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听到王翦的话,当即插嘴。
王翦勉力一笑:“公子,还是先说正事吧,这些事日后再说。”
“可是.”
赵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却听王翦接着道:“公子可知,老夫为何不推举屠睢,而推举赵佗和任嚣,接掌南海军政?”
“这”
赵昊迟疑了一下,道:“莫非是因为我?”
“有一部分公子的原因。”
王翦笑着点头:“当初老夫建议屠睢领军,赵佗,任嚣等人辅之,公子对此十分不满,老夫相信公子的眼光,所以摒弃屠睢,改推赵佗,任嚣.”
“可是,屠睢并非无能之辈,且资历远在赵佗,任嚣之上,他能服他们?”
赵昊歪头,表示不解的追问。
王翦看了眼他,怡然自得的道:“有老夫在,不服也得服.”
“那老将军若不在呢.”
“这不有公子吗?”
“嗯?”
赵昊反应了一瞬,瞬间明白过来,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的道:“老将军真是.”
“真是什么?老奸巨猾?”
“昊可没说,是老将军自己说的!”
“哈哈哈!”
王翦大笑出声,而后意味深长地道:“公子来南海,若没人辅助公子,纵使公子乃皇室贵胄,也寸步难行。所以,这个恶人让老夫来做,相信屠睢会知恩图报,成为公子的助力”
“昊,多谢老将军!”
听到王翦的话,赵昊是真心的感动。
因为王翦确实在为他考虑。
如果他能顺利收服屠睢,那将是一件极好的事。
要知道,屠睢在领军二征南越之前,是楼船将军。
什么是楼船将军?
就是大秦的海军将领,这样的人才,赵昊自然有大用。
“来,我敬老将军一杯!”
兴许是心情得以舒缓,赵昊让阎乐从山下摘来几个新鲜的椰子,破开客倒入杯子中,朝王翦举杯示意。
王翦见他喝完一杯椰子汁,末了还品砸了几下嘴,不由好奇追问:“怎样?味道如何?”
“比我想象中的好一点,淡淡的,甜甜的,就是有股嫩臭味.”
“呵呵呵”
王翦听到赵昊的话,一阵轻笑,又抬手指着桌上的鲜果,道:“再尝尝这些”
“好!”
赵昊素来喜欢各种美食,索性将桌上的鲜果一一品尝了一遍。
“如何?”
“有些好吃,有些酸涩,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可以的”
“是啊,确实可以”
王翦含笑点头,又喝下一口特制椰汁,随即靠在停柱上闭目养神,片刻,睁开眼咳嗽了几声,气色恢复了不少。
赵昊抬眼看向阎乐,后者识趣的离开了亭子。
这时,赵昊不禁踌躇道:“老将军的病情刚刚稳定,要不休息几日,咱们再聊,这里风大,我怕.”
王翦摇摇手,道:“老夫今日精神好,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想把话说完”
“这”
赵昊语塞,最终拗不过王翦,只能乖乖聆听王翦之言。
“公子,方才我们说到如何治理南海,老夫就先说说南海的历史.”
“远的越国不谈,就谈楚国,楚国治理南海数百年,始终未能让南海融入中原,其治理南海的策略,与周天子治理诸侯别无二致,甚至,比周天子治理诸侯还要宽松;
大多数部族,只是形式上的尊崇楚国,朝楚国进贡,如此已经延续了几百年。
南海之地,到目前为止,可谓诸侯林立,若再延续几百年,恐怕会跟匈奴、东胡一样,争斗不止。”
“到时候,别说治理我们打下来的这片疆土,就是待在这,我们的子民都很危险,而南海之地,也将成为我大秦的心腹之患!”
“这个我明白。”
赵昊点头道:“当初我建议父皇搁置南海之事,是因为六国叛乱屡剿不绝,需要朝廷花精力去打压,如今六国余孽尽皆蛰伏,南海这边肯定是要解决的!”
“公子建议陛下的策略,老臣也看了,不得不说,公子的策略很有针对性,似乎对南海颇为了解,不知公子心中可有详策?”
“老将军说的是?”
“如何让南海融入中原?”
王翦郑重其事地道:“以大秦目前的国力,打下南海不是问题,但如何让南海融入中原,才是关键所在;
楚国治理南海数百年间,南海之民有两大类,一类是越人,也就是故越国南下之子民,名为百越。一类是南海本土的部落。
越人一般分布在桂林,番禺,象地,且与南海本地部落水火不容,争斗不休。
而南海本地部落,没有自己的文明,没有文字,各个部落之间,语言都可能不同,他们尊崇巫师,犹如远古蛮荒部落;
想要治理他们,不行文明,终究难入华夏正统。”
“老将军说得不错,平定南海确实不能只靠蛮力!”
赵昊沉吟几声,随即笑着朝王翦道:“咱们中原有句古话,叫‘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知老将军觉得如何?”
“哈哈哈——”
王翦开怀一笑,捋着胡须道:“老夫所思所想,与公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八个字:优待,怀柔,同化,教养!”
“何为怀柔?”
赵昊眼睛一亮,笑着反问。
王翦看了眼他,侃侃而谈道:“所谓怀柔,就是尽可能的不动用武力,整顿新的军纪,让将不领兵扰民,官不欺压土著,贪则严惩不贷,赏则赏罚分明,多作民生建设等等”
“何谓优待?”
“所谓优待,老夫觉得,当以公子‘改土归流’之策为基,尽量扶持当地人才做官,铲除原有不从势力。使当地特殊人才,可以破格推荐到郡府或朝廷为官,破除他们的逆反心里。”
“教养呢?”
“派专人到南海之地,教导各种中原技艺,甚至普及中原文化,但也尊重当地本土技艺和文化,不让当地人觉得中原人有歧视他们的想法,促进彼此相互交流。
“呵呵呵”
赵昊抚掌笑道:“昊明白了,老将军是想将越人同化成新秦人,就像大秦接纳六国人一样!”
“公子英明,闻三知一也!”
王翦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捋着胡须道:“其实,要想彻底同化越人,最有效的办法,还是通婚!”
“通婚?”
“就是大举迁徙中原百姓入南海,融合族群,凝聚根基!”
“大举迁徙中原百姓入南海?”
赵昊觉得甚是突兀,不由满脸惊讶。
当初始皇帝东巡雍城,发现沿途百姓零零散散,家落十室九空,非常震惊。
后来轻徭薄赋,誓要恢复中原人口。
如今听王翦说要大举迁徙中原百姓入南海,赵昊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父皇绝对不会同意。
虽然历史上的始皇帝,确实迁徙了大量百姓到南海,促进了南海的发展,但现在的始皇帝,眼界已经被赵昊打开了,他需要凝聚更强的国力,征服世界。
那么,国力是如何凝聚的?
自然是靠人口凝聚的。
如果为了南海长远发展,将本就不多的中原人口迁徙到南海,大秦想要征服世界,无异于痴人说梦。
至少在始皇帝这一代,肯定是不能够的。
“公子别担心,且听老夫把话说完。”
似乎看穿了赵昊的心思,王翦淡淡一笑:“老夫所言的大举迁徙,并非是护民举家迁徙。因为那种迁徙浩浩荡荡,如何能翻越千山万水?”
“老夫所言之大迁徙,是以军人南下为根基,让南海军常驻南海,顶多放宽子女婚嫁,让军人子女可以嫁娶越人”
“不是,老将军想让五十万南海军常驻南海,终老南海?!”
眼见赵昊豁然站起身,吃惊不小,王翦似乎并不意外,甚至依旧非常淡定:“老夫不仅想让五十万南海军常驻南海,还想让公子世代镇守南海!”
“你”
赵昊瞪大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却听王翦又道:“公子,楚国拥有广袤的土地,国力却不如赵,秦,齐三国,这是为何?因为南海名为楚国疆土,实则无治权。
倘若南海如巴蜀一样之于秦国,其国力和人口,简直不可估算!
届时,中原六国谁能与之抗衡?
说句不好听的,统一六国者,或许非秦即楚!”
“公子年少,尚未成家,不知女子对族群的重要。从古至今,男人有女便是家,没有女子,犹如无根之萍.”
“可是,通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万一那些不知礼数的越人,虐待我秦人女子怎么办?”
赵昊依旧有些不解的问道。
王翦想了想,又道:“初期通婚,肯定会很艰难,但经过长期教化,我相信两方风俗会融合到一起,男女相悦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然。”
说着,王翦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们可以通过某些政策,促进融合。”
“什么政策?”
赵昊一愣。
却听王翦接着道:“此策也是老夫从公子给陛下的建议中想出来的,比如,我们可以从征服的区域,挑选出一批青年才俊,担任朝廷官吏,或郡守官吏,然后令当地人羡慕他们的优待,从而给当地人接触中原文化的契机;
等他们渐渐了解中原文化,再适当补助通婚的家庭;
这样一来,当地人可以去中原生活,也可以迎娶中原人,届时,这边男少女多,或者男多女少,就会有移民的计划,再久一点,双方自然而然的就通婚起来了。”
“妙啊!”
赵昊抚掌大笑:“老将军此策妙啊!”
“如此一来,若干年后,南海将没有所谓的越人,大秦将真正掌控南海之地!”
“不错!有公子这样的俊才实施老夫之策,老夫就算马上逝去,也能含笑九泉了!”
“呃”
原本满脸欣喜的赵昊,听到王翦的话,瞬间垮下小脸,收起笑容,肃然道:“老将军何出此言?等您再休息几天,昊亲自送您回咸阳!”
“呵呵。”
王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即扭头望着遥遥青山,呢喃道:“真想去海外看看啊,不知是否真如公子所言,海外的世界有多精彩”
“老将军.”
就在王翦思绪繁杂的时候,赵昊冷不防的喊了他一句。
“嗯?”
王翦回过神来,一脸疑惑的看着赵昊。
却见赵昊郑重其事地道:“老将军,昊答应你”
“什么!?”
王翦闻言,顿时精神大振,激动得差点站起来:“公子此话当真?”
“老将军先别激动,昊答应你,会在南海驻守三年,但三年之后,昊想将南海交给王家,由王家世代镇守南海.”
“不是,公子”
王翦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却见赵昊抬手制止了他,道:“另外,昊不允许老将军死!”
“呵!”
王翦哑然一笑,无奈的摇头叹息:“人哪有不死的.”
“伱父皇为了不死,追求长生不老之药,结果身中丹毒,若非公子妙手回春,恐怕迟早会死于非命”
“父皇之事,昊不想多谈,但昊想让你死,又不想你现在死,你明白吗?”
“这”
王翦语塞,心说我不明白,但看赵昊的眼神,如果自己说不明白,似乎会对自己无比失望,于是强压下心中的不解,静静等待赵昊下文。
只见赵昊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王翦道:“这是昊偶然从神秘山洞中得来的奇药,应该对老将军的病情有奇效.”
“公子,老夫”
王翦一直都知道,赵昊有神秘力量。可是他从未想过,赵昊会用这种神秘力量来救他。
在他心中,除了始皇帝,恐怕没人值得赵昊展现自己的神秘力量。
然而,赵昊居然用自己的神秘力量来救他,简直让他受宠若惊。
“老将军,您别想那么多,我和王离乃挚交,不可能对你见死不救,希望老将军长命百岁,以后随我一起领略世界风光.”
听到赵昊这话,王翦顿时哽咽:“我孙儿有公子这样的挚交,真乃王家之幸.”
“呵呵.”
赵昊摆手一笑,随即缓步朝山下走去。
王翦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罕见的精光,干枯的手掌,颤抖着用力捏紧手中的丹药,半晌,扭头朝身旁一名中年道:“王成,将他们叫来,就说老夫有临终之言相告!”
“诺。”
王成二话不说,直接应诺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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