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
大小官吏出出进进,全都行色匆匆,就连走路都抵着脑袋,翻着手里的东西。
朱允熥和黄观越过这些人,直接去了郁新的公房。
毕竟是户部全体上下的事情,外面大小官吏都忙成了这样,郁新作为户部尚书肯定轻松不了。
到处摆着账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郁尚书,郁尚书。”
郁新头都钻进了大堆的账目中,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出现在公房的朱允熥和黄观。
朱允熥喊了两声,才终把郁新喊来。
“殿下。”
郁新笑容敷衍,从一大摞账目中迈过来,近了朱允熥的身边,和朱允熥见了礼。
“这位是黄侍郎。”
“皇爷爷刚刚特准黄侍郎复姓黄,并任命他升任户部右侍郎。”
朱允熥介绍后,黄观很快行礼。
不到而立之年,黄观便连中六元当上了状元郎,但仍为人谦逊,待人和气,从不曾有过居高临下。
纵观古今,能有几个连中六元的,黄观早就是名声在外了。
对黄观,郁新哪能不认识。
“黄侍郎。”
郁新回了个礼,很快道:“户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黄侍郎这个时候过来,正好能解决了户部的燃眉之急。”
之后,又微微一笑,冲着朱允熥,道:“殿下尽管放心,对黄侍郎大名臣早就有所耳闻,黄侍郎在户部不会被埋没了的。”
黄观一直负责朱允熥名下的职大,谁都知道黄观是朱允熥的人,郁新自然而然的便把朱允熥当成是来送黄观上任的了。
“郁尚书恐误会了,孤过来是协助户部收纳整理往年的赋税的。”
听到这,郁新脸变了。
“协协助”
朱允熥微微一笑,又补充了一句的,道:“准确的来说,是由孤主导,你户部负责协助。”
这下,郁新脸色更不好。
郁新才是户部尚书,饶是谁碰到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指手画脚,心中都会有所不快。
“郁尚书,殿下有个简便方式,能够快速处理了账目收纳整理了的问题。”
朱允熥拦下帮忙辩白的黄观,神色肃然了几分,直接不容置疑沉声道:“这是皇爷爷的旨意,郁尚书只管遵照执行。”
看郁新的态度,明显是不信他。
没有信任为基础,话说再多不过是白费口舌而已。
要想解决这一问题,只有把成果实实在在摆出,如此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请郁尚书把所有账目以年份和条目全都分别摆出,户部所有大小官吏听孤吩咐,重新做新的计算。”
这话一出,郁新更不高兴了。
“殿下,从前天开始户部就在整理了,连着两晚上户部有一大部分官吏一眼都没合。”
很明显,郁新是在给手下打抱不平。
话若说起来,朱允熥这做法是不够地道,人家累死累活忙活了大半天,你一句话说推翻就推翻。
这不是把别人的辛苦放在地上蹂躏吗?
但是,要按朱标所说的,平日收纳整理这些赋税要用十五日时间。
而用了他那办法,最多七日就差不多,刨去已经耗掉的两日,他的办法可仍还有优势。
“郁尚书是打算抗旨了?”
话说到这儿,郁新若还推三阻四,那只能请老朱出面了。
“臣去安排。”
郁新嘴上应了,但心里的不情愿全都挂在了脸上。
“郁尚书好像不信我们。”
郁新走了后,黄观这才道出一句。
“户部掌管大明的钱粮,对赋税的收纳整理最有发言权,我们贸然闯入就要推翻人家辛苦整理了两日的账目,人家能信我们才怪。”
推己及人之下,朱允熥倒不介意郁新的态度,只要他能配合他把这个问题处理好了,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没用多久,一众官吏站在了门口。
在这些人手中,全都抱着大摞账册。
“臣通知下去了,会有人按殿下要求,尽早把这些账册的副本全部分门别类放好。”
“殿下若觉有地方有出入,可随时去账册库查阅原始的账目。”
能这样做,当然最好。
“辛苦。”
朱允熥不苟言笑,仍没啥笑容。
该严肃就得严肃,这些人本就不满他,他要再放宽松了,这些人更得开染坊了。
朱允熥应允后,从郁新公房退出。
郁新公房是不小,但堆了那么多账册,现在还要涌进那么多官吏重新收整,那就更没什么下脚的地了。
他要还留下,只会碍手碍脚。
“殿下,臣也去整理了。”
郁新是真帮忙真理,还是不愿和朱允熥多待不得而知,反正朱允熥才刚从公房出来,郁新便提出了告辞。
“郁尚书请便。”
现在和郁新也没啥可说的,郁新提出告辞,没必要非留下他。
“黄侍郎,我们也找地坐坐。”
排着队往进抱账册的官吏还很多,全部整理出来恐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办到的。
对于这些东西的摆放,他们又没有户部的官吏熟悉,一直待在这儿,不过也是瞎耽误工夫。
很快,两人坐在了郁新公房的隔壁。
坐在这儿,还能看到大小官吏络绎不绝的进了郁新的公房。
“这不瞎折腾人,郁尚书刚把这些账册分派出去,好不容易才熟悉自己要负责的部分,却又要重新归档整理。”
“还打破了户部本有的归档方式,户部的归档那是多少人总结出的经验,这么贸然打破能搞出个啥花来。”
“你就知足吧,幸好打破的是副本,这要是打破了原始账目,等这位爷走了,你光是恢复这些没有十天半月都下不来。”
看不见朱允熥,那些官吏以为朱允熥走了,这下可肆无忌惮开始大肆诽谤了。
黄观是朱允熥的人,肯定是维护朱允熥。
听到外面的人群,打算出去说道说道。
一群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他们能知道个啥,就敢大放厥词。
“不用管,坐下。”
黄观才刚起身,便被朱允熥拦下。
“殿下,他们”
朱允熥笑了笑,倒是无所谓。
“让人家干活,还不让人发牢骚?”
“爱说啥就让他们说去,我们干好我们的,到时候他们自然会乖乖闭嘴。”
朱允熥放任自流,那些人胆子越来越大。
“还记得之前那位爷吗?”
“跟着赵勉的那个?”
“如何记不住,那位爷自到了户部便跟着赵尚书问东问西,对我们这些人爱答不理,不过我却对他印象深刻。”
“看起来谦卑好学,实则是装样子了,跟着赵勉那么长时间,真正学到的东西怕不足他问的十之一二。”
“但那位爷到底是真好学还是装样子,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可从不曾像现在折腾过我们。”
“这位就不一样了,为了显能耐就折腾我们,你们信吗,我们吭哧吭哧的把这些搬过来,用不了多久还得再搬走。”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谁让是吃这碗饭的,从今天起你们就做好合不了眼的准备吧。”
就在这时,旁边屋子窗户打开。
“今天天气还挺热。”
朱允熥简简单单一句,影响力却至甚。
话才刚出口,很多人手里端着的东西,全都吧嗒一声掉落在了之上。
“是啊,是挺热。”
黄观回了一句,谁都没看那些人。
是想让他们发泄一下,却没让他们胡言乱语,这些话哪一句说出来都犯忌讳。
这要是听到锦衣卫耳朵,他们命都得丢了。
按理来说,他们管不住自己的罪,丢了命也是他们活该。
但这件事情毕竟牵扯了他,朱允熥不想为了这么个小事,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瞧朱允熥没打算和他们计较,他们这才捡起掉在地上的账册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