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恶化虹而起,一去千里。
最后缓缓落在洞京那座隐秘的小巷子内,一身金色鳞甲褪去,王恶朝胸膛一拍,一条金色的小龙从怀里探出脑袋。
摇身一变,魏饮溪脸色一惨,吐的稀里哗啦的。
「这一战,辛苦你了。」王恶说道。
魏饮溪潦草的一抹嘴,面容苦涩道:「师祖说的哪里话,能够陪同师祖一战,是晚辈的荣幸。」
一向自视甚高的魏饮溪,回想起此前的一幕幕,愈发觉得有心无力,轻声呢喃道:「况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王恶凝视眼前颓唐少年的眼眸良久,忽然展颜一笑道:「若是说先前你们大齐是十死无生的境遇,如今有了你魏饮溪舍命出手,方可换来一丝希望。」
魏饮溪惊愕的张大了嘴巴,刚要开口发问,王恶却叹了口气:「别高兴太早,若是我说你魏饮溪要为此过的人不人鬼不鬼,受尽万般羞辱,你可还愿意?」
魏饮溪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动,对面的王恶却摆了摆手:「答案想必你心中已经有数,不用回答我,身体力行要比说的天花乱坠要靠谱百倍。」
王恶吞下一口涌上喉咙的热血,笑道:「行了,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少他娘的耽误老子时间。」
魏饮溪旋即会意,眼眸通红,立即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祖师在上,请受徒孙一拜。」
「看来夏泽不光给你喂拳,还教了你不少拍须溜马的功夫。」王恶讪笑道。
王恶此刻即便嘴上揶揄不停,嘴角却有一抹欣慰笑意。
怎料魏饮溪行了三叩九拜之礼后,并未起身。
「你这是啥意思?」王恶疑惑道。
「我身为夏泽的学生,我家先生忙于炼化,不能行礼,那徒孙便代先生向师祖行礼。」
魏饮溪磕头,愈发用力,磕的梆梆响,磕的额头一片鲜红。
最后起身拜别。
走出几步,魏饮溪回头笑道:「师祖一定要平安回来,我魏饮溪到时候一定给师祖备上大好的仙家酒酿,管够!让先生和师祖喝上拜师酒。」
「算你小子有心。」
远处陈坛静和那只衣炔飘飘的小鬼魂,正坐在门槛上聊天。
小丫头神采奕奕,叽叽喳喳个不停,像是个站在枝头,晒着和煦日光的小云雀。ap.
而那有些羞涩的小女鬼,口不能言,只能咿咿呀呀的叫着,以这样的方式回应着陈坛静。
「我跟你说哦,我和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子,以前都是在城隍庙里住的哦,那还有个城隍老爷,剑法,文采,举世无双。」陈坛静笑道。
小女鬼以手撑着下巴,眨巴眼睛,连连点头。
「后来城隍老爷走了......」说到这,陈坛静有些颓然,不过很快就又神采飞扬,说道,「后来,让我遇上了我们家公子,我们家公子也厉害极了,年纪轻轻就是五境武夫,剑法和符法举世无双!对我们也很好!」
小女鬼皱了皱眉,心中不禁犯嘀咕怎么这俩都是举世无双?不过她到底是没把这疑惑说出口,不然就免不了和陈坛静打一场唇枪舌战,她能斗得过就有鬼了。
「还有哦,还有哦,我们现在住的这个铁匠铺子,有个王恶叔叔,是我家公子的师父,那拳法可厉害了,还有,他对我也很好,老是花钱让我去买糖葫芦。」
陈坛静又叹了口气:「就是有些烂酒,一日三餐都要喝上两盅,酒气熏熏的,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诶。」
忽然有人大笑着从巷子那边走出来,陈坛静见着了,便有些羞赧。
「好哇,小丫头,我平日里攒
出来的银子,十之**都让你去买了糖葫芦了,你倒好,背地里在这说你王叔叔坏话呢。」王恶大笑着,伸出大手,使劲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陈坛静一巴掌打掉那有些粗糙的手掌,呲牙咧嘴道:「干嘛!我有说错吗!王叔叔你再这样,活该娶不上媳妇。」
说着,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小手往钱袋子里一掏,抓出几枚灵气盎然的惊蛰钱,摊在手心,得意洋洋道:「看看,王叔叔你给我的钱,我可不全是拿去买糖葫芦了,都一颗颗在这攒着呢,等哪天存够了,给你讨媳妇去。」
王恶怔在原地,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他俯下身子接过那几枚惊蛰钱。
陈坛静贪财,又是个没心没肺的娃娃,能攒下这些钱,真是挺不容易的。
王恶的眼圈有些红,陈坛静顿时有些不自在,这王恶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这三瓜俩枣的,就感动成这样?
她转过头,看向和她聊天的小女鬼。
小丫头怔怔看向王恶,满脸不安。
陈坛静叹了口气,这丫头那点胆子,竟然吓得挪不动道了?
一缕烟气,从小女鬼头上飘出,她原本苍白的面容,逐渐多了一丝血色,眼神中的混浊和迷茫,也被清明取代。
小女鬼抬起头,看向王恶,满眼的敬畏,刚要开口。
王恶笑道:「谢谢你,陪小静玩,回头让夏泽帮你也取个名字,那小子多少读了点书,起名字不会差到哪去的。」
那小鬼物点了点头,双眼微红,施了个万福,见王恶给她打眼色,轻声道了句,谢谢,然后悄然化作厌烟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坛静目瞪口呆,却见到眼前的汉子将所有的惊蛰钱放到她的手心,笑道:「这些钱小丫头你自己留着,想吃什么穿什么,就自己买。王叔叔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邋里邋遢,即便找了媳妇,也长不了。」
陈坛静感觉手心的钱,似乎重了不少,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王叔叔,你这是......」陈坛静欲言又止。
「惹上些官司,留在大齐不安全,得出去避避风头,约莫得有个一年半载不能回来。」王恶挠了挠头。
「这......这得失多大的麻烦啊?欠了别人酒钱,还是?喝的醉醺醺的赌输了钱?摸了寡妇的手?」陈坛静急切道。
王恶有些赧颜,气笑道:「小丫头,你能不能盼着我些好,你王叔叔再怎么没出息,至于是只有这点本事?」
陈坛静追问道:「让我家公子出面,也没有用吗?或是让魏饮溪帮帮忙......」
王恶摇了摇头:「比这麻烦的多,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明白。」
「那......什么时候走?」陈坛静眼圈泛红。
「这就要走了,就是回来和你打声招呼,我......」
陈坛静气的一跺脚,转身冲进屋子里。
王恶不由得叹了口气,笑道:「这丫头......」
刚要转身离开,却看到她又火急火燎的从屋子里跑出来,然后将收拾好的包袱往王恶身上一搭,叮嘱道:「王叔叔,这是我攒下的所有的银子,还有一些洗干净的衣物,出门在外,别喝那么多的酒,要小心,别让别人知道你身上有银子。」
「多攒些钱,别一有钱就去赌,外边不比洞京,跟人动了手,会吃亏......」
「王叔叔,你一定要平安回来......」陈坛静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王恶嘴角扯了扯,将她一把抱起,哽咽道:「我王恶这大半辈子,也没能讨到个媳妇,没个一儿半女的,能不能再叫我一声爹......」
陈坛静只是将整个脸抵在王恶的臂膀上,眼泪鼻涕流了一大片。
不知过了多久,陈坛静再忽然感觉到自己轻飘飘落地,睁开眼,身前已经没有了那个对她很好的糙汉子王叔叔。
陈洞幽这时才推开门,走到她身边,用手掌轻轻的拍了拍陈坛静的后背。
王恶御风而起,望向脚下那座繁华的大齐洞京,屈指一弹,一把剑气缭绕的长剑,宛如大日,刺向皇城。
整个皇宫的人,在某一瞬间以为是头顶那轮太阳坠下来了,无人能够直视那耀眼的光辉。
皇城最中央,那柄灵官剑闪烁着霞光,深深地刺入地面。
狄晴站在某处,负手而立:「还得感谢你王恶出手破去阴阳家留下的症结了。」
「真的要如此?若是我王善飞升而去,也许从今往后,这世上就没有你王恶了,你就不怕自己以后见不到那个小丫头?」王恶的身躯里有一个醇厚的嗓音问道。
王恶摇头道:「说话算话,我们事先就说好了,你不要干涉我的决定,等到此战结束,你王善将我灭掉,飞升而去。我还要感谢你在最后关头帮了我一把,否则,以我当时的状态,想要一招击倒那老家伙,恐怕并不容易。」
「我们都已经不纯粹了。」王善笑道。
「王善不善,王恶不恶。」
大齐死牢内,魏饮溪在四名侍卫的带领下,走到牢房最深处。
待到侍卫大开牢门,只见一个面色苍白,身负枷锁的女子缓缓抬头,满脸的不屑,像是早就预料到魏饮溪会前来。
「太子,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没有走漏风声,除了您,没人知道这鬼车王朝的女子被关押在此处。」侍卫开口道。
「可您也吩咐了,不能滥用私刑,因此这名女子无论如何也不愿开口,小的实在是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