猋。
这个字到底是念biao还是……
地狱三头犬?
赵时站在书架前,琢磨这个问题已经琢磨了很久。
没办法。
这韩琦要么就信,要么就不信,信或不信,赵时都能接受,但是,他偏不,他沉默,他就盯着赵时背影看,看的赵时都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回头说什么?
你相信吗?
这不就显得自己很心虚?
刘邦斩白蛇起义,武则天巨石显字,刘秀召唤陨石的时候,肯定都没有说一句,就转头问一声你相信吗?
这几个字,
问出来,
它就显得不自信,所以,韩琦不说话,赵时就只能一直绷着,终于,就在赵时快绷不住的时候,韩琦好似也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然后也没说信没信,就是笑道:“郎君可愿与老臣对弈一局?”
赵时急忙回头,
他是不会围棋的,
但是,
那也比僵着好,便点头道:“五子棋可以吗?”
“五子棋?”
韩琦一怔,
这又是什么离奇古怪的游戏,不过,听赵时简单的讲完规则,上手下了俩局之后,他倒是起了兴趣,捏着一枚白子道:“郎君果然与众不同,这所谓五子棋看似简单,变化不多,可对弈性不高,但是,若能推广开来,必也是寻常妇人,孩童打发时间的利器。”
变化不多?
可对弈性不高?
赵时忙着摆丁字阵,想要一秒钟抬走对手,懒得理他,韩琦便又闲谈了几句,然后便捏着棋子,倚着那种平地上放着的圈椅横档,从旁边取来一张白纸,漫不经心的划拉着……
赵时初始没在意,
他的丁字杀阵马上成型,
但是,
渐渐的,
赵时还是注意到了对方的动作,初始是诧异,然后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屋子里另外有人?而且……你要帮我?
这种感觉其实不甚明显,
但是,
赵时自从回头之后,便明显感觉韩琦对自己的态度,的的确确发生了一些改变,然后现在他等不及以后,便想要帮自己,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他是信了吗?不应该啊!
伱是相公啊!
这么容易相信?
赵时忍不住狐疑,然后又忍不住难受,虽然你用棋子压下印子,我仔细看也能看出来,就是……
赵时伸手入怀,
取出一只中性笔,
自从有了它,赵时就很少携带木炭了,然后拔开笔帽,递给了韩琦,韩琦一开始是有些诧异的,然后下意识的一试,便整个人一颤,甚至在这种明显屋内还有一个,最起码一个人的环境里,他都差点惊呼出声:“这笔……”
赵时嘘了一下,然后终于看清楚韩琦写的什么:狄青需与贾昌朝,同为枢密使。
赵时一怔,
贾昌朝?
你不会是贾昌朝的说客吧?
没听说贾昌朝跟韩琦关系很好啊!
赵时犹豫了一下,一边下棋,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支中性笔,对面的韩琦羡慕的眼珠子一瞪,然后就见赵时也抽过一张纸,干脆利落的写到:为什么?
韩琦摩挲了一下中性笔,
不知为何,
他就这么一下下,便已经喜欢上了这支笔,不是它比毛笔厉害到哪里去,毛笔自有它韵味所在,而是,这支笔实在是太方便,太好用了,然后写到:贾昌朝与文彦博乃死敌。
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是文彦博?
赵时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看着的书架,唯有书架后可以藏人,然后写下:贾昌朝难当大任。
韩琦微微一喜,
旁的不论,
也不管赵时对贾昌朝的定义准确不准确,单单是他不容易被蛊惑,有自己对于臣子的判断这一点,便足以算得上合格,然后,韩琦写道:正因贾昌朝难当大任,他若为相公,随上随下。
赵时一颤,
狠,
还是你韩相公狠啊!
然后毫不犹豫的写下:谢谢,然后便自然而然的将纸张团起塞入怀中,然后就伸手准备去把中性笔拿回来,韩琦却捏的死死的,赵时一瞪眼:什么意思,你还想黑吃黑啊!
韩琦这才微微松手,
割肉一般,
这笔,
真的,
对于当官,每日都需要没完没了写字的人来说,真的是太好用了,而且,不知为何,韩琦看着赵时拿着中性笔,下意识的在指尖转了几圈,然后收回去的动作,就觉得潇洒随意,让人羡慕。
“郎君……”
韩琦终于忍不住了,竟不顾旁边有人,可能会暴露自己跟赵时密谈的事,也低声道:“此笔好用,可否卖给老臣一支。”
赵时微微犹豫,
他自然感觉的到韩琦对于中性笔的喜爱,中性笔虽然玩起艺术来,远不如毛笔高,但是,中性笔日常工作来说,却绝对比毛笔方便,便捷了无数倍。
而韩琦,
看到赵时犹豫,虽然赵时有俩支,但是,他还是能理解赵时的在意,换做平常他说不准就忍了,但这次:“老臣家中有阎立本的魏征进谏图。”
魏征进谏图?
还是阎立本的?
赵时一颤,
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五十来岁的韩琦都如此请求了,而且,人家刚刚帮了自己,自己也不好拒绝,赵时便伸手入怀掏了……一把出来。
一把?
韩琦瞳孔猛的一颤,
也不知后世那位买中性笔的同学经历了什么,反正赵时别的不多,中性笔超多,然后从中选出来自己用的最多的那一支,递向韩琦,正要说话……
吱呀
喂,
你是隐藏人物。
你别推书架啊!
赵时强忍着扭头看一眼的冲动,继续把中性笔递给韩琦,叮嘱道:“这种笔时不时可能会写不出字,写不出字你别急,用力甩一甩就行,还有,你看到这里面的笔管了吗?这个里面就是墨水,墨水一旦用完就……”
韩琦认真的点头,
看表情,
竟好似比科举听题目的时候还要认真,甚至,若不是看自己手里这个中性笔墨水明显比赵时那一把少一些,他都忍不住提笔记录了,而纵如此,赵时告辞离开之后,他还是用毛笔重新记录了一次,然后正要再默背一次,就听身后传来了一道有些沉闷的声音:“稚圭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中性笔。”
韩琦理直气壮的回答,甚至还给他写了几个字。
文彦博本来是准备兴师问罪的,毕竟之前说好了今日只是见一见这位郎君,却不曾想韩琦只是见了没半个时辰,便已经一幅我为郎君的模样,但是……当他看到韩琦潇洒的写了几个字之后,他还是忍不住的呼吸一乱。
用过毛笔的都知道,
毛笔这东西,
说起好看,那是一等一,但是,说起好用,那就……费事,费时,费力,而且写完以后墨痕也需要时间才能干枯,干枯之后还不能硬蹭,一蹭模模糊糊一大片,用它办公,简直就是……
折磨。
所以……
文彦博可能只是犹豫了那么三四个呼吸,然后便……
一咬牙
一跺脚,
去你的吧!
一肩膀头子撞开韩琦,然后抢了中性笔,拔腿就跑,速度之快,几乎撵上先一步离开的赵时,这是韩琦万万没想到的,韩琦足足愣了那么五六个呼吸,然后才恨不能一巴掌扇死自己的追了出去。
汝这恶贼。