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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白吕的秘密
    「哦?韩老前辈的意思是,让我不要管这档子事?」夏泽问道。

    韩石冢点了点头:「嗯。想必你一定会觉得奇怪,我韩石冢身为一朝元老,虽然早早死去,得了皇恩做了一方城隍,为何知晓了这等密辛之后,却选择瞒而不报,可我要告诉你的是,老夫是一介粗鄙武夫,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但这一生见过太多的皇权争斗,尔虞我诈。老夫见过两位皇子,都是算得上是才高八斗,所以无论是谁能够坐上皇位,只要心系百姓,就是大善。」

    夏泽欲言又止。

    韩石冢脸上有些愧疚:「我知道夏泽小友你心中有些不快,可有些话,即便听起来不那么悦耳,我还是要直言不讳。就比如说大齐皇帝魏佶,为了心中霸业,不惜派出杀手一路围追堵截,害得你们九死一生,大齐错了吗?错了,大错特错了。还有此地城隍,为了这宿夜城的一方百姓,鞠躬尽瘁,死后还让这大齐王朝百般算计,大齐错了吗?错的不能再错了。」

    夏泽皱了皱眉头,有些诧异于这老头的直言不讳。

    他缓缓道:「所以这样的因,造就了吕祖不远千里,也要去砍那两剑的果,此番下来,自然是大快人心,可麻烦就麻烦在这,大齐现任国主一旦驾崩,二子相争是不可避免之事。就好比开枝散叶一般,又结成了新的因果,这样算的上是好事吗?」

    夏泽冷声打断道:「前辈所言,有些自相矛盾,甚至是迂腐的有些刺鼻。」

    「哦?何出此言?」韩石冢抚须笑道。

    夏泽走进几步,双手环胸朗声道:「前辈说大齐有错,错在何处?错在不该整个宿夜城的百姓,陷落在棋盘之上,错在不该纵容三头妖物肆意妄为许多年,搅得此地百姓怨声载道,家破人亡却无所作为。往小了说,我一个小地方出来的泥腿子,甚至都未曾做出什么滔天大恶,便被多方势力乃至于大齐朝堂上的某些人算计。可曾有人记得?我夏泽,不也是大齐的子民?」

    韩石冢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夏泽心中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听吕祖说了,那大齐皇帝当时就梗着脖子说,他惧怕的是那些草菅人命的山上人,他要让地上的生灵,敢于直视雷霆的威光。」

    夏泽面露森寒,脸上难得摆出一副阴冷笑意:「可他今日所作之种种,不正好与他所声称之事背道而驰?既然大齐错了,那便加以改正,若是一意孤行,自然会有正义之师出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是他大齐咎由自取罢了。吕祖何错之有?我要反问一句,韩老前辈所忠于的,究竟是这个大齐王朝,还是魏氏子嗣?」

    韩石冢被这一番犀利言辞弄得有些失态,挠了挠头:「自然是大齐王朝。」

    夏泽冷眼讥讽道:「所以我才觉得老前辈的想法,显得尤为可笑。一个王朝根部既然已经腐朽,若是连皇座上的人都满不在乎,国土百姓落入他人之手,恐怕是不可避免的。当一个王朝气数将尽,可不是用某些掩耳盗铃的举动,便可以阻止的。我如今,只恨自己剑不够快,拳不够高。」

    韩石冢脸色铁青,死死攥着拳头,最后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垂手叹气道:「你说的对,大齐,的的确确是咎由自取。我作为一届老臣,不敢私自干涉王命,但就算是金身破碎,也要护住这一国百姓。」

    夏泽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夏泽小友,你今后有何打算,是要去往大齐吗?」韩石冢一身的霸气,荡然无存,直到这句话脱口而出,他才自嘲的笑了笑,人家凭什么告诉你啊。

    不想夏泽忽然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嗯,是要去一趟大齐,有些帐要算,还有,要见一位故人。」

    韩石冢点了点头,像是有些央求的语气对着夏泽说道:「让那两个娃娃没事就回来

    看看,我是继任了城隍,可这城隍庙也仍是他们的家啊。」

    夏泽的身影,消失在深巷之中。

    城外五十里,某一处破庙内,锦意少年怒发冲冠,重重一拳轰在燃烧的火堆内,打得火星四溅,那股火焰也随之戛然熄灭。

    「好你的魏饮溪!口口声声和我们大周结盟,私底下竞派出这等难缠的角色在此地埋伏,若非重明和苏老出手,刚才就全折在那了,不报此仇!我温芜誓不为人!」

    「少主稍安勿躁.......」被称作苏老的老人,此刻半个面目上缠上了厚厚的纱布,甚至随着他开口说话,纱布之上,开始有殷红的血液渗出,不仅如此,右手袖管处空空荡荡,显然是被韩石冢一拳打断的。

    他缓了一会,等那股疼痛稍稍减弱,沉声道,「魏饮溪既然已经决定与我等联合,应该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若是我等一同死在宿夜城,他不仅仅会失去一个靠山,甚至会因为少主的死,让皇上直接宣布与大齐开战,到时候就算他再怎么不情愿,与魏鱼寒联合抗周已然是大势所趋。就算他不在意以上种种,他也得掂量掂量我们背后的那个势力,他惹不惹得起。」

    重明指尖在那堆冒着白烟的柴火上轻轻一点,立时有火苗燃起,转变成烈焰,她摆放好柴火,点头道:「苏老分析的很对,想必安排韩石冢在此地坐镇的,另有他人。」

    温芜逐渐冷静下来,他盘坐在地上,用手中枯枝挑着,「难道......是那个传闻中,最为离经叛道的魏鱼寒?」

    三人皆是沉默不语。

    潘府,夏泽所处的客房内,几人围坐在一起。经过一个月的修养生息,三人陆陆续续结束了闭关。

    最早出关之人,是徐修竹,早在大战之前,他就在林露清的喂拳重压之下,顺利迈入了武道六境,经过了这场浩劫,本以为能够乘着心中那股初具雏形的剑意,再破一境,不曾想一连十日过后,那一丝原本就飘忽不定的明悟,彻底消散,徐修竹自然是焦急万分,奈何再这样耗下去,也只会让心魔泛滥,只得草草结束闭关。

    而反观白吕,阿玉二人,似乎是经过了许久的积蓄,在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过后,顺利的迈入第七境。只是对于他们来说,未必就是好事罢了。

    「什么!你说你要独自一人去往大齐洞京?」众人惊呼。

    夏泽笑着点了点头:「你们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去往大齐本就是我此行的目的。」

    阿玉满脸担忧道:「可是公子,我们才刚刚结束一场大战,虽说三头妖物已经被悉数剿灭,可难保大齐方面不会进一步派出杀手在半路埋伏,公子只身前往,会不会太过于冒险了?」

    夏泽摇了摇头,笑道:「这一点,吕祖和吴道早已为我安排好了,大齐方面只要再有人对我出手,这一次死的,估计就不仅仅是那位国主了,所以大家不必担心,就算他们不老实,我依旧有应对的方法。」

    阿玉仍旧是有些担心,而一旁的白吕则是一言不发。

    但是他们心中都心照不宣的懂得一个道理,没有了束缚的夏泽,或许才是最强的,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

    何煦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道:「夏泽,你又要一个人出远门啊,那你这次去洞京,要多久才能回来?」

    夏泽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最多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好好的呆在这,我一办完了事,就回来找你,到时候一定带你找到你的姐姐。」

    何煦这才稍微放下心,点了点头。

    白吕突然开口道:「你把我们大家叫到这来,除了说这事,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阿玉不由得朝他翻了个白眼。

    夏泽笑笑,伸了个懒腰:「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对,我这次把大家叫来,其实是有礼物送给各位。」

    三人不由得一惊,开始了,又开始了,这家伙的本性又开始躁动了。

    夏泽把手伸进了袖子,掏出一把没有剑鞘的长剑:「徐大哥,你的那把剑不是已经坏了吗,这把八面剑,是吕祖在黄龙身上搜刮来的,削铁如泥,我已经有了一把离火,这把八面剑暂时还没有个名字,就赠与你吧。」

    徐修竹双眼微红,欲言又止,最后轻轻接过那把长剑。

    手指抚摸着剑锋,上边铭刻有古朴的符文,想必在对敌邪气鬼物妖物之时,会更加的游刃有余。

    徐修竹笑道:「兄弟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以后有事别藏着,只要有麻烦,天南地北我都会赶来,打不打的过再说,撑死能帮你扛两板砖。」

    夏泽咧嘴笑了笑,然后从方寸物内,取出一柄的油纸伞:「阿玉,这柄弥彰骨伞,可以遮掩阴气妖气,以后行走江湖带在身边,便可以免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就算是道行高深的修士,也难以看出端倪,而且也有助于你汲取灵气,你可以将其炼化当做日后自保的一门手段。」

    阿玉没有马上接过那把伞,而是敏锐的发现了夏泽话里有话,皱着眉头问道:「是不是我接了这把伞,以后就要独自去闯荡江湖?公子是不是有了什么别的打算?为何不将我们带在身边,不也有个照应?」

    夏泽怔住了,缓缓点头:「我送你这把伞,只是想让你以后多个傍身的物件,至于是不另有安排,的确如此,在此之前吕祖曾与我聊过,阿玉你和白吕若是想要成功渡过雷劫,光是在这缥缈洲上游历,是远远不够的,因此我拜托吕祖,不久之后,带你们去那聚窟州上游历一番,尤其是你,阿玉,这个机会十分的难得。」

    阿玉好像有些不高兴,嘀咕道:「公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渡不渡过雷劫,对我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这一番话语,听起来有那么一丝怪异,连徐修竹和何煦,都忍不住连声咳嗽,同时也让白吕的神色,愈发不自然。

    夏泽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却不了阿玉很快接过那把迷障骨伞,笑道:「既然是公子的安排,那阿玉恭敬不如从命,日后一定会变得更强,为公子分忧。」

    夏泽终于欣慰的笑了起来,然后转头望向白吕:「白吕,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然后迅速从袖子里掏出如同竹节一般,晶莹剔透之物,摆放在桌面之上。

    顷刻间,阵阵寒气,从那一根蓝色的蛟骨之上,升腾而起,另一旁的何煦抱着臂膀,瑟瑟发抖。

    阿玉脸色大变,连一向寡言少语的白吕,都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夏泽,你脑子不会进水了吧......」

    此言一出,阿玉和何煦,立即朝他翻了个白眼,白吕有些局促,实际上他想说的是,这么贵重的蛟骨,就这么白白的送给他,真的合适吗?

    「不要?那我可就收起来咯?」夏泽坏笑着,就要把那根蛟骨重新收回方寸物。

    白吕动作极快,一把收起那块蛟骨,喃喃道:「既然都拿出来了,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我在此先谢过夏掌柜了。」

    夏泽终于不再从方寸物里取出任何东西:「这覆海蛟圣的蛟骨,品质不俗,内里蕴含的算不得太过精纯的龙气,有助于你的龙角得以修缮,至于能够修缮到什么程度,我不太清楚,总之等到灵气耗尽,将这柄蛟骨炼成法器,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何煦左看看右看看,拉着夏泽的手,急切问道:「夏泽,那我呢,没有我的礼物吗?」

    夏泽摇摇头,笑道:「我已经送给你了啊。」

    「哪呢?我怎么没

    看到?」何煦四处张望,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白吕有些尴尬的神情。

    「不算不算!夏泽我的礼物呢!」何煦嚷嚷道。

    夏泽哈哈大笑,然后往何煦手心放了几十枚铜钱,满打满算,能够连续一个月天天吃糖葫芦呢,这下可以跟吞天炫耀了,何煦顿时欢天喜地。

    「这小子,果真是掉钱眼里去了。」徐修竹笑骂道。

    「对了,公子,你什么时候出发去往大齐?」阿玉问道。

    「明日启程。」

    仓促的一个眼神,阿玉便心领神会,牵着何煦的手走出了门外,说是要给他买糖葫芦去。

    房内只剩下夏泽、徐修竹、白吕三人。

    「我是不是也得回避一下?」徐修竹说着,就要起身。

    夏泽摆了摆手:「没关系,没有什么事需要逼着徐大哥,只是有些事,对于何煦来说,可能不太好接受,所以......」

    白吕脸上浮现出一层莫名的冷漠,沉声道:「所以,你一早便知道了,我是何夕专门派来保护何煦的?」

    夏泽点点头:「早在渔樵镇集市,我便知道了。一头蛟龙之属,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寻常集市,况且我之前试探过几次,你对何煦的关心,超乎了我的想象。」

    徐修竹有些尴尬,对面的白吕站着,他和夏泽就这么坐着,像是在审讯,紧张得他握着茶杯的手,抖个不停。

    白吕忍不住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忠于何煦,而不是忠于你,为何还要将如此贵重的蛟龙脊骨赠予我,当真半点不心疼?」

    夏泽犹豫了一会,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能这么算的,何煦是我的家人,既然你是专门保护何煦的,那就是我夏泽的朋友,对于我朋友,大的账目我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喝酒和请客吃饭的账,我是一定会斤斤计较的。」

    白吕沉默了片刻,脸上似乎是有那么一丝慌乱:「我们蛟龙妖族,最重契约,答应的事,豁出性命也一定会办到。有些秘密,我不想瞒你,我的最初的修为,不仅仅是五境,你看到的我的修为,是我用秘法刻意压制的,只要我想,这一次的宿夜城之战,甚至根本不会打得如此艰辛,听了这番话,你还觉得赠予我蛟骨,不会后悔吗?」

    夏泽摇了摇头:「不后悔。」

    白吕和何煦,正如同吞天和夏泽。

    夏泽想了想,说道「相信我动身前往大齐洞京不久,何夕就会亲自来接走何煦了,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多瞒一阵子,实在是我手头有相当要紧之事,不能久留。况且,我要走的是一条极为凶险之路,带着他不安全,万一他有什么闪失,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白吕低下头,轻声道:「这一别,日后再相见,恐怕就不会像今日这番其乐融融了,你和何夕还有何煦,是极其难得的天道馈赠者,终有一天是要登天而去的,到时候是敌是友,还很难说......」

    夏泽和徐修竹都愣住了。

    「登天?」

    白吕点了点头,立即有殷红的血液,从七窍流出,他艰难的张开嘴,想要再说下去,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了。

    「不必再说了,够了。」夏泽摆了摆手,示意白吕不必再说下去了。

    却不料白吕硬是强行咽下一口鲜血,小声说道:「你不一样,你是被人强行打乱命盘之人,三魂七魄又不完整,这一条路......恐怕你会走的比别人更加艰险,但是你只要走到了最高处......你一定要走下去!」

    白吕脸上没有了血色,眼看就要昏死过去,夏泽迅速起身将其扶住,然后往他背心处缓缓导入一股真气,渐渐的因为天道压制所伤的白吕才渐渐好转过来。

    「无需多言,

    得麻烦你好好照顾何煦。」夏泽笑道。

    徐修竹将其扶到凳子上,白吕刚刚坐稳,脸上的血色恢复过来,立即开口道:「不久之后,何夕就会来到此处,到时候我也会一同回去复命,我可以向你保证,何煦一定会安安稳稳的长大,至于和吕祖还有阿玉的聚窟州之行,恐怕我不能一同前去了。」

    徐修竹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并且敏锐的察觉到了白吕言语中的酸楚,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笑道:「打起精神,不勇敢一点怎么知道自己没机会,阿玉可不喜欢婆婆妈妈的男人。」

    这一番话下来,夏泽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正中靶心了,只见原本面无血色的白吕,脸色瞬间涨红,蹭的一下站起身,仿佛此前因为泄露天机而受得苦楚荡然无存。

    「你们在胡说什么啊!」白吕仍在狡辩,像是烧开的沸水。

    夏泽脸脸点头:「徐大哥说的确实在理。」

    最后白吕恼羞成怒,一头冲出门外。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徐修竹叹道:「想不到那小鬼身上,居然也有这么多秘密和辛酸的往事,只是,你真的不打算和他说一声,好好道别吗?」

    夏泽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何煦可能会很难过,也知道他老是怕我觉得他是个拖油瓶,但是我思前想后,始终不想把他牵扯到其中,况且终于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姐姐,这便是最好的安排了。」

    徐修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夏泽身上的担子,有些太重了,如果换作是他说不定早就已经崩溃了。

    除却和卢衣巷走南闯北的日子,这一次也是徐修竹头一回自己闯荡江湖,这个少年最令他钦佩,说他不谙世事,他又能将周遭的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说他谨小慎微,抠门,可这小子很多时候对待朋友,那是真不把宝贝当宝贝啊。

    正说着,夏泽又要掏出那一本孟灯舟的剑谱:「徐大哥,这剑谱......」

    徐修竹朝他额头上轻轻打了一巴掌,笑骂道:「差不多得了啊,这么铺张浪费,以后娶媳妇那不得三天两头打架。我徐修竹本事再不济,少管闲事,装死总会吧......」

    夏泽尴尬的挠了挠头:「徐大哥,多个本事关键时候能保命啊,况且你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想要仗义出手的时候一定会出手,我这剑谱是借你看,不是送给你......」

    徐修竹愣在原地,觉得双眼和鼻头有些发酸,忍不住抬头望向屋顶。

    有些人,天生就是操心的命啊,明明自己也身在江湖,明明也才十四出头,最该被照顾的,不该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