧染上了风寒,而偏偏找不到合适的医者,以至于耽误了他的病情。

    好在这個年头,身为士族子弟的人,自身多多少少的都懂一些医术的。

    荀彧自己给自己诊治配药,勉强稳定了病情,不过因为他人在外地,这一路上养病的条件有限,故而一直不曾痊愈,身体时好时坏的。

    在这个年代,疾病实在是太过可怕,甚至比战争还恐怖。

    任何一种普通的病,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荀彧的随从谏言,请他暂时寻一处县城养病,待康复之后再行赶路,但却被荀彧拒绝了。

    世道不太平,既然是出远门,那就力争能够赶快抵达目的地,没有必要在路途中过于迁延。

    万一出现了什么变故,背井离乡的人在外地想要将事情了结的妥妥当当,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而此时此刻,辎车在官道上慢悠悠的行驶着,荀彧则是躺在辎车中沉睡着。

    为了不影响在辎车中的荀彧休息,他的侍从将辎车的速度放的很慢,力求不要颠簸到了他。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每日都是这样赶路,一行人的速度很慢。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之声。

    荀家的几名侍从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名身穿甲胄的贵人,带着另外几名身穿精甲的侍卫来到了他们不远处。

    只是打眼一看这些人的马匹和穿着,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地位极高,绝非一般寻常人。

    荀家的随从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并未惊慌,只是将车辇赶到道边停住,给这一众贵人们让路。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贵人们并没有直接过去,他们也都是停住了马匹。

    刘俭没有骤然带着三千甲胄前来迎接荀彧,他只是将大部分兵马在远处排列,一会用作欢迎阵势,他自己则带着赵云、颜良等少数亲卫来迎。

    刘俭翻身下马,来到了车辇旁,问道:“不知这可是颍川荀氏、文若先生的车驾?”

    领头的侍从一听对方的贵人是专门来找荀彧的,很有礼貌的施礼,道:“文若君,正是我等家公,现在辎车内午睡,不敢问贵人身份。”

    刘俭听说荀彧正在车内休息沉睡,随即对后方一众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随后,他冲着赵云和颜良挥了挥手。

    颜良见状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赵云却已经是领会了刘俭的意思,直接翻身下马。

    颜良这才恍然,赶紧跟着有样学样。

    一众人纷纷下马,从骑乘改成了牵马步行。

    刘俭微笑着对那侍从道:“吾乃刘俭是也。”

    一句话说出来,差点没把那荀家侍从头头给吓趴下。

    乃公的!居然是一州之主?!

    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不俗,但他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是自家家主这次来投奔的冀州最高官,一州牧守,如今黄河以北势力最强的霸主!

    “拜,拜见刘,刘使……”

    “嘘!”

    刘俭拦住了那人的话头,道:“既是文若先生正在午睡,那就不要打扰他了,让他继续睡吧,我与你们一同往邺城去!”

    说罢,便见刘俭等一众人步行牵马,和荀家的侍从们一同往北方缓缓而去。

    那些荀家人哪曾见过这等架势,一个个都不敢吭声,只能是小心翼翼的跟着刘俭一行继续往北走。

    那领头的荀家侍从低声对刘俭道:“刘……使君,要不,我、我还是把家公叫,叫醒吧?”

    刘俭笑着摇了摇头,很是随和地道:“按道理,一般在这种路上,车里的人是睡不踏实的,就算是我们这些人比较小心,但一般人怕是睡不了这么沉,文若先生是身体有恙?”

    那侍从不由暗道刘俭真心细。

    “家公路上受了风寒,一直未曾痊愈,体力不支,平日又所食甚少,体况不佳,故一旦睡着,就睡的特别沉,小动静家公是醒不了的……”

    “风寒?”刘俭恍然地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就更不要打扰先生休息了,咱们都小声些,我引你们往邺城去,到了邺城,我立刻就为你们安排食宿,让先生休息静养!”

    说罢,刘俭又冲着赵云勾了勾手指。

    赵云牵马来到了刘俭的近前,低声道:“使君有何吩咐?”

    刘俭道:“去通知咱们的三千人马,一会辎车到时,让他们不要高声喧叫欢呼了,务必禁声,莫要打扰到文若先生休息。”

    “喏!”

    赵云刚想骑马,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

    随后,便见他快步将马匹牵出了一段距离,待离刘俭等人的小队伍远了后,方才上马直奔着北方而去。

    颜良在一旁看的直咂舌!

    主公这心,未免也太细了些!

    就这样,一行人又这么安安静静的行出了三里路之后,却听辎车内传出了一阵嘶哑的声音。

    “水,帮我取些水来。”

    荀家的侍从急忙去找水壶,却见刘俭已经先从自己的马上,将木水壶取了下来,然后来到辎车边。

    辎车的窗户被打开了,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接过了刘俭的水壶。

    接着便听车里面响起了“咕嘟咕嘟”的饮水之声。

    荀家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站立在辎车的窗边,帮荀彧递水的刘俭。

    同时还有一个人也非常的诧异,而这个人就是颜良。

    不过除了他们之外,其他的冀州军兵士,大多数没有这么惊讶。

    因为在他们眼中,刘俭的这个举动和他平日里之所为,并没有特别的出格。

    刘俭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军营住上几日,与将士们吃同样的住同样的,还做一样的操练项目。

    而他还时常会前往各个军营,对士卒们进行慰问,特别还会看望伤兵。

    有时候,刘俭兴致来了,还会在伤病的营帐,跟那些伤兵们闲话家常,并鼓励他们。

    虽然刘俭如此亲民,但在将士们的眼中,这样的刘俭却比其他的贵人们更有威严,更值得敬重。

    喝完水后,便见辎车的小车窗被打开了,荀彧疲乏的面庞出现在了小窗边。

    他将水壶递送出去……

    但是,当看到车窗外的刘俭时,荀彧顿时愣住了。

    “文若先生无恙乎?”刘俭微笑道。

    看到这一幕,刚刚睡醒尚还头昏脑涨的荀彧,也是犹如他那些手下一般,懵逼了。

    但是,荀彧毕竟是不世的英才,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久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君,刘使君乎?”

    刘俭闻言笑了。

    “先生果然是才思敏捷,只是一个照面,就把吾之身份,给猜出来了,真是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