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向刘俭请谏,请求刘俭莫要出兵讨伐董卓。
但刘俭却坚决不听。
“吾本微末,幸得卢师培养,天子提携,得入雒阳,得见天颜,雒阳权贵何等万计?似我这般的孝廉,在京师犹如过江之鲤,”
“袁君不以吾卑鄙,折节相交,引为兄弟,昔年我从征在外,妻儿皆置于雒阳,仗袁君看护,今士纪为董卓所害,不报此仇,枉为人也!文若不必再劝!”
荀彧见刘俭这般坚决,无奈的长叹口气退了回去。
田丰和沮授彼此对望了一眼。
随后,就见田丰站出来,刚想说话,却见刘俭突然抽出佩剑,然后重重的扎在了桌案之上。
“我意已决,诸公不必再劝!我与董卓,不共戴天,伐贼必矣!谁若再劝,先从这剑上走过去!”
刘俭如此一说,沮授当即就闭嘴了。
田丰却是施礼道:“主公纵要讨董,也需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若只是为袁士纪报仇,泄私愤尔。”
刘俭看向田丰,问道:“元皓何意?”
“今袁本初号召天下英雄,聚海内豪杰,议董卓为叛逆,为天下士族所敬!主公既要为袁士纪报仇,何不加入袁绍联盟,一则也算是名正言顺,二则主公也可借此事,为天下士族所敬,三则也有了盟友,可以替我军分摊来至西凉军的压力……”
“不必了!”
还未等田丰说完,刘俭直接出言,断然拒绝了田丰的建议。
田丰没有想到刘俭居然会这般直接的拒绝。
他大为不解地看着刘俭道:“加入盟军讨董名正言顺,又可为袁君侯报仇雪恨,还可分担来至西凉军的压力,主公为何不为?”
审配也劝道:“田元皓之言,乃是老成持重之计,还请君侯三思。”
刘俭冷着面孔,来回扫视着在场众人,道:“我想请问诸公,袁士纪表面上是为董卓所杀,但真正害死士纪之人是谁,我不信诸位想不明白!”
这话一说出来,相劝刘俭的人都沉默了。
在场之人皆是智谋之士,对于袁隗和袁基之死的真正潜在理由,他们能看不透吗?
但看透了又能怎么样?
袁家的体量就摆在那里,他们的声名就摆在那里,以如今的情况而言,袁绍继承袁家的基业和资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难道还要因为两个已经死去的人,去得罪那個继承了袁家资源的家主吗?
何苦由来呢?
“主公,这些事,皆乃是我等猜度,当中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袁本初组建联盟,也是为了天下大义,可能是一时疏忽,方才……”
刘俭看向审配,冷冷道:“一时疏忽,正南也是高明之士,你告诉我袁本初此举,乃是一时疏忽?此时若是由我劝你,这个理由可能说服于你?”
“主公……”
审配没料到刘俭竟是这般坚决,很是无奈。
“况且,他袁本初到底是为了什么讨伐董卓,天下皆知!不错,董卓确实是杀了袁士纪,我恨不能将他处之而后快,但汝等若说董卓乱政篡权,我看却未必……至少,董卓目前在朝廷中所做的事,比起当年袁家执政,也未必差到哪去!”
“反倒是袁绍,居心叵测,妄自兴兵,所图为何?”
“吾,誓不与此獠为伍!”
这一句话说完,在场中人皆知晓刘俭心意已决。
看来,当真是无法再劝了。
刘俭说完这番话后,环视众人,道:“立刻下令,着人在各郡,购置白旗白布,整个冀州境内,凡官署中人,皆为袁士纪戴孝,在牧署设立灵堂祭奠,着邺城诸官,百石职位以上之人,必须随我一同祭拜!”
“待祭奠完了袁兄之后,我立时出征,杀往雒阳,为袁兄报仇雪恨!”
“立刻派人前往青州,传召关羽、张飞!”
“喏!”
……
……
相比于汝南袁氏的本家,在对袁基的祭奠方面,刘俭做得更加到位。
他不只是为袁基设立了灵堂,同时也给袁基的夫人设了灵位。
邺城诸官皆前往灵堂,祭拜袁基夫妇。
刘俭则是以弟弟的身份,为袁基守灵七日。
消息一经传出,在整个河北境内,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在大汉朝以孝义为先背景下,刘俭的行径,自然是作为佳话在整个北地流传着。
很多事豪杰之士,在教育自家孩子的时候,都开始拿刘俭和袁基这对“挚友”的故事,作为典型。
如无意外,刘俭和袁基之间的故事,将成为模范读本,流传于后世。
夜晚,前来吊丧之人尽皆散去,灵堂之中,只剩下了刘俭一家人。
郑慈,卞玉儿还有孩子们,皆身着孝服,跪在灵位之前。
她们两个人,如今都怀了二胎。
当年卞玉儿之所以能进入刘俭的府邸,成为他的妾室,全有赖于袁基将她买下,而郑慈在京城之中独居之时,也多受袁基庇护。
而且郑慈与袁基的夫人,私交也颇好。
郑慈身着丧服,留着眼泪,拜祭袁基和袁夫人。
“君侯,姐姐,你们一路走好,当年在雒阳的照拂之恩,妹妹此生不忘……”
说到这,郑慈忍不住有些抽噎起来。
卞玉儿急忙走到郑慈的身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郑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卞玉儿自己无碍。
随后,她冲着袁宠招了招手,道:“宠儿,来。”
小袁宠目前还不懂事,有些事情刘俭夫妇并没有告诉他,因为那实在是太过残忍。
“母亲……”小袁宠很懂事,怯生生地来到了郑慈的面前。
郑慈伸手指着袁基和袁夫人的灵位,她没有告诉小袁宠他要祭拜的人是谁。
“宠儿,磕头。”
袁宠很听话,母亲让磕,他就磕。
刘俭看着袁宠磕完头之后,又对刘冀道:“香孩儿。”
刘冀匆忙挪步上前。
“你也磕。”
刘冀二话不说,当即跪下,对着灵位磕头。
随后,刘俭看向郑慈和卞玉儿道:“你们两个,领着孩子们回去吧,今夜,我一人在此守灵。”
卞玉儿道:“妾身陪夫君一同……”
刘俭摆了摆手,道:“谁也不用,就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你们两个都有身孕在身,不在此守灵,袁兄和嫂夫人,也都会理解的,不必多说了,照顾好你们自己,还有孩子们就是了。”
郑慈伸手拉住卞玉儿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等她们母子几个走后,灵堂之中,只剩下了刘俭一个人。
刘俭缓缓的走到了灵位前,认真地看着灵位上面的漆印金字,脸上露出了苦涩之情。
接着,便见他长叹口气,在冰凉的地上坐下。
刘俭拿起了一个蜜桔,轻轻地剥皮,将一个完整的蜜桔剥开后,又放回在贡盘上。
随后,他又拿起一个桔子剥开……
整整剥了一整盘的蜜桔之后,方才停手。
随后,他抬头望向了袁基的灵位。
“这是你最爱吃的,说实话,虽然我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但我着实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到来,或许,你还能再多活两年吧。”
“说实话,你的死不是我的错,但我却总觉得有愧于你,因为我知道你会死,却不能提醒你。”
“你会不会恨我?”
“莪想,你应该是不会,因为你为人太好了,若是没有生在袁门,而只是一般的士人之家,以你的秉性为人,一定会有更好的结局吧?”
说到这的时候,刘俭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眸之中闪上了几许泪雾。
他急忙伸手,将眼眸上的泪雾抹去。
“哈哈,前番在冀州诸官吏面前哭你,多少有几分是做戏,但现在这两滴泪……是真的哭你呀。”
“唉!一方诸侯,一方雄主,不好当啊。”
“一开始想的,是辅助玄德成大业,三转两转的,成了他给我当副手了……”
“在这个位置上,要承担的实在是太多了,你说我是不是把玄德给解脱了?”
说到这,刘俭再次仰头看向袁基的灵位。
“如果你真从雒阳走出来了,成为一方霸主,你说今后还会不会有我,曹操,袁绍,袁术,董卓这些人的事?”
刘俭说罢,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叹道:“估计你还是收不服我们……你啊,根基是有,但你这个人,太善!还是不适合啊。”
说到这,刘俭起身,拿起了供酒,挥手洒在袁基的灵位之前。
“你等等吧,其实不会太久,慢点的话,可能几十年,快点的话,估计也就是几年的事……我就下去找你了,到时候,咱们两个,再各自豪饮一坛……”
倒完了酒之后,刘俭将酒坛重新放在桌案上,抿了抿嘴唇,缓缓地说出了一句。
“大哥,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