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谁让你多管闲事。我留你一条命,是让你在这打理我最喜欢的这座府邸,不然你早就死了。我知道你这个老东西不怕死,可这被我附身的孩童,还有被我家主人拘押在此的你们家的小姐,你在不在乎?」那孩童眼神阴鸷,露出满嘴森森白牙戏谑道。
那老翁强撑着从雨幕内撑起身子,咳出两口鲜血,垂垂老矣的身躯之内,传出沙哑的嗓音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言而无信......我们家小姐和公子,还有老爷夫人一家老小都被拘押,老朽我是毫无办法,可对付你这个徒留魂魄没有人身的尸鬼,我还是有些门路的,信不信由你......」
老人胸前,荡起一抹金色涟漪,涟漪所到之处,就连猛烈的雨水都不禁化作浓烈的白雾,可那孩童只是一角微微触及到那么金色涟漪,顷刻之间,稚嫩的身躯之内,宛如遭逢一场天崩地裂的浩劫。
孩童倒在雨水当中,不断呕出乌黑的血液,痛苦哀嚎。
老者眼见那孩童跌倒在地,眼神之中,隐约有几分担忧,差点一个没忍住要上前搀扶。
不曾想那尸鬼附身的孩童,猛然抬起头冲着老翁怒吼道:「你当真不怕这小孩神魂碎裂,当场暴毙吗!」
老翁默声不语。
见老者不答应,还挺干脆捏出一副孩童哭腔,脸上却是无比的阴冷,说道:「收起那张金色符箓,我可以答应你,只要让我成功收下这借宿的几人,你们家公子和小姐,我全都可以放过......」
老翁渐渐有些动摇,只是仍旧担心一个不小心,收起符箓之后,那尸鬼就会干脆暴起杀人,才犹豫不决。
此刻尸鬼渐渐有些熬不住,变得脸色惨白,七窍更是溢出鲜血,他笑道:「你要知道,若是让我家主人知道了这一出府邸院落,你家小姐有些姿色,或许还有一丝苟活的可能,可你家老爷夫人,还有这个小公子,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老翁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一掌拍在胸膛处,瞬间打散所有金色符光,他朝那拥有无比熟悉的小公子模样的尸鬼怒道:「再加一个条件,放过那些个借宿的客人。」
尸鬼站起身,一掌划开身前雨幕,冷笑道:「既然知道他们入住府邸会有风险,为何还要收留他们?是对于那些个修士模样的人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们能够救一救你家小姐和公子?还是知晓了他们无论去到哪一户人家,都是死路一条?想着在这一处院落,有你这个手持高阶符箓的老翁护着,就可以平安无事?」
老翁怒目而视,强忍着被人猜中心思而那一口怒气,问道:「当真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老头,你少在这讨价还价,安心打理好这一处院落,其余的事情,你少管。」孩童说罢,索性踉踉跄跄地转身离去。
老翁望向那矮小的身影,叹了口气。
那张金色符箓,乃是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一位道长后,道长感念老翁恩情,便赠予他这张符箓,告诉他这样符箓可以裨益身心,驱散鬼邪,并告诉他使用符箓的法门之后,便匆匆离去。
也是凭借着这张符箓,老翁才能在那场江中蛟龙走江,驱使山下群妖恶鬼的浩劫下活了下来。
只是如今那张金色符箓,残存的符胆灵光肉眼可见,遭逢几次大战,那点符阵早已磨损的七七八八。
老翁不是修士,自然也不会是所谓的符师,只是年轻时学过一点拳脚,武道造诣平平,不过是一位二境武夫,哪里来的修补符箓的本事呢?
「上一次凭借着一张符箓,将那些个蛟龙子孙杀伤过半,早已让我元气大伤,符箓也灵气近乎损耗殆尽,下一次蛟妖再度来袭,究竟该当如何,只有天知道......」老翁叹息不已。
老翁深知此前蛟龙压境,北边的抬龙国皇氏却没有半点动静,甚至是干脆坐视不理,此事非同小可,可大势所趋,不见得他老头就得认命,他要救老爷夫人,还要救公子和小姐。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不由便不由,不妨碍人蜉蝣撼树,发出问心无愧的怒吼。
夏泽两人悻悻然返回屋内,而弥雅和陈洞幽几人,竟然已经在他们屋外等候多时了。
弥雅看起来心事重重,一见着夏泽,便说道:「这屋子有古怪,不像是寻常府邸,连同这场大雨,让人体骨生寒不说,就连汲取一丝丝天地灵气都尤为困难,不如我们干脆杀出去。」
夏泽冲他摇了摇头,问道:「除了在屋内睡觉的杨露华,那位赵先生呢?」
弥雅亦是摇了摇头:「没见着人,这位书生比那老翁都要神秘,还需小心防范。」
任不倦原本听到夏泽问起赵壁去向,原本还有些不悦,一听到弥雅的阐述,顿时感觉到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他心坎里了,连连附和道:「这小丫头说的在理,那姓赵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夏泽笑而不语,若是有赵壁在,破去这叠嶂重峦的山水迷障,或许会简单不少,就是不知道赵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会跑没影了。
「稍安勿躁,那位收留我们的老翁不像是恶人,我们今夜轮流值夜,小心点便是。」夏泽安抚众人道。
见夏泽发话,原本还是乱做一团散沙的众人,便平静下来。
众人都聚集到夏泽屋内,这时众人才发现,有这陈洞幽和陈坛静两位行走的金身神灵在场,那些由这座府邸散发出的阵阵寒气,竟然就此被驱散。
原本昏睡的元一丈和杨露华,就这么迷迷瞪瞪的醒转过来。
杨露华回想起刚才熟睡时梦到的各种诡异梦靥,顿时一阵后怕,抓起一张夏泽先前所画的青色符箓哈了口气,贴在掌心,果然觉得轻松不少,但还是念叨着:「这栋宅子果然邪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陈坛静咧嘴大笑道:「你个儒家子弟,念个屁的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就不怕儒家圣贤责怪,让你鼻子嘴巴都长歪喽?」
小丫头愕然一怔,先前口无遮拦,一口气得罪了儒佛两家的多位圣人,万一圣人感召,让自己口眼歪斜那可如何是好,于是小丫头干脆利落给自己来了两耳光,也装模作样的念叨:「阿弥陀佛,圣人老爷在上,可莫怪我小女子口无遮拦,都是那书生杨露华失礼在先,他姓杨,我姓陈,莫要怪我老实人。」
夏泽哭笑不得,朝着小丫头脑门轻轻一弹。
元一丈没有胆子跟夏泽讨要一张符箓,便自告奋勇的要给在场几人演示一套此前刚学的剑法壮胆。
因为屋内地方太小,自然不可能让他真的持剑掩饰,他便以手臂为剑,一番闪转腾挪,龙飞凤舞下来,元一丈满身大汗,酣畅淋漓,自觉剑法大成,因此有些得意洋洋。
陈坛静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瓜子,给夏泽分了一大把,给夏天、陈洞幽一小把,想了想又给弥雅分了一些,等到任不倦实在看不下去,向小丫头伸出手讨要瓜子之际,她才不情不愿的往任不倦手心里丢了两三粒。
仅仅是这样,陈坛静还是一副无比肉痛的神情,好像丢给任不倦的瓜子粒粒都是金的。
「抠死你得了。」任不倦笑骂道。
陈坛静将手中瓜子磕的脆响,吐出两片瓜子皮,看着一脸期待的元一丈,脸色平静道:「你这剑法......啧......委实不咋地啊。」
元一丈旋即有些不悦:「你又不练拳,你怎么知道不咋地!」
陈洞幽磕着瓜子,点头附和:「却是差点意思
。」
元一丈愈发不自在,看向弥雅,这个女子一向少言寡语,这一路也没和他说上几句话,可这会神情里也是满脸的不屑,虽然什么也没说,可元一丈已经觉得自己比在场所有人都矮了半截。
陈坛静磕着瓜子:「你天赋不差,得看是和谁学。」
元一丈索性看向夏泽。
夏泽笑道:「还行。」
还行?什么叫还行?还行是多行?元一丈被他们寥寥几语间,差点心魔丛生,神志不清。
任不倦心中气笑道:「我的傻徒弟哟,你找这几个吃人嘴软的狗腿子问个什么劲,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可他忽然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朝着陈坛静怒道:「小丫头,几个意思?什么叫看是跟谁学?跟我学怎么了!」
陈坛静翻了个白眼,躲到夏泽身后。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敲醒了房门,夏泽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那位老翁,他端着撑满饭食的木铖,浑身湿透。
「这几日家中负责生火造饭的老婆子告假回家了,老朽手艺差了些,几位客人凑活着吃。」
夏泽笑道:「老人家客气了,我们这一行人造访此处,给老人家添麻烦了才是。」
老人脸上有些愧疚,说道:「我知道几位心中存有疑虑,只是有些事不太方便严明,几位切记,今夜千万不可走出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