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余列刚一起床,就收到了一封陌生的传音符。
传音符上没有太多的内容,仅仅是写了一个地点。他看见这个地点,眼中顿时露出思索之色。
吱呀的声音响起,洛森和苗姆两人从余列的身后走出,她们都已经是梳理完毕,正要去店铺之中当值。
“列哥儿,可以走了。”
余列听见话声,默默的将传音符收入袖子中,他一甩袖子,脚底生出一道气流,将三人都是裹挟在了一起,往院门外飞去。
瞧见余列这一手御风法术,洛森和苗姆两人虽然都得到了余列事先的知会,但是依旧为之感到诧异。
寻常的道徒,飞行法术能够让自己飞起来,就已经是好不过的了。而余列的法术,却是能够同时的托举三个人,其代表的就是他的法术精湛,八九成已经是大成境界。
洛森和苗姆两人都将揣在袖子中的纸鹤符咒,暗暗的又收入了储物袋中。
不一会儿,三人离开了道宫山门,飞跃在道城的顶部,四五盏茶的功夫后,便到了工坊的所在地。
落地后,洛森和苗姆双目都是恍惚,口中还喃喃到:
“难怪列哥儿说,和你一同出门,会节省不少的时间。”
“下次若无列哥儿的陪同,我俩就只能走在下层。从山门过来,至少也要花费一个时辰的时间了,若是乘坐地行虫,费时更多。”
丹药铺子所在的地方,距离道宫的山门有点远,这点也算是铺子的一处缺点了。
暗暗的,洛森和苗姆两人心间都生起了想要豢养一头坐骑的想法。
余列没有太过在意对方两人的感触,他笑了笑,就领着对方二人走向店铺。
今日进入店铺,店内的情况和昨日截然不同。
一个个道童,已经是乖巧的立在了堂中,忙前忙后,将整座铺子都是擦拭得锃光瓦亮。
那个被余列留任在了铺子中的红勺道徒,也是早早的就等候在了店门口外面,满脸笑意的朝着余列一行人欠身请安:
“见过店主,见过二位道友。”
余列随意的点了点头,便和洛森两人踏入其中。
在巡游一番店铺后,他将昨夜自己跑腿后的一些事情,交代给了洛森两人,让对方将剩下的事情再办完,并尽快将灵石给弄到手。
交代完后,余列又言语到:“铺子中迎来送往的事情不少,红勺道友一个人恐怕是忙不过来,我去钱林商会那边走一趟,看能不能再招个人过来。”
他这话没有避开红勺,是当着对方的面说的。
红勺女道徒听见了,面上虽然依旧是挂着笑容,但是眼中忧虑之色又是浮现。
她可不想失去了丹药铺子中的职务。
“店主慢行。”红勺女道徒更加恭敬的欠身,心间琢磨着如何才能保住职务。
余列挥了挥手,一路步行走,就走到了一处曾经来过的地方。
此地也是一座丹房铺子,但是更大,同时还兼任着售卖药材、丹法等物,算是钱林商会在附近的主要据点之一了。
而丹房中地位最高的人,就是那位曾给了余列推荐信的首乌供奉。
余列今日过来,挖墙脚只是一个借口,实则是前来面见这位首乌供奉的。因为清晨交到他手中的传音符,就是由这位首乌供奉发出。
思绪翻滚间,余列进入大丹房,其中的掌柜一瞧见他,对方面上微微一怔,脸上立刻就笑出花来了。
“哟!是余道长啊,稀客稀客。”
丹房掌柜连忙转出,小跑到余列的跟前,态度恭敬到了谦卑的地步:
“您考入道宫后,贫道也没有为您准备些恭贺的礼物。这样,您今日在房中所有看中的物品,一律七折!”
丹房掌柜是当初陪同余列一起,打杀了酒糟鼻的那人。对方显然是已经从某些途径,获知了余列已经拜入道宫中。
余列笑着寒暄:
“掌柜的还用准备什么礼物。倒是余某没有举行庆祝,否则定要请掌柜的过去一番,吃吃酒水。当初那件事,还是多亏了掌柜的帮衬呢。”
丹房掌柜听见余列这话,面色顿时红润起来,显得开心。
他没有想到余列都成为道宫弟子了,态度还是如此的友善,并且话里的意思,表明并没有忘记两人当初的交情。
两人的这番话,也是引得了丹房中不少道童及道徒的注意。
有议论声响起:“这般年轻的道宫弟子啊……”
连带着处于众人视线中的掌柜,胸膛都不自觉的挺起了不少,其人心中也生出了庆幸,庆幸他当初没有躲事儿,这才和余列结了个善缘。
余列言语了几句,嘴皮子蠕动,给对方传音道:“首乌供奉唤我,还请道友带我入内。”
掌柜的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他连忙侧身邀手:“原来如此,道友这边请。”
走入丹房的深处。
余列通过重重门户,来到了首乌供奉炼制丹药的密室门前。
狭窄的铁门外,层层的药材架子,上面已是空荡荡的,不再是当初那一药堆满的模样,透露出一副萧索的意味儿。
这一幕让余列生出了不好的感觉,更加佐证他感觉的,是送他进来的丹房掌柜,暗暗的传音给他:
“余道友,待会见到了首乌供奉,勿要诧异,以平常心对待即可。”
话声说完,对方一颔首,赶紧就退出了房间,不敢多留。
余列皱着眉头,心间暗道:“看来首乌供奉的情况,不会太好啊。”
他调整了一下面色,从容的走到地火炼丹室的铁门跟前,铿锵叩击,口中呼道:
“晚辈余列,如邀前来拜见首乌道长。”
余列的话声响起后,铁门背后传来了咯咯的声音,并有锁链拖曳的声音响起。
铁门颤动,吱呀的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内里传出让余列耳熟,但是更加苍老的声音:
“进来便是。”
推门进入,眼熟的地火炼丹室出现在余列的眼中。
但是这一次,最为吸引他眼球的,并不是正中央的地火岩浆池子,而是一株直接生长在火池的枯木。
枯木巨大,一根根没有叶片的枝条,像是一节节人臂般虬曲的伸展而出,将本是宽敞的炼丹室给挤满。
在地火的焚烧下,其根部不断的化作为飞灰,但是又似血肉蠕动般不断的生长着,浸泡扎根在地火岩浆之中。
一张巨大且痛苦的人脸,生长在枯木的主干上,面上扭曲。
当余列跨进来时,阴冷残暴的神识威压,猛地就落在了余列的头上,让余列的面色微变,恍感觉对方是要一口将自己吃掉似的。
吼!
非人的吼声出现,那枯木人脸动扭曲,嘶吼道:“走近点、再走近点,让老夫好好看看你!”
随着对方的嘶吼,地火岩浆迸溅,凶厉的气势更加充足。
余列瞧着这一幕,即便是以他的胆子,还是露出了迟疑之色。
要是靠的太近,一不小心被对方吞了,那可就死的太亏了。
不过想到对方八九成就是背后资助自己的人,余列还是定下心神,缓步往前靠近,口中还再次呼道:“晚辈余列,参见首乌道长!”
他暗地里,则是将身上包括日金符在内的三张七品护身符咒,都是捏在了手中,加持在身上。
余列走到火岩浆池子边上,那首乌供奉痛苦的面孔上,艰难的睁开了一条眼缝,巨大的枯木身躯也是晃荡,艰难俯下身子。
它眯着一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余列,打量了半晌,口中方才道:
“不错不错,果真已是道宫弟子,且气息精纯,还已升了一阶,已是下位道徒。
果然是块良才美玉!”
余列立刻就回道:“道长谬赞。余列能有今日,多亏了道长当初的帮衬!”
首乌供奉口中大笑起来:“桀桀桀!
小道徒,你这话就过了。这些年以来,贫道帮衬了不知多少的道徒,但是真能拜入宫中的,屈指可数。尔等能入宫中,皆是尔等自己的造化。”
但是下一句,对方的话锋一转,吐声:“不过你这小子,是老夫举荐的最后一人,还夺得了考核中的榜眼之位,大大的给老夫长脸了。
洛森那丫头,眼光倒是没有从前那般差劲了。”
首乌供奉这话一说出,立刻让余列心想:“看来这个首乌供奉,确实是和洛森有着关系,只是不知道,他俩这份关系有多近。”
余列沉吟着,直接问道:“敢问道长,贫道所得之职位,是否是得了道长的帮衬,道长和洛森姐姐,可是亲戚?”
首乌供奉点了点头,庞大的躯体跟着晃动。
此人言语到:“正是。听闻你得了考核第二名,还获得了挑选职位的机会,老夫便舍下老脸,帮你运作了一番。”
余列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当即行了一个大礼,呼道:“多谢道长。”
“至于洛森那女娃,你说的没错。
老夫,亦是潜水郡中人。其乃是老夫宗族中人,存有相同之血脉。”
首乌供奉继续言语着,口中还发出了冷笑:
“本来洛森这丫头,能在二十岁左右就晋升为道徒,颇是受贫道看重,打算好生的栽培一番。但是奈何,她眼瞎啊,竟然瞧上了余凤高那等货色。
此等抛家舍业,受家族之供养,却无一处回报家族的东西,如何是个良配?洛丫头只会成为对方的进身之阶罢了。
嘿、老夫对于此等事情,可是清楚的很,毕竟老夫当年,亦如是也。”
余列眼神顿时就变得古怪,愕然想到:“当年亦如是……这首乌供奉,究竟是当年是如余凤高,还是当年如洛森姐姐?”
不过此等问题,他就不太好意思问出口了。
首乌供奉口中还在言语:
“虽是同族之人,但洛森丫头着实蠢笨,老夫也就懒得管她,随她去了。仅仅是给她在商会中安排了一个活计,并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免得她提前失了身子。”
这话又是让余列明白过来。
难怪洛森和堂兄那厮同住一屋子多年,但是元阴尚存。其并非是单纯的因为堂兄那厮按捺得住,更是因为洛森身上本来就存有禁制,对方就算想要图谋不轨,多半也是无法。
余列琢磨着,心想:“既然首乌供奉在洛森姐身上做了如此布置,显然他并未就此放弃了洛森姐,仅仅想要让之尝到苦头,受一番磨砺。”
他抬起头,发现首乌供奉在言语这样一番话时,痛苦的面孔上明显也是露出了叹息之色。
首乌供奉是在感叹,它不知该为自己成功的预知而感到开心,还是悲伤。
不过当它的注意力又挪到余列身上时,其面上又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同是余家出身,你与那余凤高倒是截然不同。不仅考入道宫后,还记得洛丫头,一得院落,就将洛森丫头给招了进去,等得了店铺之后,更是将洛森给安插了进去,算得上是知恩图报了。
如此一来,老夫也就放心了。”
很显然,余列这些天的动作,都是被这首乌供奉给瞧在了眼里。
这话余列细细一思索,还意识到对方之所以会安排一个丹房店主的职位,很可能也是在特意的给洛森也安排一份好活计,以及顺势考验着余列。
但是对方这话也让余列暗想:“如此举动,怎的有点像是在托孤?”
他再一抬头打量首乌供奉,发现仅仅几番对话之间,对方的面色就比之刚才更加的狰狞,并且一根根枝干簌簌掉落,气息越发的腐朽。
首乌供奉瞧见余列紧盯着自己,它的面孔上露出了狞笑:
“嘿、小家伙。
你可得好好看清楚老夫如今的模样。这便是破关失败,肉身枯竭,道途崩断的模样啊!”
首乌供奉嘶吼着:“可恨可恨!
若是再给老夫一甲子,不,半甲子,只需生机不衰,老夫定是可以安炉立鼎,晋升六品,登临道士!”
浓浓的不甘,从对方的身上溢出,化作黑气蒸腾,丹室都一黑。
但是如此大动元气一番,余列清晰的看见,对方本是苍绿发黑的枝干,正迅速的变白,骤然就形如满头灰白的老者,衰败之色更加明显。
首乌供奉的喃喃声音,在地火炼丹室中久久的回荡:
“可恨可恨,白首方悔修道迟……”
此人破关失败,生机溃散,再无活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