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观为电灯撰写的文章登上了应天日版。
与此同时,富明实业所有店铺均亮起了电灯外,又单独开设出一家用以演示。
两相配合,一盏能亮一间屋子的电灯瞬间轰动起来。
等次日早朝,早就是人尽皆知了。
依老朱之意,朱允熥在朝臣行礼之后,便上了奏章提出成立电业所,暂独立于六部之外。
由朝廷运作管理,职大负责协同。
换句话说,职大受朝廷雇佣,拿朝廷的工资,但盈利归朝廷所有。
谁不知道,职大隶属朱允熥。
朱允熥这一鼓捣,朝臣不明白了。
当然,这些人主要还是没看明白,这东西将来所带来的后劲儿。
毕竟照现在看,这东西稀奇是稀奇些,但不跟水泥和玻璃差不多了。
之前弄水泥和玻璃的时候,也没见朱允熥把这两样的经营权给朝廷啊。
郁新想了大半天,终于道:“殿下,臣也买了份应天日报,上面说这东西要靠发电站发电的,建发电站耗费不小吧?”
这家伙不会以为他没钱了,所以才和朝廷搞合作的。
“耗费确实不小。”
“发电站外加线路铺设,就只用于应天府境内至少也得几十万两往上。”
一听这,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户部吃紧,凭空多出这么多,恐会周转不上。”
郁新二话不说,当即表示为难。
“不用户部掏钱,富明实业可先垫付,等发电站建成,盈了利再补上这个亏空就成了。”
不用朝廷拿钱,只挂朝廷个名,那搞这些干啥?
郁新顾不上往下想,当即表示道:“这样的话,臣没问题了,以朝廷运作必定能够更快更高效让这电灯造福于人,臣赞成殿下提议。”
郁新表态之后,其他众人也不急。
等了片刻,茹瑺先站出来,问道:“若像殿下所说光是啥发电站都得要数十万两,那用之于民后,百姓又是否能承担的起?”
丫的。
你是想问,你是否承担的起吧?
朱允熥莞尔一笑,回道:“电灯将来是要走进千家万户的,只要能吃得起饭必然就能点得起灯。”
这比喻够贴切。
在场这些人,哪个都不仅限温饱线。
“殿下大义。”
“臣昨天也看过那电灯了,亮如白昼,真的特别神奇,要能造福于万民肯定是好事,臣附议。”
一听这,茹瑺当即表态。
跟在茹瑺后面,其他文臣纷纷表态。
问都不问,全都附议。
武将自蓝玉桉后低调了很多,在那些文臣零零总总都表态后,这些人才终站了出来。
不用想,都是附议。
毕竟电业所不管是独立六部之外,亦或是统于一步所管,无论咋样都不会和他们牵扯上关系。
他们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去拆台朱允熥的抬。
该表态的表过,剩下的虽没表态,却也没有提出意见。
老朱二话不说,当即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黄观,电业所由你负责。”
黄观是职大的人,由他一肩全挑再合适不过了,省得交给不相干的人再来扯皮。
“臣遵旨!”
黄观听闻,站出领旨。
领了旨还没回去,夏元吉便站出来。
“陛下,臣愿协助黄侍郎处理电业所之事。”
请求提出,怕老朱不同意,又赶忙补充,道:“户部的差事臣可卸了,在电业所从头做起。”
夏元吉现在在户部任四川清吏司主事,正六品。
品阶虽然不高,那是正规职衔。
现在的电业所再咋划朝廷所管,多少也会有些上不了台面。
夏元吉放弃户部的官职,去一个小小电业所任职,总归是有些自降身份。
他的奏请提出,有人嘴角一斜有了几分鄙夷,有人甚至直接嗤笑一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夏元吉自甘堕落,甘愿往低处走,不是为巴结朱允熥,又是为了啥?
奏请之后,没人说话。
夏元吉只得得吧得,又继续道:“臣可以从头学起,认真了解电力相关的所有东西,肯定会协助黄侍郎处理好电业所的事务...”
夏元吉喋喋不休的,朱允熥迟迟不说话。
电业所只不过挂了朝廷个名,真正的运作还得由朱允熥。
毕竟,朝廷也没个懂这方面的人。
朱允熥要不想让外人参与,老朱肯定不会勉强的。
因而,朱允熥不说话,老朱也不表态,
同意是不同意,拿不到明确结果,夏元吉只能接着往下。
夏元吉说的越多,殿中嗤笑声越多。
让你丫去巴结,这下玩砸了吧?
耳中充斥着这些,夏元吉做何感想不得而知,反正黄观是忍不住了。
他进户部有段时间了,夏元吉的能力和品行他还是清楚的。
让夏元吉进电业所,绝不失为一个大帮手。
“臣...”
腿迈出,刚说一字。
朱允熥便开口了,道:“夏主事既有志于为我大明电力事业做一番功绩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说话的功夫,冲老朱拱了拱手。
“皇爷爷,既然这样不如就先让夏主事兼任电业所副所正吧,要是将来电业所事务实在太繁忙,再考虑是否卸任户部的差事。”
“另外,黄观是正三品任所正,夏元吉副所正就正六品了,相差实在大了些,不如给夏元吉提一下。”
“品级相差太多,办起事儿来也会掣肘很多,在一些事情上怕会有所不便。”
丫的,不是嘲笑夏元吉吗?
现在就让你们看看,到底谁是小丑。
自己不努力,还嘲讽别人努力,这样的人最是可恨了。
老朱知道朱允熥的意思,也很给朱允熥面子。
简单想了一下,随即沉声开口。
“可以,电业所事关国计民生,务必得办妥当了。”
“即日起,擢升夏元吉正四品,往后电业所副所正皆定正四品。”
一听这,和夏元吉同等官职的立马后悔了。
官场之上,向来是能升迁的像坐火箭似的升,升迁不了的,也许一辈子都动不了一下。
要早知道这样,他们早就奏请了,还能轮得着夏元吉?
不过,不管谁后悔,还是谁窃喜。
老朱也没再在这问题上多说,很快便进行到了下一项议题上。
该议的都议了,早朝全部结束。
朱允熥便领着黄观和夏元吉去了富明实业总部。
职大只负责研究,如何施行还得靠富明实业操作。
这东西好处甚大,早操作一日百姓就能早一日收益,大明也能早一日富强。
别人急不急不知道,反正他是挺着急的了。
既然准允夏元吉加入,肯定是信任他的。
见了徐行全,朱允熥也没避讳夏元吉,直接问道:“账上还有多少钱?”
徐行全负责这些,有多少钱他肯定得了然于心的。
听了朱允熥的问题,直接脱口而出,回道:“十三万两。”
少是不少,但发电站的项目一经开始,就会像是无底洞似的不断往进吸钱。
而只要开始,就绝不能轻易停。
资金充裕,是必须的。
“其他项目该停的先停了,该回笼的资金抓紧回笼,发电站的项目要以最快的时间提上日程。”
“另外,蒸汽纺纱机弄出来了吧,先把这个项目投产,以便迅速集纳资金。”
“陶瓷也必须得想办法支棱起来,要想让大明所有百姓都用上电,我们的缺口还很大,还得多想想办法。”
“以朝廷的财力根本没办法短时间内周转这些,只能靠我们自己想办法了,至于等着项目资金回笼,短时间之内肯定不行了。”
老朱自知道滥印宝钞的危害后,已经在听从朱允熥的意见加以改进了。
在不加印宝钞的前提下,老朱即便是想要帮朱允熥的忙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所以说,只能靠他自己想办法了。
商量妥资金的解决方式,朱允熥很快引导着提到了发电站建设的细节上。
往哪儿建,用多少人。
每一项掰开揉碎,仔细一步步敲定。
现在不把可能存在的问题商量妥了,等将来立项再碰到这些问题,那就得把所有的项目都停了,再回过头来重新商定。
要是确定前期真的存在失误,那还得再返工。
夏元吉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户部尚书,虽然刚刚接触,但在一些问题上却总能提些有建设性的意见。
早饭没吃,中午啃了个馍,一直到半下午的时候四人才把这些问题商定。
发电站往哪儿建,从哪儿招募人手,招募来的人手每天付多少钱。
多长时间能完成第一期,第一期完成后,又能有多少人受益等等。
事无巨细,能商量的都商量了。
商量完这些后,朱允熥倒想招呼三人吃个饭,但三人比他都着急,根本顾不上吃饭,便忙着去准备了。
三人都不吃,他自己一人吃也没啥意思。
喝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很快也就起身回了宫。
乾清宫,老朱和朱标仍如往常那样,废寝忘食批阅着奏章。
老朱银发更多了些,背嵴也日渐句偻,一手捧着奏章,一手扶着叆叇,嘴中还不停地骂骂咧咧的。
“他娘的,写的跟些苍蝇似的,给人看的还是给鬼看的。”
“叽叽歪歪说了半天啥啊,显得你肚里有墨水咋地。”
“草包湖涂虫,这点小事还上道奏章,蠢死你得了。”
...
旁边,朱标坐的仍旧端正,对老朱骂骂咧咧的抱怨充耳不闻。
但却时不时的,还是会抬手捶捶腰,活动一下肩膀。
为了能给老朱留些空余时间歇息,朱标担负了绝大部分的工作量,为了保证今日事今日毕,几乎不敢有一丁点的懈怠。
门外驻足良久,朱允熥抬脚进门,先打了声招呼,也没用谁催促,便主动拿了些奏章坐回自己位。
见到这,老朱头都没抬,只斜睨了一眼,问道:“又干啥坏事了?”
这话说的。
好像他经常干坏事似的。
朱允熥咧嘴一笑,作势就要起身,问道:“那孙儿要不走?”
老朱像是个能受威胁的?
冲朱允熥眉目一眺,眼睛一瞪,道:“你试试。”
在老朱面前,朱允熥向来怂。
朱允熥赶紧正襟危坐,迅速翻开奏章,道:“孙儿又不傻,这是个能试的吗?”
威胁得逞后,老朱很自得。
神气一笑,牛哄哄道:“知道就好,咱是一天比一天老了,但揍你小子足够用。”
说起这,朱允熥就伤心了。
“皇爷爷,您能不能把注意事项给孙儿列个单子出来,孙儿也好严格恪守,省的老惹您老人家生气。”
有这东西在,等将来老朱再动手时,好歹有个理论的依据。
一听这,老朱抬头直勾勾盯着朱允熥瞅了半天。
随后,冷哼一声道:“咱吃过的盐比吃过的米都多,咱玩这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让咱给你定规矩,你是为了遵守去的吗?”
“告诉你,只要你还是咱孙子一天,咱想啥时候动手就啥时候动手,揍你还要理由吗?”
这还讲不讲理啊。
“这不是把孙儿当出气筒了吗?”
“那父亲还是您儿子呢,您咋不揍父亲去?”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一扭头把矛盾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咋就喜欢揍你。”
“咋地,你不服气?”
“去,取咱棍子来。”
这老老头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咋还越来越严重了。
他算是明白,和这老头就不能讲理。
“服了,服了。”
“孙儿哪能不服。”
“皇爷爷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孙儿一直都把皇爷爷当此生的学习榜样,又哪敢不服气皇爷爷。”
得吧得恭维了一大堆,是否把老朱哄开心了不知道,反正最后那棍子并没有真的取来。
“快批。”
“批完后,把咱的这些也批了。”
老朱伸了个懒腰站起,把刚才他口中一无是处的那些奏章,一股脑全推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才在老朱跟前吃了亏,哪还敢再与老朱争辩。
当即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应道:“好,没问题,皇爷爷放心,孙儿指定认认真真的批,您就放心歇着吧。”
老朱话没多说,走出几步后。
又招呼了朱标,道:“把奏章给你儿子,你也缓缓吧。”
把自己的活儿丢给他也就算了,又把朱标的也扔给他,有这么使唤人的吗?
朱允熥可怜兮兮的瞅着朱标,希望朱标能帮着他分担一些。
哪知朱标压根像没看见他似的,莞尔微微一笑,当即爽快应道:“好啊。”
随即起身,移步一旁。
一边走,还一边道:“把孤的这些也都批了。”
之后,不等朱允熥应答,便和老朱坐在了不远处的软塌上,一块悠闲自得的品起了茶来。
啥人嘛!
朱允熥愤愤不平,憋了一肚子的火儿,但在老朱的压榨之下,也是敢怒不敢言。
只能把满腔火气化为力量,乖乖的把这些奏章处理好。
但有一个不小心出点啥差错,劳心劳力花的辛苦白费了不说,少不了还得再被揍一顿。
大概批了一个多时辰,距饭点还有段时间的时候,朱允熥肚子不受控制的响了起来。
早晨没顾上吃,中午只吃了两个干馍,不饿那才怪呢。
正与朱标喝茶下棋的老朱听到这,话没多说,只抬手招了魏良仁。
大概也就一炷香,魏良仁端着碗面条去而复返。
“御膳房煮了碗面,殿下先垫巴一下。”
“现在已经在开火准备晚饭了,待会儿就能开饭了。”
这又还不到晚饭时间,御膳房提前开饭,要不是老朱授意,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就知道这老头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弃他,心里还是很疼他的。
“好嘞!”
朱允熥放下奏章,起身奔到老朱跟前。
从魏良仁手里接了面,拉了把椅子直接往上面一蹲。
一快子挑起半碗塞进嘴里,三两口咽下之后。
这才,道:“皇爷爷,父亲你们是不知道,黄观和夏元吉就像两牲口似的,商讨个问题,从下了早朝一直到半下午,中午饭都不吃。”
“他们不吃孙儿就只能陪着,其实孙儿一早就饿得不行了,早就扛不住了。”
这不过就是几句吐槽而已,黄观和夏元吉表现积极,朱允熥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三快子吃完一碗面,朱标招了招道:“坐下歇会儿吧,等吃了饭再批。”
下了朝,老朱和朱标批奏章了,朱允熥他又没闲着,也是该歇歇了。
“好!”
朱允熥点头回应,把碗丢给魏良仁,随之坐了下去。
“夏元吉如何?”
老朱夹着颗黑子瞅了半天,都没想好到底往哪儿落。
朱允熥和老朱对弈被老朱虐,但老朱到了朱标手里,那就一丁点胜算都没有。
朱允熥瞅了眼老朱渐败下风,已及及可危的棋局。
收回目光,回道:“是个人才!”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加以培养,日后是个户部尚书的好料。”
朱允熥话说完,老朱又瞅了大半天,这才终于落下了手里的黑子。
“你对他评价倒挺高。”
老朱冲着培养他而去,那他在老朱面前自然没必要藏着掖着,肯定是想到啥就说啥了。
“单轮自身能力肯定无从说起,毕竟能进了朝堂的那都不一般人。”
“但夏元吉肯埋头苦干,又肯专研新鲜之物,那些新式算数户部的人就只有夏元吉会和职大新考进的学生请教。”
“因而,不说整个户部,就是举朝上下,也就只有夏元吉是除职大学生之外掌握这些东西最好的了。”
“据黄观说,户部不管是否属他的事务,他都会认真负责的去完成,碰到集体的事情也会一肩挑头去完成。”
“今日早朝,夏元吉的表现皇爷爷也都看到了,凭皇爷爷辨人的眼光,夏元吉的表现还可以吧?”
朝中那么多人,要是没有些特殊本事的,又怎会被老朱记住。
老朱能提起夏元吉,说明他的表现,已经入了老朱的眼。
对于朱允熥的一番话,老朱不置可否,只是随手放下了棋子。
等老朱落棋,朱标从朱允熥这儿收回目光,夹起棋子正准备放的时候。
突然童孔一缩,脸色当即变了。
“爹,儿子咋输了?”
老朱摊摊手,瞅了眼朱标。
“你咋输了,咱咋知道?”
朱标也不说话,只瞅着棋盘。
几息功夫后,终于看出了端倪。
“这块以前是儿子的白旗,咋变成了您的黑棋了。”
老朱起身站起,不再与朱标争辩。
“你小子都赢咱几盘了,偶尔输咱一盘便叽叽歪歪,是输不起,还是咱不配赢你一盘。”
话都说到这儿了,那还有啥好说的。
“成成成,是儿子输了。”
朱标把手里的棋子放回去,碰到老朱这样的,除了认命也无计可施了。
“你小子这是啥态度,明明是你输了嘛,听你这意思,好像是咱耍赖似的。”
老朱驻足扭头,当即沉声反问。
明明就是耍赖,还不让别人态度不好有这样的吗?
“嘁。”
朱允熥嘴角一瞥,不小心发出了个象声词。
“咋地,你有意见?”
老朱一个转身,凶巴巴盯向朱允熥。
“没,没有!”
“父亲,您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咱还输不起了。”
“儿子输了棋,皇爷爷还要动手,您输了棋,皇爷爷又不会把您咋样,咋还不认账了呢。”
朱允熥一熘烟跑到朱标身边,寻求朱标庇护的同时,也把火力转移到了朱标的身上。
哪知,老朱还没说话呢,朱标一一收了白棋。
微微一笑,应道:“这盘是孤输了,你和孤来一盘,必须胜了孤,你要是败给孤,就去抄论语三篇吧。”
啥?
朱允熥大吃一惊,嘴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咋好的不学,坏的一学一个准。
朱标自小受名师教导,他连老朱都胜不了,又哪能胜了朱标。
朱允熥支支吾吾的,哪敢随便应战。
“赶紧把你的棋收了,也别说孤为难你,你要是能胜了孤,《皇明祖训》孤替你抄。”
朱允熥迟迟不行动,朱标很快催促了句。
他要能取胜,便宜是挺大。
可问题是,他做不到啊。
“孤的彩头不低了吧,开始吧。”
朱允熥抓起颗棋子,在棋盘上乱转了半天,始终都没能落下。
“《皇明祖训》是皇爷爷警示后人的,儿子以为抄抄没啥不好的,儿子继续去抄,今天这盘棋要不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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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不落子,朱标也把手里的棋子放回。
“可以算,那你去抄论语三篇吧。”
不下就算他认输?
朱允熥抓起一子,迅速放到棋盘上。
“儿子想了想,还是继续下吧,和父亲对弈也是个学习的过程,哪能怕害怕输棋就放弃学习呢?”
下了输,至少输的明明白白。
还没下就认输,总会有不甘心。
朱允熥落了第一子,朱标很快跟上了第二子。
哪怕注定要输,朱允熥每步仍下的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见父子两人对弈开始,老朱不知啥时候也搬了把凳子坐到了跟前。
手里捧了杯茶,优哉游哉观赏起来。
朱标棋艺老练,较之老朱浑厚不少,还没下几步朱允熥便被牵着鼻子走了。
到了后来,好好的一盘棋,逐渐变成了指导棋。
几炷香过后,朱允熥头上都沁出了汗珠,虽费劲千辛万苦,最终也只能投子认输。
“儿子输了。”
朱允熥被逼近墙角,再没有回天之术,一点儿拖泥带水都没有,当即干干脆脆认了输。
放下棋子,朱允熥彻底瘫了。
本来是为放松的,结果比批奏章还累。
恰在这时,晚饭做好。
魏良仁领着内伺收拾好桌子,把饭菜端了上来。
大概是考虑到朱允熥饿了,今日的饭菜较之于以往更加丰盛了很多。
祖孙三人围桌而坐,魏良仁伺候在一旁,给三人分别盛了米饭。
因只是家宴,朱允熥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一口气吃掉米饭,才刚一放下碗,朱标便夹了个鸡腿送上。
“别光顾吃米饭,多吃些菜。”
朱允熥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哼哼呀呀应着朱标。
饭吃到一半,老朱突然问道:“老十八给你来过信吗?”
意思到是问自己,朱允熥放下碗,抹了抹嘴。
如实回道:“来过,前几天才刚来过,每个月差不多都得来两封。”
当初,朱楩和他关系还算亲近,楼外楼茶馆还是朱楩和他一块开起来的。
一听这,老朱不高兴了。
“那逆子,一年给咱来不了几封,倒是给你来信挺频繁。”
皇孙和藩王私交太密切,这要是往深了追究,那可是犯大忌的。
不过,朱允熥清楚老朱说这些,并非是针对于这个的。
“等电报弄起来,皇爷爷每天一封,把这几年缺了的全都补上。”
听了朱允熥的话,老朱冷哼一声,懒得再多说了。
朱允熥吃了一口饭,又扒拉些米饭。
随即放下碗,认真道:“皇爷爷,再过些时日就是皇奶奶忌日了,另外中秋节也快到了。”
“要不趁这个时间,让在外的王叔们都进京走走吧,给皇奶奶扫扫墓外,也一块过个中秋节。”
老朱嘴上抱怨朱楩给他来信少,又何尝不是思念朱楩所致。
人本就是情感动物,有这种思子之情,实属再正常不过了。
老朱年纪越来越大,这样团聚的机会用一次少一次了。
上一次,所有藩王同时进京,还是洪武十五年马皇后薨逝的时候呢。
听了朱允熥的提议,老朱和朱标纷纷瞥了过来。
天家无私事,藩王自就藩之后,没有重大缘由是很大同时进京。
毕竟藩王一动,随行之人人嚼马喂的,那可都是民脂民膏。
朱允熥顿了一下,道:“藩王进京除必要的随行护卫外,只准带正妃和子女,其他妾室一律不得带。”
招他们进京是为团聚的,又是为了让他们来享乐的。
“这样的话各项损耗也能少不少,藩王们就藩的时间也都不短了,应该就有足够能力支撑起起来的。”
“倘若那些贫瘠之地,实在供养不起的,富明实业可以帮忙接济一下。”
“另外,进京之后各藩王除护卫之后的正常吃穿用度,也全都由富明实业来承担。”
“不同朝廷出钱,那些朝臣应该也就没理由反对了。”
财政上多了额外开支,再有其他地方要用钱,还得靠他们再另想办法。
因而,那些朝臣也才会把国库的钱捂的那么严实。
朱允熥给出了所有能想到问题的解决之法,老朱和朱标都沉默了。
老朱若没这个意思,早在朱允熥提出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表示反对了。
之所以迟迟不说话,怕是也存了这个心思的。
不趁着这个时候见见,怕只能到死了之后才能相见了。
“爹,儿子以为允熥说的倒还有些道理的,那些藩王长的都已经十数年没回过京了,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回来走走也是个好事。”
朱标赞成了朱允熥后,随即很快又反问,道:“兴明实业还要建发电站,不是说资金本就已经短缺了吗,你还有这个余力吗?”
困难确实挺困难的,为了满足老朱的愿望,只能是他辛苦一些了。
“先紧着王叔们进京,儿子已经在想其他的办法了,后续的资金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能跟上的。”
朱允熥很有自信,向朱标表了态。
“即便是让他们进京,那也该由他们想办法,犯不着用你来出这个钱。”
听了这,老朱很快发言。
“这么说,皇爷爷您同意了?”
朱允熥面露欣喜,开口问了句。
“爹,藩王中或许有些不够遵规守纪的,但大部分都还是安分守己的的,不能因为这所有藩王就都不让进京了。”
“要不这样,让锦衣卫多出动一下,监管所有藩王的行为,只要发现端倪就立马阻止。”
原来老朱不让藩王们进京,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就他们王叔们,还真干的出来。
让所有人同时进京,还真有极大的可能,把整个京师都搅的天翻地覆的。
他只想让老朱解思子之情,倒还真没想到这些人同时进京所带来的后果。
不过,正如朱标所说,大部藩王还是好的。
不能因那么一个两个,杜绝了所有藩王进京的机会不说,还让老朱一直饱尝思子之痛。
“是啊,皇爷爷。”
“不能因噎废食,这么多年不见了,说不准那些王叔们早就都改好了。”
朱允熥顺着朱标的话,又连连劝了老朱几句。
老朱这人向来别扭,即便是自己赞成的事情,要不多劝几句,也很难让他点头应允的。
“那些货色要能改好了,母猪都能上树了。”
“你们父子都说了,那就让他们来京试试,吃了饭就把旨意连夜发出去,让他们八月初七前务必赶到。”
八月初七,就是马皇后忌日。
“所有花销均由他们自身负责,有能力的不说了,没能力的必不擅搜刮民脂民膏,即便缺钱也会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你富明实业捉襟见肘负担了他们的费用,只会让那些人把剩下来的钱拿着去花天酒地。”
不用自然更好。
不然的话,他确实还得捉襟见肘,吃好长时间的土。
或许是怕老朱变卦,朱标饭都还没吃完,当即便起身道:“儿子去拟旨。”
朱标着急忙慌去准备,朱允熥啥忙都帮不上,也没啥可着急的。
在朱标走了后,这才又端起碗,扒拉起剩下的米饭。
狼吞虎咽的,一碗干掉,还又加了一碗。
在这期间,老朱也曾多次给他夹菜。
对老朱的好意直接受着就行了,你要非让老朱承认他的确是关心你,少不了又得被老朱挤兑一番。
一连吃了好几碗饭,直到吃的肚皮圆鼓鼓的,朱允熥这才终于放下了快子。
之后,喝了杯茶,也就直接和老朱一块去批奏章了。
老朱说把这些奏章留给他,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
先于朱允熥一步吃完后,便就接着朱允熥没批完的继续批了。
老朱虽喜欢给朱允熥增加任务量,但那也是基于朱允熥所能承受的范围。
倘若朱允熥真的已到了极限,完全不用朱允熥多说,老朱也会主动分担的。
没用多久,朱标拟好旨盖了印,又安排信使给各藩王派发后,这才终于重新返回。
吃了剩下的半碗饭,同样也随同老朱一块,帮着朱允熥批阅剩下的奏章了。
三人一块行动,等到九点多的时候,便差不多全都批完了。
朱允熥留下抄论语,老朱和朱标一直陪同着。
直到全部抄完,这才各自回去休息,
之后的几天,一如往常那样,每天早晨安置早朝。
早朝之后,又批奏章。
隔一段时间,还会去富明实业走走,看看发电站的建设情况,顺便也看看其他产业的开辟情况。
反正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基本难有一天是清闲的。
不过,忙是忙了些,倒都还算顺畅。
过了一段时间,地处云南的朱楩率先到京,湖南山西陕西的那些反倒一个没见着。
收到朱楩的消息后,朱允熥领着朱松去城外迎接。
两人坐在城墙根的一茶肆下,瞧着来来往往各行各业的行人。
朱松即便不是长这么大的第一次出宫,但绝对是近几年的第一次。
瞧着进进出出的人,眼睛一个劲儿的四处乱瞟着,看哪儿都是好奇的。
“二十叔,喝茶。”
朱允熥要了壶新茶,给朱松杯里蓄满。
“身上带钱了吧,待会儿借我点,我买点东西。”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护朱松回过了神来。
“二十叔,你这到底是来接十八叔,还是来逛街的。”
朱松这家伙大概是在朱允熥这儿上当上多了,反正说话越来越小心了。
“主要来接我哥,顺便来逛街不行啊?”
没能让朱松掉坑里,朱允熥有些不甘心。
只能连身,道:“行...”
话还没说完,才刚说了一个字,后脑勺当即就挨了一巴掌。
“没大没小的,又欺负我弟!”
一扭头,正是朱楩。
一段时间不见,那厮黑了壮了,一身蟒袍穿在身上,更显威武了许多。
“十八叔,你又搞偷袭。”
朱允熥起身站起,抡起拳头冲朱楩砸去。
朱楩一个闪身后,轻松躲了过去。
“就你小子能成长,你叔也能的,这段时间你叔和沐成那小子处置过数十起小规模的土司叛乱,那也是经过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
话落,一把搂住朱松。
“想哥没?”
朱松抱着朱楩,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想,每天都想。”
“哥你不在,我老被人欺负。”
“允熥他算计我,害得我被父皇打了板子。”
听到这,朱允熥想了半天,才终于想了起来。
他和朱松交集并不多,也没给他挖过几个坑,想来想去差点就没想起朱松说的是哪件事了。
最后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那次朱松玩炮仗的时候炸到汝阳几个,他不管不顾撒腿就跑,最终才被老朱揍的。
他或许是有些扇风点火,但要往实在说,应怪不到他身上吧?
“二十叔,你这么说不合适吧?”
相比较亲兄弟,他这侄子算个啥。
朱楩二话不说,随即便转手搂在了朱允熥脖子上。
“你小子敢做还不敢认了是吧?”
“刚才我都看见了,就是你欺负我弟的。”
朱允熥抓着朱楩胳膊,摆脱了他的控制。
之后两人便你一拳,我一拳的对打了起来。
随着两人试探出了对方的实力,手下拳头也越来越勐,直到最后一个不小心撞翻了茶肆的一桌子。
来来往往的众人虽不敢上来围观,却也全都驻足往这边观望起来。
茶肆那东家,更是想要阻止,但看朱楩穿着的蟒袍,又不敢靠近。
瞅见情况不对?
?朱允熥赶忙收手。
掸了掸朱楩衣服,冲围观众人笑着,道:“我们闹着玩的,没事,没事。”
打发走了人,又掏出些铜板放到刚才喝茶的桌上。
“茶钱放这儿了,剩下就当做刚才的惊扰了。”
之后,拉着朱楩就走。
“皇爷爷怕藩王放飞自我,派遣锦衣卫严查藩王一举一动,要是刚才引起了混乱,少不了又得挨板子了。”
朱楩也是心有余季,着急忙慌跟在朱允熥身后,
“你说的对。”
“我为了赶路回来,一直换马不换人,屁股都快磨烂了,可不想再领教你皇爷爷板子了。”
“你小子这几年没少挨打吧?”
朱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朱允熥一把推开朱楩,没好气道:“十八叔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瞧着这,朱楩哈哈大笑。
“怪不得老二他们想出去就藩呢,出去后天大地大任你驰骋,那才是实现抱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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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朱楩往前一凑。
“关键是,不用挨你皇爷爷板子了。”
朱楩幸灾乐祸的同时,也是在冲朱允熥卖弄着。
“十八叔,你良心不痛吗?”
朱楩摸着心脏,一本正经道:“不痛啊。”
这厮出去了些时日,更加不要脸了。
朱允熥扭头就走,道:“那算了,你找皇爷爷打了招呼,自己找住的地方去吧,职大准备好的,你怕是无缘享受了。”
听罢,朱松急了。
“哥,哥...”
职大那灯亮如白昼,都传出数里之外了。
随着时间推移,非但没有消退,反而传的还越来越夸张,谁不想去职大一睹风采。
只不过,职大现在防守越来越严,一般人根本就上不去。
“叔错了。”
“那叔就先谢了。”
朱楩一听有好处,当即换了副嘴脸。
那脸翻得,比翻书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