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清和陈秀玉对这个舅舅,完全没啥好脸色。
见到人跟见到空气一样,直接无视了。
陈秀清更是直接将吕律拉到一旁:“这就是我舅,马金龙,别管他,我都没去请!”
“咋了?”吕律笑问道。
“这种人不值得!”
陈秀清摇摇头:“我爸还在那会儿,平时打猎啥的,没少给他们送肉,跑来借钱的时候,只要家里边有,也从不含糊,全是糊涂账,就没见他还过。
等我爸过世了,家里边的日子,一落千丈,最难的时候,家里甚至连点苞米都没有,我妈领着我们,曾经有一段日子,顿顿野菜,油星子更是一个都见不到。
但没粮始终不行,我领着妹妹,走了大半天的时间到他们家去借点苞米和钱,可是到了那里,大门都没能进去。尤其是那舅母,更是直接说是哪里来的乞丐,赶紧赶走。
结果,我这舅还真让我们滚蛋。别说钱,连苞米粒都没见到一个。他条件好啊,是蔚岭林场的职工,就这工作,还是我爸给人送了两张紫貂皮帮他找进去的,结果,转回来这样对待我们。
从那个时候起,我和妹妹,再没有去过他们家一次,心里就没这个舅舅。
好就好在,这山里的河里、水泡子里也有不少鱼,山上有的是野菜,我妈又找了生产队借了些粮。我们兄妹俩不至于挨饿……”
这样的过往,其实在上辈子的时候,吕律也曾听陈秀玉说过。
吕律入赘后,他本就做了两三年生意了,小有积蓄,这家里的日子也跟着好转,跟着办起山货收购,陈秀玉领着屯里的人,没日没夜地辛劳,算是过上了屯里数一数二的日子。
那时候,多年不曾走动的马金龙也开始登门了,张口借这,闭口要那,那是真敢开口。
看在是陈秀玉为数不多的亲戚的份上,吕律和陈秀玉两口子也赚了些钱,哪怕陈秀玉不同意,只要不过分,三百五百的,吕律也适当地去帮他。
吕律最终倾家荡产,临到用钱上门去要帐的时候,一样吃的是闭门羹,他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马金龙的无耻。
祸害活千年,这话是一点不假。
吕律最终挂了,马金龙还活得好好的。
想到这些,吕律不长教训都不行,你把他当亲戚,他未必把你当回事儿,远亲不如近邻,反倒是屯里那些平日里有来有往的人,到了最后帮了家里不少忙。
吕律重活一世,再次选择回到秀山屯,主要是陈秀玉的原因,剩下的,大概就是屯里这些还不错的人儿。
这辈子,这舅是万万不会再认了。
所以吕律在抱着孩子,跟往来宾客打着招呼的时候,唯独对这舅舅视而不见。
偏偏马金龙还跑来跟吕律攀谈:“你就是吕律吧?我是秀玉和秀清的舅舅,亲舅。”
喜庆的日子,不好说难听的话,吕律只是微微赔笑:“一直都没见过,认不出来,舅舅,快到屋里坐,都是一家人,你自便,我去招呼其他人。”
吕律抽身就走,忙着跟屯里来做客吃喜酒的老少爷们说话去了。
看着吕律和其他人有说有笑,马金龙只能悻悻地到门口处找烤着火盆负责收礼挂账的张韶峰和王德民两人,挂了礼金,然后进了屋子。
他到处转着看了屋里的一切,最后去找了满面春风和人唠嗑的马金兰去了。
不管怎么说,是亲兄妹,马金兰虽然也跟他有说有讲,但态度也明显看得出,比对旁人冷淡了很多。
吕律在他进屋后,特意去看了马金龙挂的礼金,还不少,挂了十块钱。
陈秀清一场婚礼热热闹闹地进行着,一天喧闹,直到天黑,宾客散尽,吕律也叫上陈秀玉,领着孩子,骑着追风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还得请帮忙的人来吃饭,张韶峰等一大帮人早早地到了陈秀清家里,又是好一阵喧闹。
王燕这新娘子满脸羞涩地出来招呼客人,只是,一个个看着她走路略有些瘸拐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陈秀清过来敬酒的时候,到了吕律哥几个这一桌,陈秀清被张韶峰一把拉了坐下来,看看四下没人注意,压低声音说道:“老五前天就跟你说了,让你悠着点……啧啧……你看看,把人折腾成啥样啊?你这是逮到机会了就使劲杵啊!”
“清子,你可真下得去手!”赵永柯也难得地跟他开起了玩笑。
“老六盼着这一天都不知道盼了多久了!”梁康波也笑着说道。
雷蒙年纪最大,似乎觉得不太适合开这玩笑,所以只是笑了笑。
吕律可没打算放过陈秀清,打趣道:“老实交代,几次?”
没想到,陈秀清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三次!”
此话一出,一帮子大老爷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这憨憨,也太实诚了。
换来的是几人异口同声的一句话:“你悠着点吧!”
陈秀清一下子就尴尬了,红着脸赶紧找了个借口溜掉。
看着他那样子,几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一顿饭吃完,外面又飘起了雪花,啥也干不了,在帮着收拾好饭菜,洗了碗筷,来帮忙的带回了各自的碗筷和桌凳,很快就走得差不多了。
王燕红着脸,给吕律等人泡了茶水,几人就在炕上唠嗑。
“有了这场大雪,山里好打猎了。”吕律看着窗外飘飘洒洒,一点停歇迹象都没有的雪花说道。
“接下来,咱们干啥?”雷蒙问道。
“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呢,在这之前,咱们先挑个好点的天气,把蜂场的蜂箱保暖的事情处理一下,然后考虑进山。”吕律想了想说道:“还是老样子,以打皮毛和熊胆为主。”
“还是在小兴安岭?”张韶峰更关心的是去哪儿:“感觉小兴安岭的人太多了。”
“确实很多,大概是因为地势大都平缓的缘故,林场和屯子遍布其中,到了冬季,进山的人也就多了……咱们这次去大兴安岭,那里去的人少,野物也多!”吕律作出了决定:“咱们年这边去打上个把月,开年的时候,主要以抓梅花鹿为主,养殖场里的梅花鹿还是太少了,那养好了也是钱。”
几人都微微点了点头。
吕律强调道:“大兴安岭情况比小兴安岭要复杂得多得多,这次进去,更是得小心,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木马雪杖、猎具、衣服、粮食,枪和子弹,都好好准备一下……对了,大哥还没有木马雪杖,三哥帮忙做一副短的木马吧,这两天,我过去找大哥练练滑雪,哥几个中就数我和大哥滑雪笨。”
“啥时候开始练啊,我也去!”张韶峰笑问道。
“明天就开始,就到咱们家庭农场周围练,碰到野物啥的,还可以清理一下。”
滑雪也练了,野物也清理了,一举两得。
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下了。
几人又简单聊了一阵,各自回家。
陈秀玉和王燕在卧室里唠嗑,吕律也就抱着孩子在炕上逗弄,等着她。
昨天没回去,在陈秀清这里留宿了一晚上的马金龙见到人散得差不多了,结束了和马金兰“姐弟情深”的唠嗑,转而去找了在外面忙着往炕灶里添加柴火的陈秀清。
马金兰也跟着出去,给养着的两头猪喂食
吕律偏头透过窗子,看着外面说着话的马金龙和陈秀清。
马金龙说话声音不大,吕律在里面也听不清楚,过了好一会儿,马金龙高兴地随着陈秀清进了屋子,然后他端了杯茶水,上了炕,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吕律唠。
吕律爱答不理地嗯啊应对着,更多的时候,在逗弄着襁褓里轻轻一个小动作就能逗得咧嘴笑的孩子。
没多大一会儿工夫,陈秀清从卧室里出来,上炕后坐到吕律旁边,看向对面老神在在抽着旱烟喝着茶水的马金龙。
“老舅,刚才你在外边跟我说了不少话,这又是想建房子,又是想给我那表弟准备娶媳妇儿的钱,这确实挺紧的……”
陈秀清说着,先是从怀里掏出十块钱,放在炕桌上,推到马金龙对面:“你看你,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还挂那么多礼钱,这个你先收回去。我们这边一般都只挂三五块钱,这一下子挂十块,太多了些。”
“多啥多啊,你可是我的外侄,大外侄结婚,那天大的喜事儿,不多!”马金龙又将钱推了回来。
“那这样,这钱我收了,当是你还我们家的,以前我爸在的时候,也借了不少给你,那时候我还小,不清楚具体借了多少,但敢肯定,远不止十块!”
陈秀清说着,将钱收了起来装袋子里。
马金龙听着这话,脸色却是变了又变,更多的是懵。
他偏头看了看一旁的吕律,有些尴尬地问陈秀清:“这咋还翻起旧账来了?”
“律哥、秀玉,我妈都是我最亲的人,别见外,我也就直话直说了。这旧账也是账,自古父债子偿,父辈欠下的债,要做儿子的偿还,那父亲生前借出去的钱,做儿子的讨回来,不过分吧?”陈秀清笑着问马金龙:“都说人死债消,这话怎么说都是错的,我爸是过世了,可不代表欠下的债我不用还,借出去的账我就不能讨。”
“应该的!”马金龙面色古怪地点点头。
“那你啥时候把从我爸那里借的钱还一下?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陈秀清微笑着看向马金龙。
“大侄子,我现在要是能还上,我还至于开口向你借钱吗?”马金龙被陈秀清问得有些绷不住了,言语中隐隐有了些恼怒:“你就说,到底能不能借吧?”
“借,咋不借呢!你可是我舅啊。我听你刚才说,想盖房子,差着六百,还想给表弟定门亲事儿,还得再要四百,也就是一千块,这可不是小数目。”
陈秀清掂量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老舅,你看我这里也是刚起了房子,又结了婚,日子才刚刚起步,手头也有些紧……”
“我听那两挂账的合计过,不是说才刚刚收到两千多块礼钱吗?”
马金龙把这事儿记得挺清楚。
“这话说的,礼钱,那是礼钱,别人家有喜事儿办酒席的时候,我都得还的,可能还要还得更多,说白了,那是礼,也是债,可不能乱动。”
陈秀清此刻的精明,让吕律惊异。
“我听说你们一年来打猎、抬棒槌,办家庭农场,也赚了不少钱……借千把块钱,应该没啥问题吧!”马金龙再次皱了皱眉头。
“千吧块钱,都够人不吃不喝苦上两年了……再说了,没有律哥照顾,一直帮扶着我,我哪有这本事赚这些钱,又不是大风刮来随便就能捡的。”
陈秀清说着,伸手到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掏出一分钱纸币放在桌上,往马金龙面前推:“这样,老舅你好不容易开口,不借也说不过去,这一分也是血汗钱,你收好!”
话到了这种地步,马金龙一下子就怒了:“不借就说不借,你何必用这一分钱羞辱我?真觉得自己发家了,六亲不认了是吧,打发叫花子也不至于像你这样,我可是你亲舅。”
陈秀清哼笑一声,说道:“亲舅?你现在知道是我亲舅了?小时候我到你门上找你借粮借钱,门都没能进去,你们可不就说我们兄妹俩是叫花子,让我们滚蛋的吗,我可是一个苞米籽都没借出来,我现在好歹还借了……一分钱也是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