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点了点头,从咫尺物之中,取出那一杆名为点睛的狼毫,奉了上去。
赵壁眼前一亮,毫不掩饰对于那只珍贵毛笔的喜爱,笑道:「想不到你身上竟然会有如此珍稀之物,凭借着这杆毛笔,不仅能够省去我下笔之时的颇多繁琐步骤,如虎添翼,事后恢复起损耗的浩然之气,想必会相当迅速,我很快就能找那个王八蛋剑修报仇了。」
夏泽尴尬笑笑,也不接茬,虽说他和任不倦才相识不久,对于他和赵壁的恩怨也不愿意太多理会,可万一真要打起来,想必吃亏的必然是任不倦,如此一来等到他们结伴登上龙胜洲,想必会遇到颇多的曲折,这自然是他不愿看到的。
夏泽嘴唇微动,刚要开口,可赵壁却像是看破了他的心事,坦然笑道:「放心,我与那剑修会先讲理,若是道理谈不妥才会大打出手,我那个师侄为人豁达,压根没当回事,只说与朋友饮酒,断了片之下的无心之举,可我这个做师叔的不能这么算了,师叔不替受了委屈的师侄找回场子,还算是师叔嘛,所以我最多打他个半死出出气,不会伤及本源,最多三五日,便能够恢复如初。」
夏泽只得点点头,不再言语。
以任不倦那飞扬跋扈的性子,若是道理讲得通,还算什么剑修啊,多半还是要大打出手的。
赵壁收起笑意,轻轻呼气,肺腑之中,似有闷雷炸响,沉声道:「护住我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
夏泽点了点头,开始起身,他环绕着这个由壶公符开辟出来的,不过二十丈的小天地,不断以剩余不多的壶公符,开疆拓土。
只听见天地之中,灵气翻涌,怒风哭嚎,不消片刻,便宽敞了二三十倍。
夏泽走到距离赵壁还有五丈的位置,取出两张金甲神人符,立时便有两位身形好似小山魁梧的金甲神人,手持宝剑斧钺,金光熠熠,立在赵壁周遭。
赵壁取出随身的纸张,平铺在地上,提起笔,然后看了一眼夏泽,又看了看那两座金甲神人,暗自点头,笑而不语。
他提笔之时,头顶天际有荡漾霞光,春风萦绕,只是轻轻点墨,落在整个平铺在地上的宣纸便层层晕染。
但他始终聚精会神,以胸腹浩然气,催动那宣纸之上的墨点缓缓流淌。
过程之中,不断有天地间无形文字神意,融入其中。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满头大汗的赵壁将写完的纸张递给夏则,松了一口气。
「前辈,这是?」夏泽看向手中这一张写有文字的纸张,这纸张不过巴掌大小,可纸张之上光彩夺目,看不清书写的是何何文字,不过细细聆听,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宛如暴风骤雨一般的沉重文字神意。
赵壁抹了把汗,整个人却神采奕奕,似乎是对于自己先前提笔所写的文字颇为满意,笑道:「先前你也看到了,我与你交手之际,使用了多种具有神奇妙用的文字,当然其中杀力最强的本命字我始终没有祭出,否则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不过我身为儒家书院君子,将某些天地间蕴含的文字神意临摹到纸张之上,作为厮杀时的杀手锏,还是办得到的。」
他凑近一步,叮嘱道:「也多亏了你这个点睛笔,否则我想要顺利的将这个文字临摹绝非易事,你先将这文字收好,也不必急着探查这文字究竟有何妙用,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会揭晓。托你的福,我最多还能再为你写上五张文字。」
夏泽问道:「前辈纂这些文字,是否会损耗太多精气神,若是如此,那我想还是免了。」
赵壁笑着摇了摇头,掂了掂手中的点睛笔:「放心,凭借着点睛笔,即便我提笔之时在怎么辛苦,无形之中,亦是对我的大道修行有所裨益,我们读书人的学问,是真的胜过黄金美玉的。」
夏泽见此情形,只好作罢。
于是乎赵壁也不再言语,继续提笔书写文字。
只是这一会,再度写下金光熠熠的文字之后,赵壁再动笔,整个人的气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见他原本整洁的发髻,此刻被狂风吹得无比凌乱,一对眼眸杀气腾腾好似凶神在世。
相比于此前的温如如玉,此刻的他好似手执长矛的将军,正在以一人之力,面对成千上百的敌军,正在历经残酷厮杀。
又过了半个时辰,赵壁才将书写完成的文字递交给夏泽,出了一身大汗,脸色也有些苍白。
夏泽结果那两张纸张,相较于先前金光熠熠的文字,此刻两张纸张之上的春风和煦,那两张纸张好似滚烫的岩浆,一经手便迅速灼烧的夏泽的手无比的疼痛。
夏泽毫不犹豫,将那两张文字收入咫尺物之中,这疼痛的感觉才略微减轻。
他略带疑惑的看向赵壁,询问为何这文字与先前的两张如此的不同。
赵壁喘了口气,似乎是比先前还要疲惫,从随身咫尺物之中取出两颗养气丹药,吞入腹中,脸色才渐渐缓和。
「这两张文字,不同以往儒家君子以浩然气催动的文字,甚至不是儒家文字的范畴,而且绝不是儒家君子可以动用的,不过如果是你,就不会有这种阻碍。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千万千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两张文字,因为这将是你面临险境之后,重获新生的关键所在。」
夏泽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赵壁笑道:「知道我们儒家文字每,和道家符箓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夏泽摇了摇头。
赵壁释然一笑:「道家符箓,是在符纸之上,以最精诚的灵气,按照相应的符文精心布置,点上一点符胆灵光,与人厮杀,则不太损耗自身灵气。可我们儒家君子的文字,则截然不同,当我们以自身所学书写文字之时,动用的是我们气府之中的浩然之气,书写文字之时的精气神,虽然可以决定一张文字的威力,但绝不是局限于此,我们读书人读书越多,悟的道理越多,我们执掌文字道理之时,便可以如同某个小洞天福地之中的天老爷圣人,举手投足之间,无所不能。」
夏泽惊骇不已,问道:「赵先生为何要如此帮我,当真是为了给我补偿?」
赵壁会心一笑:「其实不然,若是补偿,气势仅凭着四张文字,便足矣。但是我赵壁这一路周游九州,见过不少山上人,乃至江湖武夫,稍微掌握了一些超凡脱俗的本事,便干起那些鸡鸣狗盗,草菅人命之事。」
他略微停顿,随后笑道:「唯独你夏泽,是我真正钦佩之人。须知世间万物,皆被天命所缠绕,生老病死,升官发财,碌碌无为,许多人不知理而认命,而你夏泽,则是完完全全的不认命。我知道不仅仅是那位远古神灵,就连许多道家大能也在你身上下注,不过我不打算拉拢你,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你夏泽应当成为一个读书人,真正明事理,干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的读书人。」
夏泽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谢过赵先生的好意,只是我......」
赵壁看出夏泽的犹豫,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如今三魂七魄不全,性命垂危,因此没有精力去书院读书?」
夏泽又点了点头,其实现如今相比一个读书人,夏泽更想成为一个剑修,一个武夫,一个炼气士,因为这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太多太多,没有什么纷争,是真真正正能够靠着讲道理扯嘴皮子便能解决的,只有拳头够硬,人们才会听你的道理。
赵壁自顾自说道:「道理要和讲道理的人将,若是与那不讲理之人讲上一通,岂不是对牛弹琴,道理曾几何时变得如此廉价了,夏泽,不必心
怀愧疚,我只是希望你将来走的更高,走的更远了,不会变成只凭手中剑,身上拳论事之人,要想一想有些事如何做,才会不让自己心怀愧疚,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展露笑颜,告诉我,你现如今,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夏泽怔了怔,脸上逐渐有了笑意:「大概是要先完成与一位姑娘的承诺,然后对一位很好看的姑娘表露心意,那之后,那之后再说。」
赵壁笑道:「大善也。」
于是再度盘腿坐下,重新执笔,相比此前,要更加聚精会神,他转头对着夏泽说道:「今日我赵壁该有此劫,也是你夏泽一路凶险,还有这改头换面的机缘,今日我赵壁,以书院君子名号起誓,要提笔写下天底下最精纯的文字,为这苦命的少年郎谋取一线生机,要为天下众生,开辟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阳关大道。」
君子立誓,引得天相骤变。
怒风哭嚎,天昏地暗。
夏泽看向赵壁,只见此人笔走龙蛇,一遍又一遍的在纸张之上书写,只是书写文字,绝不复合儒家君子修养、
一为绝,二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