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非常注重节奏,既不像米全程冲就行了，也不像米，哪怕前半程没游好,后半程还有机会追回来。
叶茹茹站在场边,轻轻闭上眼,脑中模拟着自己等下在水中的整个游进过程。
她也是直到刚刚上场前才得知一个消息,吴心霖跟教练申请退出了这场蛙泳测试。
确实,这毕竟只是一次非正式的测试赛,而且米蛙泳还是吴心霖的兼项。以吴心霖现在的状态,强行游也游不出太好的成绩,因此退出比赛这个决定在叶茹茹看来十分合理。
既然如此，那么这场蛙泳对她来说就更简单了。
——参加米蛙泳测试的人，大多都把这个项目作为兼项,要么就是刚刚才在米赛场上见过。
只要她能像刚刚一样发挥，前三就肯定不成问题。
叶茹茹忽然就有些感慨。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比赛中有过这么放松的心态了，她居然对她如今的对手没有丝毫畏惧。
明明这些人在一个月前,对她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发令员的准备哨音响起，叶茹茹伸手按了两下镜框,确保在比赛过程中不会漏水。
出发环节的流程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伴随着第二道哨音,叶茹茹走上出发台。
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整个泳池。
随后缓缓闭上眼。
“各就各位。”
叶茹茹睁开眼，瞬间蹬边而出，视野随即也明亮起来——
耳边响起水花的声响,她进入水中！
……
测试进行了大半个上午,岸边几个教练已经站累了,趁着之前的空隙搬来了椅子,眼下靠在椅背上观看着测试。
对他们来说,这一场场测试其实没太多惊喜，毕竟自己队员什么样，他们天天看，心里基本上都有数。
唯一能让他们有点兴趣的就是从二线上来的这些新苗子。
这不，叶茹茹熟悉的身影一上泳道，几个教练就眼前一亮。
“哟，这孩子还有一项蛙啊，差点忘了。”
其他几个教练也都正了正腰板。
虽然不是他们手下的人，但他们都对这孩子挺好奇的。顺带着瞥了眼旁边的何昭宇，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这孩子进国家队应该只是时间问题，眼下却要被耽误一阵，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叶茹茹入水后，几个教练的注意力纷纷集中起来。
虽然这次集训国家队来的人并不齐，但以这孩子米蛙泳能超过吴心霖的水准，搞不好未来这个项目的希望就要放在她身上了。
“她能游出这个速度，和她动作的精致程度肯定离不开关系，她技术练得很到位。”一个教练评价道。
在教练们的目光中，叶茹茹稳稳地游在所有人的最前方。
——那是最标准的波蛙。
叶茹茹在场上，自然不知道这些教练是怎么评价她的，只感觉自己游得非常顺。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所有动作都水到渠成。
她这次来高原集训，重点是调整蛙泳技术。
将自己的主项也游进b标，这是两个教练一早就给她定下的任务。
以往在省里都是娄教练教她更多，这次的技术调整却由何昭宇全权负责。
别看何昭宇当年在赛场上是响当当的种花一哥，有着一米九的大个子，背后却是个极易心软的人。
她想起自己每次被娄教练追得满场跑，躲到何昭宇身后，他都会笑着跟娄教练说：“好了师姐，别把茹茹逼这么紧了，她还是个小姑娘嘛。”
然后再转头，故作严肃地跟她说：“你再练一会儿，你看你娄教练天天操碎了心，你给她点面子，实在练不动了你再找我。”
以往他教起来总是束手束脚的，这回上了高原却第一次担起重任来。
也不知道最终成果如何。
何昭宇经常跟她说，“蛙泳实际上是个和蝶泳相似的泳姿，你需要在抱水前进时找到蝶泳的感觉，用上腰腹的力量。”
道理叶茹茹都懂，脑子会了，身体却不会。
看着她在水里又游了一趟，何昭宇忍不住拿起水杯灌了一口。
冷静完了，招呼她，“走，上力量房去。”
虽然不像娄教练一样直接上板子抽人很好，但每天看他灌那么多水，就……有点怕他尿频。
集训的晚上，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睡不着，又一骨碌爬起来。
忽然有点不服气。
要不再做一组仰卧起坐吧，她想。
腰腹力量真的那么不行吗
结果做完一组又觉得不太够，忍不住又做了一组，直到累得气喘吁吁瘫在床上。
感受着疲惫感从四肢蔓延至大脑，她终于没有精力再想别的，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如今她在赛场上用着他教的技术，似乎也没有哪里不行嘛，毕竟是在国际赛场拿过冠军的人。
何昭宇当年的主项是混合泳，无论蛙泳还是蝶泳，技术挺均衡的。
叶茹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后进入米全程的唯一一个转身。
触壁转头时，她视线扫了眼其他泳道，看到所有人都面朝她。
原来她在前米是第一。
既然如此，那就保持下去吧。
“转身了，最后米她增加了一些抱水频率，这个节奏很好。”
何昭宇听着其他教练评价着，因为职业缘故，这些人就喜欢在看比赛时嘴上不断叨叨，也是为了方便取长补短，有好技术大家一起讨论。
不过他内心却有些忐忑，他没拿秒表，不知道叶茹茹前米的配速是多少。
赛前定下的是秒以内，不知道叶茹茹能否完成。
按照她往常的节奏，只有半程配速秒才能将全程速度控制在分秒左右，这是他们之前估计的标标准。
不过能看出来，小姑娘在场上的游进速度很稳，按照他昨天叮嘱过的那样，每一下动作都落到实处。
她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学东西很快。
何昭宇在心里抱着期待。
他隐约有种预感，今天的几个惊喜过后，小姑娘还能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
一下，两下，他数着叶茹茹抱水动作的节奏。
场内大概有人节奏比较乱，教练看不下去了，拿着哨子吹起来，试图提醒自己的学生。
纵使场上尖厉的哨声一下下响起，叶茹茹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丝毫没有被影响。
直到游进五米线——
甚至有教练站了起来，这么多场测试，难得场上氛围这么紧张。
叶茹茹第一个率先触壁，在她身后，所有运动员很快也陆陆续续游近，先后到边。
何昭宇的心跳猛地开始加速。
等待了一个世纪之久，计时员终于开始报这一组的成绩。
分秒！
即便有了些心理准备，何昭宇在听到成绩的时刻还是怔了下。
叶茹茹是整组的第一名，而且领先的距离不少，虽然他知道肯定慢不到哪去，但在没听到秒数前，他还是没多少实际概念。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她游得有多快。
分秒这个成绩哪怕直接拿到往年的全国冠军赛上也是够看的。
要知道如今可是没有快速泳衣的时代。
如果说叶茹茹的米蛙泳还要怀疑能否过标，那她眼下游出的这个成绩根本想都不用想，绝对是超标的水准！
何昭宇的双手倏然紧紧握起。
虽然站在原地没动，心率却难以抑制地飙升。
退役了几年，他再一次找回了曾经在赛场上的澎湃感觉。
……
听到自己成绩的时候叶茹茹正在起水，她上岸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过也仅是短暂的半秒，随后她的动作就恢复如常了。
她真的做到了。
也许心中早有预料，她这一刻的心情反而很平静。
不过她朝远处瞄了眼何昭宇的表情，发现对方此刻的心情比她这个当事人激动多了。
看到他这样子，叶茹茹低头一下子笑了出来。
忽然间感觉比她自己实现目标还要开心。
何昭宇说的没错，他确实不老，从这状态一看就知道他还很年轻。
叶茹茹没去打扰何昭宇的这份喜悦，直接转身，跟着同组的人一起回到更衣室。
她的全部测试已经结束，换好衣服，出了更衣室，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喻才知。
喻才知正站在墙边等着她。
她上场前就是在这里和他道别的，也许在她上场的这短短几分钟内，喻才知都一直站在这里没挪过脚。
他说了会等她的。
叶茹茹立刻扬起笑容，几小步跑过去，一把抱住少年。
说实话，少年的身高如今并没有比何昭宇矮多少，甚至她觉得对方在这短短三个月内又长了，之前她偷偷瞧时，发现他好像都快跟何昭宇齐平了。
两人抱起来手感有些像，不过喻才知的腰更精瘦些。
“怎样”喻才知问。
看叶茹茹这个状态，他大概猜到了结果，只不过想得到她的亲口确认。
“哥哥，我居然游进了分秒，我做到了！”
“啊！”她突然一声惊呼。
喻才知竟然直接抱着她转了小半圈！
叶茹茹顿时睁大了眼睛。
然而短短两秒的功夫，她居然走神了——
在高原训练的这段时间，每天早中晚的餐食都是自助，为了保证体力，何昭宇总给她盛好多，在这种喂猪般的生活下，她的体重好像重了不少
……完了完了，这下是不是被他发现了，叶茹茹在心中这样想。
谁知她还愣着，喻才知却忽然松开了手，本来正笑着，眼下笑声也突兀地停了下来。
他退开点距离，神色稍变，开口：“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气氛莫名有点怪异，叶茹茹觉得疑惑。
不过她的关注点还在她更纠结的另一件事上——
她眨眨眼，语气略显犹豫地问：“哥哥，是不是因为我变重了，所以你才只抱我转了半圈”
喻才知：“……”
见他半天没开口，叶茹茹觉得自己挖掘到了真相。
果然就是这样吧！换做之前，她觉得刚刚那下至少能转一圈以上。
她仰头看着喻才知，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
随后听见少年轻轻“呵”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叶茹茹的错觉，总感觉这一声中包含着许多不可言说的意味。
“就你这样的，转几圈都没问题。”喻才知抱起臂，缓缓道。
叶茹茹又眨了几下眼睛。
之后缓慢地“哦”了一声。
“……”
忽然就没了刚赢比赛的那种氛围，两人周围的空气弥漫着一丝诡异。
喻才知觉得自己实在是冲动了，一切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
但他并不准备再证明一遍。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提起别的话题：“过年回s市吗”
明天高原集训就正式结束了，他们都将回归省队。不过眼下已经二月份了，离过年只有两天时间，回去好像挺赶的。
叶茹茹没答，反过来问他：“哥哥，你回吗”
喻才知点点头，“我打算回去，今年难得有假期，好久没回去了。”
“那我也回。”叶茹茹立刻道，没有一丝犹豫。
“行，那等下跟何昭宇说一声。”
谁知何昭宇得知他们这个决定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痛快地答应。
他沉默了一会儿，倒也没明确说反对。
“你们才刚达了标，如果长时间不训练，之后的成绩很难再继续把握，而且刚从高原下来，是最好的成绩提升时期。”他提醒道。
“所以我的建议你们应该明白……”
喻才知也沉默了。
叶茹茹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她在心中悄悄算了下时间，喻才知好像确实很久没回去了，之前她还没来省队的那两年，过年就没见到他。
何昭宇叹了口气，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忽然间有些心软，刚想说什么，这时就听对方开了口。
“那我不回去了。”少年的语气十分平静。
叶茹茹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眼。
何昭宇看了他几秒，目光转向一旁，“你呢”
叶茹茹也跟着说：“那我也留下来继续训练吧。”
其实对她来说今年留在市，不但没什么想家的感觉，反而还有一丝新奇。
这还是她第一回在外面过年呢。
“那好，”何昭宇说，“明天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时间去机场，你们今晚提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抬脚离开前，他走过喻才知身旁，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叶茹茹把这一幕全都收进了眼底。
不过她当时没做什么反应，晚上却悄悄找到何昭宇，追着问了一句。
“昭宇哥，除了过年的几天，我们一般还有什么假期啊”
何昭宇瞥了她一眼，“怎么，你想家了”
叶茹茹立刻点头，如同小鸡啄米般：“嗯嗯。”
何昭宇思索片刻，忽然抬头笑了下，“倒是有一个假期，不过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放得到。”
“每年的世锦赛之后，照理来说可以放两个星期左右的假……”
最后一句，他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道。
“当然，前提是，参加了世锦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