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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黎捉住了落单的小黑猫。
“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来赌场呢。”她勾住柯特的手腕,笑着问,“可以带我逛逛吗”
柯特垂着眼睛,看向二人交合在一起的手,默认了这个提议。
他的确曾经以揍敌客的身份,来处理过赌场的相关工作。
当然,那个时候是以随行的管家为主要处理人,柯特不过是被带着来熟悉家族产业情况罢了。
但赌场的规则他已经烂熟于心,学了个七七八八。
柯特真的领着季黎在赌场转了一圈,告诉她筹码如何兑换,具体玩法有哪些,也轻描淡写地点出庄家是怎么盈利的,其中又有什么秘而不宣的潜规则。
老虎机、、点、、……
每一分每一秒,暴富与潦倒都同时发生在这座赌徒的天堂,但真正的赢家有且只会有赌场的主人。
让从小到大,只在数学课上拿扑克牌算过点的季黎大开眼界。
她停在了一桌正在玩点的席位旁边,好奇地从头到尾看了好几局,弄清规则之后,扭头去问柯特。
“我们也可以玩这个吗”
柯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正要让侍从去帮忙换筹码,却忽然被季黎伸手拽住。
她笑眯眯地补充:“只是我和你,我们两个——不行吗”
柯特在心底跟着复读这句话,眼睫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反对。
有揍敌客的名号在,赌场经理也很乐意为他们提供一间独立的vi套间。
不过季黎没有要筹码,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糖果。
“只有我们两个的话,就不赌钱啦。筹码用这个。熟的人要回答赢家一个问题,不可以撒谎,不可以回避。可以吗”
柯特依旧默许。
具备极其优秀的职业素养,那个性感漂亮的女荷官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笑容满面地开始为二人发牌。
第一局,季黎胜。
她看向柯特不离身的黑色箱子:“箱子里面是什么”
“之前由揍敌客代售的六对绯红眼。加上亚露嘉带走的那一对,合计七对,按照与酷拉皮卡的交易,如数交付。”柯特公事公办地回答。
第二局,季黎胜。
“糜稽被席巴先生罚了什么”
“父亲大人为二哥安排了十五个超远程任务。因为距离过远,无法通过电子手段完成,目前正在外出中。”
“……啊。”季黎心虚地挪开视线。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最近跟糜稽发邮件,对方总是回得特别慢,而且说话阴阳怪气了。
第三局,依然是季黎胜。
热场环节已经结束,她收拢手心刚好二十一点的扑克牌,斟酌着措辞,提出了真正的问题。
“柯特,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呢”
“之前的话,不是打算保持中立吗我没有生气,离开枯枯戮山的时候,也拜托糜稽把新的联络方式转交给你了。所以,是柯特不想见我吧。”
“对不起,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季黎不太确定地反问。
柯特曾经为她决意忤逆家族的决定,六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她的下落,猎人考试期间,也顶着陌生的皮囊和刻意伪装,第一个认出了她。
不论原因是什么,其中手段是否存在偏激,但这份心意,是应当被珍惜和回报的。
如果可以的话,季黎希望柯特能开心。
因为他似乎总是很难露出真正放松的、感到快乐的笑容。
柯特闻言却摇了摇头。
沉默很久,他才轻声说:“不。是我做错了。”
与其说是做错了,柯特觉得,自己更像是做错了选择。
他输给了三哥和亚露嘉——再一次的。
这一回,甚至包括他其实不怎么心服的二哥。
在糜稽与季黎合作掀起新的innermission且赢下赌约之后,他的中立立场,就显得懦弱而可笑。
他错过了向季黎证明自己的机会,并成了反衬其他人的背景板。
他的摇摆、自私、不坚定、阴暗情绪都暴露无遗。
柯特之所以刻意避开季黎,不是生气或者讨厌她,而是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念头,不敢面对她。
他害怕看到季黎眼中的自己。
他当然知道,季黎并没有生气,可他害怕的正是这份不生气。
因为,只有“不重要”才会“不在意”。
正如家中不会有人因为他的进度跟不上三哥的训练标准,而感到不悦,对他耳提面命。
季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这只钻进牛角尖的小黑猫听懂。
她决定简单粗暴地举个例子。
“可是奇犽忘记我,在戒备尔岛转身把我丢下的时候,我也没有生气——柯特,你和奇犽是一样的。这样的话,可以吗”
“而且我也不觉得,有私心是什么坏事吧。没有‘心’或者想做的事情才更可怕!这也是我最近刚学到的。”
季黎捧起柯特的脸,不许他逃避,只能看着自己。
她将旧话重提:“既然有了私心,那柯特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未来了吗”
柯特没有回答。
季黎就耐心地等他。
“……是。”
直勾勾地看着季黎的眼睛,之前导致黯淡的阴翳被吞噬殆尽,柯特眼也不眨,反过来圈住了季黎捧在自己脸侧的手腕。
但轻轻的,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的感觉。
他将脸颊贴上季黎的掌心,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
季黎没有追问。
“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加油吧!”
手腕很轻易地就从柯特的指尖挣脱开,她笑眯眯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宣告这场莫名其妙的冷战彻底结束。
当然,二十一点也不用再玩了。
季黎说自己已经逛够了赌场,现在对赌博没兴趣了,让柯特去跟奇犽他们一起玩就好,她想休息一下。
柯特也近乎温驯,或者说百依百顺地同意了。
只是推开门即将离开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侧身提醒季黎。
“二十一点通常用除去大小王的副,合计张扑克牌。下次出千的时候,请记得算好牌的出现次数。”
这时候才一本正经地揭穿漏洞,柯特停顿了一下,又忽然勾起唇角。
原本冷漠的精致偶人,因这个难得的微笑而变得生动,点亮了藏在其中的灵魂。
“……或者,带上我。”
他想,只要季黎想赢,他就不会让她输。
就像这次一样。
………………
…………
……
柯特离开。
季黎抹去牌面上的“轻薄的假象”,皱起脸,嘟囔着早知道就不配合赌场氛围,应该玩抽鬼牌的。
抽鬼牌的扑克牌数量少,比较容易记。
……就算有了超级适合作弊的杀手锏(轻薄的假象),如果没有西索那样的脑袋,也很难做得滴水不漏啊。
季黎软趴趴地倒在桌子上,一整个彻底摆烂的态度。
旁边的美艳女荷官见状,便贴心地替她扫开骰子与散落的扑克牌,服务相当周到。
季黎这才懒洋洋地支起脑袋看过去。
“听够了吗”她平静地直呼其名,“伊尔迷小姐。”
于是前凸后翘的荷官大姐姐,发出了揍敌客大黑猫的声音。
“啊。被发现了。”
话虽如此,语气却一点都不意外,“她”一边拆下用于伪装的念钉,一边靠近季黎。
一个穿性感制服(高开叉裙子)的伊尔迷揍敌客。
好怪,辣眼睛,但又忍不住再看一眼。
“更准确地说,你就没藏起来过。”季黎面无表情,“你根本连餐厅都没离开吧”
只是敷衍地表演了一下“离开”的动作而已,其实全程都在跟踪他们。
顶着季黎谴责的目光,伊尔迷歪了歪脑袋,说:“因为……小孩开会,大人少插嘴”
这是季黎的原话。
他明明很善解人意,非常注意照顾妹妹的情绪了。
伊尔迷的语气竟然还有点不解和委屈。
季黎立刻冷酷反驳:“我还叫你去成年人那桌,找西索的麻烦呢!”
“嗯那个吗已经找过了。”
于是伊尔迷诚恳地概述了西索背刺他(和酷拉皮卡合作),他又刚背刺完西索(把情报卖给库洛洛)的全过程,并提醒季黎离西索和库洛洛都远点。
“都是难缠又根本不讲道理的家伙呢。碰上了的话,还挺麻烦的。很容易做亏本生意。”他苦恼地抱怨。
季黎劝他稍微有点自知之明,最好自觉在名单上也加上自己的名字。
结果伊尔迷不但没有,还理直气壮地反过来谴责季黎,说他们是“不熟的人”,他很痛心。
季黎:“……事实而已。”
在揍敌客的三年,她本来就不定期地陷入沉睡(回到奇美拉女王蚁的身体),奇犽又会在训练的时候把她关进小黑屋。
而作为揍敌客连续蝉联年度业绩标兵的卷王,伊尔迷的生活很枯燥,不是在训练奇犽,就是在外面处理工作。
所以严格来说,她和伊尔迷真正的相处时间,的确不算长。
他们两个互动最频繁的场合,除了六年前关于拿尼加的斗智斗勇,可能就要数猎人考试在陷阱塔里,被迫强制捆绑的那小时了。
说起这个,季黎都忍不住要对伊尔迷指指点点。
“你也别说什么爱不爱的了。你自己想想!你又没失忆!还跟我在陷阱塔一起关了那么久,都没扒掉我的马甲。你还纠缠个什么劲啊”
就是说,丢不丢人啊这个大黑猫!简直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揍敌客的平均水平!
伊尔迷难得没有做奇怪的理解。
他安静地,默不作声地看着季黎——就像好奇的大猫在观察陌生的猎物。
伊尔迷在接受惩罚的期间,仔细复盘过他认不出露琪(季黎)的原因。
有一部分是他不知道露琪还活着,情报缺失,所以潜意识里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一部分是季黎有约厄斯达当证人和保护伞,身份来源信息齐全,与附身在阿奇身上的幽魂状态不同。
还有一点……是因为,他不是会默默看着三姐背影的柯特。
他宠爱露琪,像逗弄宠物的饲主;他摆布露琪,像修剪枝叶的主人。
他眼中只能看见他想要的模样,因为不如意的棱角,终归会被他打磨干净。
所以无须在意。
所以棋差一着。
——于是再一次失之交臂。
不过,对伊尔迷来说,失败并不是耻辱,而是不带任何感**彩的经验,帮助他变得更加完美。
通过这半天的观察,他决定接受父亲席巴的建议,而不是宣布新的innermission开战。
“露琪,你的确变了,但是变得更优秀了。哥哥真的很感动。”
季黎刚想再给这只大黑猫泼盆透心凉的冰水,却不防对方的下一个动作,竟是徒手划破了自己手臂。
毫不在意失血或是疼痛,揍敌客标志性的指甲深深嵌进皮肉里,带出香甜的、饱含力量的血液,迅速在空气中蔓延。
季黎不受控地感觉到了干渴。
“这是奖励。或者说,是道歉的礼物也可以。”
伊尔迷向季黎伸出鲜血淋漓的手,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溺爱的,温柔得叫人背后发寒。
即便本能在叫嚣,季黎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在她眼中,“伊尔迷的温柔”差不多和“你要倒大霉了”是一个意思。
早从席巴那里得知季黎能力的伊尔迷,却步步紧逼。
“父亲跟我说过了哦,关于你那个天真的想法。虽然我不觉得那是正确的,不过……兄长有时候就是要包容妹妹的任性,等你摔得头破血流了,再抱着你回家的嘛。”
“不管是想践行你的天真,还是想打败我、彻底拒绝我,露琪,你都不应该拒绝吧”
吸食他的血液,拥有他的力量,而他也很乐意倾囊相授,亲自雕琢他心爱的、悄然长大的幼鸟。
伊尔迷想从零观察季黎。
他想看清,那个在父亲、在糜稽、在阿奇、在柯特眼中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模样。
然后,将幼鸟重新拢在他的手心里。
正如季黎所做的那样:想要打败一个人,第一步,就是去了解他。
露琪是个很好的正面案例。
所以伊尔迷微笑着,蛊惑地同他的猎物低语,引诱无处可逃的幼鸟飞向自己的怀抱。
“——你需要我,需要力量。我是个很棒的利用工具,不是吗”
即便明知伊尔迷肯定怀有其他目的,但他说的并没有错。
对于已经下定决心,未来要探索时空相关遗迹的季黎来说,最最最基础的一项条件,就是不止于自保的力量。
光是被动的解决麻烦,已经不够了。
她是要去制造麻烦的那一方。
没有犹豫太久,季黎皱着眉,还是咬上那截自动撤去念力保护,甚至主动放松了肌肉,让自己更好下口的手臂。
因为心里憋着火气,和对待小杰或者酷拉皮卡不同,她故意不收敛动作,故意要把伊尔迷弄疼。
就算清楚这点疼痛对这个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简直是孩子气的报复。
但在季黎看不见的角度里,伊尔迷却微微睁大眼睛,低着头看她,露出了新奇而满足的表情。
他若有所思地,趁着进食的季黎没空挣扎的时候,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抚摸对方。
从和他一模一样的黑色长发,顺着脆弱的颈脖向下,隔着血肉骨皮,感受那颗融入了自己血液的心脏的跳动。
——染血的露琪,比想象中更可爱。
伊尔迷好像稍微有点理解西索的审美了。
如果对象是露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