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陛下的信使,以一副慷慨激昂的姿态,在两军对峙的时候,来到萨拉丁的面前,指责他使这场荣誉的决斗蒙上了不光彩的阴影。
但萨拉丁的回复也是滴水不漏。
他称,这是圣火赋予一名战士的力量,他绝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使用这种力量时,会短暂保持半龙化的姿态。
似乎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人们只会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洛萨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库尔斯,今晚辛苦你了。”
身后的黑影向他鞠躬,消失无踪。
他的计划,已经展开。
送走库尔斯。
洛萨又看向汉斯,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但洛萨还是有些歉疚道:“汉斯,今天委屈你了。”
汉斯其实也是耶路撒冷名声正盛的年轻骑士,作为王家骑士团的团长,他击败过很多挑战者。
“这没什么,技不如人罢了。”
汉斯连忙摇头道:“如果我拥有常态下击败这家伙的实力,也不至于会是这样的结果。”
洛萨惯例性地拍了拍汉斯的肩膀。
汉斯犹豫了下,还是道:“只是我今天又看到了斯蒂芬爵士,他还没受到惩处。”
斯蒂芬爵士就是之前那个作恶多端,引起民变的暴虐领主。
洛萨点头道:“雷蒙德公爵要他戴罪立功…实际上,大概率是指望他死在这场战争中。”
这也无可厚非。
封建领主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能打仗,能在领主有要求时,及时带兵相应。
除此之外,个人品格除了忠诚以外,倒没什么硬性要求。
“你如果看不过眼,就把手套丢到他脸上吧。”
汉斯沉默了阵,摇头道:“大人,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如果他没死在战场上,我会在事后,用一场阴谋的刺杀,送他到火狱中赎罪。”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
汉斯是个正直,磊落的骑士。
他则不同。
虽然形象上,他比汉斯塑造的更好,但他其实已经逐渐进入到屁股底下的位置所代表的角色了。
看着汉斯的背影,洛萨低声呢喃道:
“国王陛下说得对,不仅躯体的变化会影响精神,屁股的位置同样会影响脑子。”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像斯蒂芬爵士这种无恶不作的领主,放眼欧陆,放眼萨拉森世界,不能说遍地都是吧,也绝不算少数,不是哪个统治者都会权衡利弊的。
自诩血脉高贵,把平民百姓视作猪狗般的贵族,简直太多了。
让娜低声宽慰道:“就算是这样,你依旧是这个时代最开明,最仁慈的统治者。”
“或许很快就不会了。”
如果计划顺利,此战过后,他将进军埃及,到那时,会死很多人。
洛萨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领地里传来消息没?萨拉丁在这儿待得这么稳当,没道理没有后手。”
让娜摇头道:“还没,估计是仍在等待时机。”
清晨的艾拉港。
海面上弥漫着薄雾。
守备的城镇卫兵们已经全副武装,耸立的齐格菲高塔上,
安德里亚斯啃了一口有些发硬的麦饼,看了眼眼眶里都是血丝的穆勒——昨晚,这个老萨拉森人只浅睡了两个小时就被他叫起来了。
没办法,他毕竟是空降过来的守卫官,港口的防务脱不开穆勒的配合。
“穆勒大人,你还好吗?”
“没问题!”
穆勒没有穿甲,搓了搓满是褶子的脸,一脸轻松道:“放心,小伙子,我怎么说也是大人亲自册封的敕令骑士,没听说过越陈的酒便越香吗?”
仆人适时递上两杯葡萄酒。
“为了胜利。”
穆勒跟汉斯碰了杯,一脸舒适地饮下美酒:“还是天父的胸怀广阔,最起码,每个基督徒都能肆意享受这种美妙的液体。”
安德里亚斯心道,其实大公教会是也是崇尚节欲的,酗酒属于七原罪中的“暴食”,只是因为修道院在没有捐款的前提下,得自力更生,因此才发展出各种的“酒业修道院”。
也因此,饮酒反倒成了修士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时。
齐格菲高塔上响起了号角声,根据号角声的急促程度,穆勒豁得站起:“有十六艘大船过来了,如果算上划桨手,敌人起码有三千人!”
安德里亚斯也有些紧张,三千人算是个比较低估的数字,如果是那种大型的,能载四百人的桨帆船,这个数字还得翻倍。
而眼下的艾拉港可没什么精兵强将,所有的精锐士兵都被洛萨抽调走了,遗留下来的,仅有四百名城镇卫兵,以及三百名从附近紧急抽调的援军,以及履行守城义务的市民。
急促的铃声在城镇大厅被敲响。
每一个城镇居民,都拿起武器,准备作战。
老哈桑也是被征召守城的一员。
他和他的部族所处位置,恰巧在阿兰德勒主教区跟艾拉港之间,也是仓促之下,附近能支援过来的最远距离的士兵。
他虽然上了年纪,但过往的经历赋予了他十足的战斗经验。
他拄着一杆木质长矛,手里的盾牌上,插着三根用于近距离投射的短标枪,头上戴着顶生锈的铁盔,上面还插了一根作物秸秆——这是为了让他的部民们第一时间看到他的所在。
一个脸上皮肤黝黑,饱经沧桑的中年库尔德人满脸愧疚道:“舍赫(族长),都怪我儿子把你的甲胄穿走了。”
一套甲胄能使士兵在战场上的存活率暴增数倍,这是每一个库尔德战士都知道的事情。
老哈桑一脸洒脱道:“如果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死,就能使年轻人活,又有什么理由能阻止我们这样做呢?准备作战吧,莫西,为了守护我们来之不易的新生。”
老哈桑不知道自己将部族迁到洛萨侯爵的领地里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最开始觉得自己太过鲁莽,后来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现在则又开始担忧此战过后,部族会不会就此泯灭。
“敌人在哪?”
有人翘着脚眺望着。
“蠢货,你的年纪大了,难道老眼也昏花了?”
老哈桑骂了一句,指着远方湛蓝色海面跟蓝天相交的尽头,在那薄雾升腾的顶端,隐约已能看到一面面白色的船帆:“把栅栏扎深一点,这些家伙从海上过来,大概率不会有骑兵,也不会有甲士,咱们只要顶住,等到援军支援过来,就能领了赏赐回家抱媳妇了。”
一群老家伙嘿嘿笑道。
“放心吧,舍赫,让这些小崽子们知道,老狗也有几颗牙。”
老哈桑看着这些昔日并肩作战的老伙计们,有人缺了半条胳膊,也有人掉了一只耳朵,漫长的沙漠游牧,使他们的身体状况在壮年时便急剧下滑。
可比起那些全副武装,顶盔贯甲的城镇卫兵,老哈桑还是更信任自己的老伙计。
“沙约部,随我作战!”
老哈桑嘶哑的嗓音,在这段木栅栏围城的防线上响起。
一众老狗纷纷嚎叫起来:“吼!”
“吼!”
“吼!”
引来旁边正紧急备战的城镇卫兵们阵阵侧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